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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帝宴-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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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戏,你的锦瑟刀也不过是做戏的道具,锦瑟刀……哈哈……好一个锦瑟刀。”

朱高煦的笑声中竟带了几分凄凉之意,“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这把锦瑟刀,梦的好、迷的好,骗了太多的人,包括我。这把刀晃了所有人的眼睛,还掩盖了你真正的身份。不但如此,锦瑟刀还能给你一个背叛的理由,让人觉得你没有道理不背叛。”

如瑶明月迫不及待道:“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朱高煦突然望向叶雨荷道:“叶捕头,你记不记得当初和秋长风相遇庆寿寺时曾见过姚广孝的一幅画?”

叶雨荷缓缓点头却沉默无言,只是再望秋长风的时候,眼中也带着锦瑟鸣乱的惘然,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毕竟也不笨的。

“那幅画点明了一个关系,姚广孝和郑和是师徒关系。”朱高煦道。

如瑶明月有些不屑道:“这算什么,这个事情我也知道。”

朱高煦淡漠道:“但有件事情你难道没想过,秋长风如果不是蓝玉的后人,和蓝落花扯不上关系的话,那他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是从哪里学的?”

如瑶明月露出期待之意,反问道:“你知道?”她倒真的好奇秋长风究竟从哪里学到的武功。

朱高煦道:“我当然已经知道,不然何必说。”停了片刻,“他的武功庞杂不说,又熟知验尸推演,甚至对书画诗词也是颇有涉猎,更兼知识渊博,甚至对你们东瀛法门都有所研究,这就不由得让我想起大明本有一人,也是有如斯神通,甚至更为精湛的。”

如瑶明月脑海转念中闪过一个人名,印证着朱高煦方才提的关系,却不敢宣之于口,只是道:“你是说郑……”

朱高煦看穿她心思般一字一顿道:“你想得不错,我说的就是郑和。我认为,郑和应是秋长风的师父!”

如瑶明月震惊得退后了几步,脸色煞白,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叶雨荷的脸上亦是血色尽无,眼神迷惘。

郑和本是秋长风的师父?

这怎么可能?

如瑶明月反复想着这两个问题,只感觉脑海中沉雷滚滚,电闪如潮。她,刹那间明白了太多的事情——明白得简直难以置信、心惊胆颤、魂飞魄散。

她太明白了,反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朱高煦望着秋长风白皙的脸,道:“秋千户,这种时候,你似乎也没再否认的必要了?”

图穷匕见,水落石出,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没有隐蔽的必要了。因为他们谁都可能活不到明天,还需保留什么秘密?

秋长风竟还不开口,掩嘴轻轻地咳,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了沈密藏,沈密藏好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可眼缝中亦闪着锐利的锋芒。

他们不经意的交流被朱高煦捕捉到,朱高煦亦望向沈密藏,漠然道:“我在入山洞之前还根本不能肯定这点,这是个让人难以置信的计划……这计划,绝非是用了一年两年来策划的。”

如瑶明月震惊的正是这点,因为这个计划越想让人越觉得恐怖,越想越让人觉得深远。

“可直到我到这里看到沈密藏后,所有的一切都豁然开朗。”朱高煦叹了口气,“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思似密藏。如瑶明月,你当然知道这句话中有半句就是在说沈密藏?沈密藏是郑和的人,你当然知道了?”

如瑶明月两次误断,再不肯第三次展现无知,认真思索后才道:“沈密藏应该是听郑和之命行事的,他又特意来救秋长风,这两件事情一对照就昭然若揭了。沈密藏、秋长风都是郑和的人,所有一切都是他们事先串通好的。”目光从沈密藏、秋长风的身上扫过,如瑶明月娇躯微震,“这么说,当初郑和击杀秋长风是假,追捕亦是假,出动沈密藏追踪秋长风也不过是做戏,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所有人相信,秋长风是叛徒!”

沈密藏、秋长风互望一眼,慵懒的依旧慵懒,沉静的依旧沉静。

他们二人看起来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人,但这二人显然也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均是隐忍如渊、深思熟虑,不想开口的时候谁都撬不开。

但二人就算不承认,也没有人质疑如瑶明月的判断,朱高煦更是喃喃道:“不错,他们成功了,本王都信了秋长风,认为他是个叛徒。”

如瑶明月忍住心惊道:“汉王能推出秋长风和郑和的关系,就因为沈密藏这个点。”灵机一动,恍然道:“郑和是姚广孝的弟子,可说是大明的第三号人物,也只有他才能在三年中不动声色地将秋长风提到锦衣卫千户的位置……也只有他才能让姚广孝如此信任秋长风。可是这一切,难道都是郑和策划的?他这样做究竟是什么用意?”问话的时候,还是难掩脸上的骇然。

她越想就越觉得郑和要做的事情,简直只能用骇人听闻来形容。

朱高煦不答,望向叶雨荷道:“郑和把秋长风安插到纪纲的身边也有用意,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叶雨荷脸色惨白,回首往事,嘴唇动了两下,却发不出声息。

朱高煦略带残忍地笑道:“秋长风一直在骗你的,你这么聪明的人是不是当然知道?”见叶雨荷后退两步,只是摇头,朱高煦并不解释,长吸了一口气,“秋长风不惜背叛朝廷来救你,本来就是场天大的骗局。我开始就说了,人生就像演戏,有拙劣的、有高明的,秋长风自称不会演戏,可我们看错了,他不但会演戏,而且一直演得很好,他演的锦衣卫骗过了所有人,甚至骗过了本王,骗过了你!”

顿了下,朱高煦这才轻淡地下了结论道:“他救你,不过是骗你,到现在,他还是在骗你,骗你为他死去活来,但他却在看戏。”

洞中死寂,灯冷且暗。

暗得如所有人的面容,朦朦胧胧都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真切。

秋长风无疑是让人看得最不真切的一个人,也是最静寂的一个人。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分辨,是不是因为他知道,这根本无法分辨?还是因为他觉得,这时候也没有必要分辨?

众人不看秋长风,他们从秋长风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半分端倪,他们只望着叶雨荷,不知道叶雨荷如何应对这个打击?

叶雨荷似乎连站立都有些困难,她晃了下,扶住了墙壁,不知用了多大的气力才抬头望向了秋长风,问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真作假时假亦真,知人知面难知心。

众人在那一刻不约而同地都涌出了这个念头。

秋长风抿着嘴唇,默然地望了叶雨荷许久,道:“你说呢?”他的嘴角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像是柳桥河上的韶华初见。

叶雨荷也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柳丝轻雾般的朦胧。“应该是真的,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可我实在是笨。”

“你不是笨,是天真。”朱高煦在一旁冷冷地说道,眼中露出了几分狠厉之色。

如瑶明月看到朱高煦的表情时心头一颤,感觉到大事不妙。

叶雨荷竟然点点头轻声道:“笨也好,天真也好,我总是我。”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最终还是落在秋长风的身上,“长风,我知道,你早在十数年前就见过我,甚至在那时候就喜欢上了我。”

众人诧异,不解叶雨荷为何这时会说出这种话来,朱高煦亦是皱眉。

秋长风开口道:“是,那时候我就喜欢你……”

“或许这也是他在演戏。”朱高煦在一旁说道,眼中露出怨毒之意。

叶雨荷不理,又道:“但那时候,我根本没有喜欢你。我只是……可怜你。”

秋长风沉默,朱高煦眼中却多少带了几分快意。

叶雨荷道:“那时,我只是可怜你……为了让你坚强地活下去,约定和你在桥上相见。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你七天,但你那之后却再也没有出现。”

如瑶明月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感动,显然没有想到过秋长风、叶雨荷之间还有这段纠葛。

“我那之后也曾想过你究竟去了哪里,但想你的心慢慢淡了,也从未产生过什么爱恋。”叶雨荷的嘴角带了几分柳丝般的笑,“可我从未想到过你竟一直记得我,为了那点滴的恩惠,还我海般的深情。我在庆寿寺再遇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曾和你还有几次相见,我也很笨,根本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心中开始有了你的影子……是在牛家村、金山、常熟,抑或是海上多日的相对相守?还是在迷宫内,你我的生死瞬间?在那荒岛……在观海……在我要被斩首之前,你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挨了郑和一掌,救了我一命?”

她喃喃自问下去,泪水从憔悴又情深的脸庞划下去,落在了衣襟上,不带一分声响。

可其中的情感,却比春雷还要震撼。

朱高煦的嘴唇动了两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虽极为厌恶秋长风对他的欺骗,但他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刺伤叶雨荷。

他不是君子,但他也不是小人,更不会如也先般见人就咬。他隐约知道叶雨荷要说什么,心中蓦地十分茫然。

“太多了,多得让我无法分辨,多得让我这一辈子有这些回忆,就算此刻死了,也无悔无怨!”叶雨荷流泪,但始终睁着秀眸,望着秋长风,一霎不霎,似乎此生再也不忍移开。

因为她早知道,每一次的相见,或许就意味着永别。

“相思相知难相守,相扶相偕难相依……人生本来就是如此,你我一起,经过了千难万难,但看来注定了难以相守相依,这是命——金龙诀也无法改变的命。”叶雨荷泪湿青衫,哽咽着,“如果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宁可……从未和你相见。”

秋长风一震,上前一步,哑声道:“雨荷……”他有千言万语,但他说不出口。

“我从来未和你相见,或许我今生,从此会苍白无色。但你若没有了我,我只有替你喜欢。”叶雨荷喃喃着,“从我们入草原的这些日子来我就开始憎恨自己、甚至有些厌恶你……”

如瑶明月虽然也是女人,可一时间显然也不能够理解叶雨荷要说什么。

秋长风却理解了,径直道:“雨荷,谢谢你的厌恶。”

众人有些面面相觑,朱高煦更是诧异,半晌才问道:“叶……捕头,你厌恶秋长风什么?”他虽然明白太多事情,但显然还有更多事情不理解。

叶雨荷笑了,笑中带泪,如雨后荷花的那份清浅。

“我厌恶我和他做的一切,我厌恶我们开始改变,我厌恶我们在改命前已改变了自己的性格。我们明明知道脱欢的阴谋,却不想着去揭穿,这本来就让人生厌。可我是个小女子,为了心爱的男人,做什么事情好像都说得过去?如瑶小姐,你当然是这么认为的吧?”

如瑶明月坦然承认道:“不错,这一直是我的看法。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比你做得还要过……”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的是秋长风,见秋长风并没有留意,只能暗自叹口气。

“可我终究是捕头,我始终难过自己的心关。我更厌恶秋长风因为我而发生了很可怕的转变。他变得不是秋长风,他变得让我陌生。”

顿了许久,叶雨荷才道:“可我显然又错了,秋长风还是秋长风,他没有让我失望。他骗了我,我现在知道了,却只有喜欢。”

“喜欢?”朱高煦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只感到阵阵茫然。他懂叶雨荷的意思,也懂得了秋长风为何要谢,但他做不到。

懂和做,本来就是两回事。

“我曾奢求苍天,请它给秋长风一个做回自己的机会,苍天帮我实现了,我很喜欢。”叶雨荷望着秋长风,泪水朦胧,目光中却带着说不出的清醒眷恋,“不管他骗了我什么,可我终于知道,他为人始终没有改变,我只知道他一直做着自己坚持的事情,这就够了。”

最后,叶雨荷切冰断雪地道:“因此……我从来……不恨他的欺骗!”

洞中又沉寂下来,沉寂在胜过千言万语的无言中。

相爱——或许在一些人心中本就是无言的。

如瑶明月明若秋水的眼波从秋长风的身上掠过,盯着叶雨荷脸上的执著,心中微颤,突然想,我当初感觉秋长风在感情上不知亲疏,这是他的弱点,但我是否又错了?

许久,叶雨荷才移开目光,望向木然的朱高煦道:“汉王,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朱高煦喃喃叨念着,心中还想着叶雨荷说的那句话:“我从来不恨他的欺骗。”

他一直很茫然,甚至到现在还不解——不解叶雨荷为何会不恨,因为他的一生中最恨的事情就是别人的欺骗,就算骗他的那人是他的兄弟、他的父亲。就听叶雨荷道:“我知道你恨秋长风骗了你,你说过,背叛你的人,都要死的,你恨他……”

朱高煦凝望着秋长风,眼中闪过厉芒。“我本来已把他当作是兄弟的。”

“但你明白一切后却想要报复,也想让我刺痛他、恨他。”叶雨荷叹了口气,“可我实在看不出,他哪里背叛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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