帝宴-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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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次说得实在太直接,太简单,云梦公主听了,反倒有些不明所以,眨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再问什么。
可很多聪明人都变了脸色,就算无法和尚都脸色迷惘,像是又坠入前尘往事之中。
秋长风听到这里,心中一震,难以置信。
“金龙诀现天一统,南方尽平北方耸。”这句话原来就是这个简单的意思——太祖得了改变命运的金龙诀,因此能一统天下。
简单的又让人难以理解。
这世上真有改变命运的东西?这怎么可能?
可《日月歌》清楚地证明,所言的一切都已发生,而且是确实存在。这又说明金龙诀的确存在,而且可以改命。
朱元璋本是个和尚,用金龙诀改命当了天子。徐寿辉本是气势恢弘,手下能人猛将亦多,有天子之象,但被朱元璋用金龙诀把命数改变,这才身死?
改命!这是多么离奇荒诞的想法。秋长风嘴角带分苦涩的笑,转瞬想到为何姚广孝对《日月歌》重出这么重视。
既然有命运可改,朱允炆就可能寻求金龙诀改命,改变朱棣的命运,改变他朱允炆的命运。甚至可调动命运中的十万魔军,重夺帝位。
朱棣不紧张东瀛倭寇,但在意金龙诀,是以让姚广孝一心一意地寻找金龙诀,难道也信了这个荒诞不经的传说?
云梦公主终于想明白些事情,见到姚广孝森然的表情,也是色变,可随即问:“如何改命?”她立即想到了大哥和二哥一事,振奋的身子都有些发抖。
叶欢摊摊手掌,苦笑道:“我又如何知道。这些不过是传说,我听来的传说,究竟如何,是真是假,我也不能肯定。”
姚广孝本来一直静静的在听,闻言突然道:“你撒谎。”
叶欢皱了下眉头,半晌才道:“道友何出此言?”
姚广孝目光转过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叶欢道:“你是信这件事的……对不对?”
叶欢本神色自若的表情现出分不安,反问道:“道友怎么这么说?”
姚广孝嘴角带分诡异的笑,阴森道:“当年的鄱阳湖水战一事,都说刘伯温未卜先知,让太祖离开座船,这才避过张定边谋划的惊天一击。但实际上,刘伯温当时并未在鄱阳湖!”
叶欢有些不自然道:“他不在鄱阳湖又如何?”
姚广孝道:“刘伯温当初在哪里并不重要。但刘伯温不在鄱阳湖,那提醒太祖躲避的就不是刘伯温,传说的事迹就是有要掩盖事实的目的。你开始就说太祖有未卜先知之能,其实早就觉得,这躲避一事是太祖自行做出的,因为太祖拥有金龙诀,金龙诀既然可改命,当然可以预知命运。这种金龙诀若真的存在,费尽心思要找到金龙诀的肯定是乱臣贼子。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金龙诀!”
众人肃然,叶欢目光微凛,落在姚广孝身上,像是第一次认真来看姚广孝。他蓦地发现,这里真正深沉的人不是无法和尚,亦不是秋长风,而是姚广孝。
姚广孝比任何人知道的都要多。
良久,叶欢才叹道:“就算一切如道友所言,又如何?你方才不是说过,我只要能了却你的心事,你根本不会多管什么。”
姚广孝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残酷之意,“不错,我言出不改。你若能了却我的心事,从这《万里江山图》中找出如何去寻金龙诀,就算你有谋反之心,我也不会对你如何,更不会管你是谁。”
叶欢本是镇静的脸上有些抽紧,缓慢问道:“我若是找不到呢?”
姚广孝道:“那你就是妖言惑众,再也走不出这个大殿。因为我……”顿了下,这才一字字道:“从未相信世上会有金龙诀一事!”
叶欢终于变了脸色。
众人越想越是诡异离奇,但听姚广孝这么说,无意是下了必杀令。众侍卫均是手握刀柄,只要姚广孝一声令下,就将叶欢乱刀分尸。
就算是秋长风,都是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姚广孝绝没有必要虚言恫吓。
不知许久,叶欢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众人实在不解他眼看要死了,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就算是云梦公主都知道,姚广孝要让哪个人三更死,那人就绝不会活到天明的。
姚广孝没有发问,他静静地等叶欢止住了笑,竟还没有反问。
叶欢收敛了笑,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嘲讽之意,“我明白了。”
姚广孝仍旧沉默,无法主持一旁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叶欢盯着姚广孝道:“我本来还是不敢肯定,但我今日见到他这样,我终于肯定了,他也是为了金龙诀而来。”
无法主持皱了下眉头,“他既然为了金龙诀而来,正应该和你一起齐心协力地来找这个秘密,为何反倒说不信,进而要杀了你?”
叶欢缓缓道:“因为他只想自己得到金龙诀!”
此言一出,无法主持和众侍卫都变了脸色。姚广孝反倒又恢复了木然的神色。
叶欢不等姚广孝开口,又道:“他早对金龙诀追寻了多年,又如何会不信金龙诀?当年的事情,他比任何人知道的都要多。但他绝不会让别人得到此诀,因为得到金龙诀的人,可以改命,甚至可以当上天子,他对永乐大帝忠心耿耿,又如何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无法主持眼中精光四射,隐显杀机,突然望向姚广孝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姚广孝不语,仿佛那一刻已然石化。
叶欢冷冷道:“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因此他就算让你做了金山寺的主持,只要你一发现金龙诀,他就要杀你。”
无法主持身躯陡然一涨,竟如天神般的对着姚广孝。
众人凛然,不由得挡在了姚广孝的身前。现在谁都看出,这个主持武功卓绝,绝非寻常的和尚。
姚广孝还是动也不动,那无法主持盯着姚广孝,寒声道:“真有此事?”他那一刻,如虎如豹,杀气凛然,就算脸上的伤疤,都在充斥着红光。
他当年无疑是个叱咤风云之辈,如今虽老,但威势不改。
这就让卫铁衣警惕的时候又有奇怪,不解这样的一个人,为何要当和尚。这人究竟是谁,竟对上师都敢出手?
秋长风一旁突然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你有脑子,为何不会自己判断?”
无法主持霍然扭头,双目怒张,众侍卫立即拔刀,心中却是忐忑,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得住那和尚的惊天一击。
叶欢目光闪烁,眼有喜意。他隐约猜到这和尚是谁,知道这和尚虽然老矣,但若是出手,秋长风虽深沉,也未见得接得住。
只要无法主持能拖住秋长风,他自然能轻易离去。
陡然间,无法和尚舒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叶欢微愕,不待说话,就见那无法和尚望过来道:“你若是为了我好,当和我同仇敌忾。但你挑拨后,只在看戏,可见你方才所言,不过是想拉我下水,趁乱离去。老夫何等人物,怎会被你利用?”
叶欢笑容僵住,半晌才道:“他既然要对我下手,就是不想泄漏这金龙诀的秘密,杀了我后,只怕就会对你下手。你若为我不平,我到时还能帮你,但你若袖手,我难以幸免,那时可没人帮你。”
无法和尚突然大笑道:“老夫何须你帮?”他此言一出,本来垂暮的老和尚突然有了纵横捭阖的无敌将军之气。
任谁一眼见到那和尚的气魄,心跳都不由得加速,都觉得那和尚绝非狂妄自大,而是真正有无边的自信之意。
叶欢见状,亦是一时无语,可眼珠转个不停,也不知想着什么。
那和尚嘴角突然有分狡黠的笑,又道:“老夫其实也想看一个人临死前,是否会灵台清明,参透金龙诀的秘密。更何况,你若参透了《万里江山图》的玄奥,也不会死,我何必急于出手?”
叶欢讶然,秋长风脸上浮出丝微笑,初次感觉这个和尚非但勇猛无敌,而且心智亦不输于旁人。
姚广孝竟还和没事一样,只是望着叶欢道:“说也说完了,笑也笑过了。我给你一个时辰的工夫……”回望秋长风道:“日落之前,他若还参不出此画的秘密,就以妖言惑众之名,将他就地正法!”
说罢,姚广孝坐在一旁,闭上双眸,再也不望叶欢一眼。
叶欢脸色改变,看了一眼秋长风,见到那苍白的脸上带着分凛然,一颗心沉了下去。
这时日头偏西,虽还夺目,但多少带了入暮之意。
秋风萧瑟,吹到殿内,有着说不出的肃杀。
众人看着叶欢,如同看着个死人一样。这《万里江山图》在金山都有了二十多年,以姚广孝和那无法主持之能,尚不能参透其中的玄机,叶欢有何本事,能在这一个时辰内,找出金龙诀的秘密?
叶欢环望四周,额头也有了汗水,苦涩道:“我这是惹火上身,作茧自缚。”
众人虽有同情之意,但上师吩咐,谁敢为他反驳出头?同时众人也有好奇之意,心道金龙诀一事既然极为隐秘,这叶欢又如何知道?
叶欢长叹一口气,终知道姚广孝言出无改,时间紧迫,竟不多说,目光早落在那幅画之上。
时光飞逝,眼看着那日头一点点地沉去,叶欢心悬之际,云梦公主却有些不耐。
她倒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江山图的秘密,索性不想。见叶欢桩子一样,看起来无趣,目光一转,落在了叶雨荷身上。
叶雨荷竟在殿外,望着茫茫江水。
金山寺主殿建在半山腰上,凭栏处,只见大江如带,茫茫东去。浪花翻滚,唱着世间阴晴圆缺,悲欢离合。
大殿内一波三折,述说着惊天往事、波诡云谲,可就算不可思议的金龙诀,一统天下的雄图大志,似乎也吸引不了叶雨荷的注意,她只是望着滔滔江水,似在想着什么。
云梦公主突然想到什么,见叶欢还是皱眉思索的样子,被砍头前只怕不会有什么收获,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叶雨荷的身边,低声道:“叶姐姐?”
叶雨荷本是警觉之人,这会不知为何,竟完全没有发现云梦公主到来。听云梦公主召唤,这才回过神来,有丝茫然道:“公主,怎么了?”
此时日将沉江,那落日的余晖落在叶雨荷的身上、脸上,带着分金红的色彩,一眼望去,如沐浴在金光辉煌之下。
可就算那金光灿烂,似乎也照不亮叶雨荷的脸色。她有心事——很重的心事,但平日都被冷漠遮掩。
云梦公主突然发现,她一直只看到叶雨荷的武功高强,剑法如电,但除此之外,从未留意到这如空谷幽兰、雨夜荷花般的女子,还有股骨子里面带的忧悒之气。
叶雨荷为何忧悒?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云梦公主并未多想,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殿里呢?”
叶雨荷道:“我为什么要去殿里呢?”
云梦公主一怔,竟被叶雨荷问住。《日月歌》引出金龙诀,就算天子都开始惊凛,太子、汉王、黑衣宰相、锦衣卫、五军都督府、内阁纷纷卷入其中,就算云梦,都是不知不觉地被金龙诀吸引,一心想探出金龙诀的秘密。
可直到现在,云梦才想到,原来也有很多人对金龙诀不关心的。叶雨荷无疑就是其中的一个。
云梦公主回过神来,岔开话题道:“那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叶雨荷略作迟疑,说道:“什么……都没想。”
云梦公主也是女人,知道女人这么说的时候,恰恰是想了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眼珠微转,突然道:“你是不是在想秋长风?”
叶雨荷微震,并不去看云梦公主,只是平静道:“为什么这么说?”
云梦公主不答反问道:“你觉得秋长风怎么样?”
叶雨荷望着苍茫江水,眼中带分江气的朦胧,“他怎样,关我什么事呢?”手触摸下衣襟下的荷包,那里有个小小的硬物还在——那是个蝉儿。
云梦公主看着叶雨荷的脸色,轻声道:“他这个人,虽然脾气坏一些,狂傲一些,对人爱答不理一些,但其实还算个不错的人。”
脑海中竭力去想着秋长风的优点,云梦公主却蓦然发现一处都找不到。不得不绞尽脑汁道:“他其实长得不错,你看他的眼,还算不小,他的鼻子,也算挺直。他的脸……”心中虽想,总和死了爹一样,还是口中赞美道:“他的脸也挺白的呢。”
叶雨荷反倒有些诧异,如同听到如来在赞美阎王,一时间不知道云梦公主为何要说秋长风的好话。
云梦公主又道:“他官也不小,锦衣卫千户,五品,他还得上师和我父皇信任,看起来升官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叶雨荷终于打断道:“公主,你究竟要说什么呢?”
云梦公主感觉叶雨荷似乎有些心动,微笑道:“我觉得你和他……很般配的……”
叶雨荷突然道:“所以你准备给我们说媒,有意让我嫁给他?”
云梦公主没想到叶雨荷说得这么直接,一时间反倒脸泛红潮,有些讪讪。听叶雨荷接着道:“我听公主的吩咐,公主就觉得只要秋长风娶了我,也会听公主的吩咐。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