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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六朝云龙吟-第2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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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沉似乎要下雨。到了辰时,一个青衣男子匆匆过来找到义纵悄悄说了几句,义纵点了点头,等那人离开便喝道:“兄弟们!醒醒!干活了!”

第七章

雨幕中,一行车马远远行来。两条渡船已经在码头守候,前方的几名士卒解下马匹牵到船上,然后把车辆推上船。

一群人埋伏在林中紧紧盯着渡船。程宗扬已经看出来,这些四处招揽来的豪杰有几个不想干的,但义纵等人看得极紧,只能被裹胁着跟来。

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衣内,又湿又冷,程宗扬却在担心自己的胡子,万一被雨水冲掉就漏馅了,他索性撕下一截衣物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旁边一名汉子竖起大拇指,然后有样学样也撕下衣服包住头脸,不多时众人都蒙上面,你看我我看你,觉得多了几分安全感。

渡船来回两趟,车队已经渡过三分之一,接着车上下来一个宽袍大袖的中年人,他戴着前高后低的乌色梁冠,腰间用彩绶系着一只革囊。几名扈从把他扶到船上,船夫竹篙一撑,船只离岸驶往河心。一名扈从撑起伞盖替主人遮雨,忽然船只打个转,正在撑篙的船夫失足跌入河中。

船上众人连忙去救,但船身被滚滚河水冲得不住旋转,在上面能站稳都不容易。已经过河的士卒蹚进河中赶来救援,谁知那船离河岸还有十几步远,竟然开始下沉,接着另一艘船也失去控制。

岸上的士卒脱了衣物凫水过去救援,在他们背后的林中,义纵看准机会,大喝一声:“杀!”

几十名豪杰蜂拥而出。

程宗扬跟着人群胡乱跑着,一边紧盯着河心。那名中年人已经落水,如今正是盛夏,河中水流正急,他的宽袍大袖在水中累赘无比,虽然有几名扈从拼死相救,还是被河水冲得分开。

岸边已经交起手来,那帮游侠人多势众又出其不意,一交手便砍翻几名士卒。

不过有人劈开大车,成串铜铢滚落出来,不少人上来争抢,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程宗扬对敖润和刘诏吩咐道:“看好衙内!”

然后一头扎进水里。

刘铁臂也盯着那中年人,那是整个车队最大的肥羊,见程宗扬抢先,他也匆忙跳下水,“我来助你!”

程宗扬游泳的技术十分平常,但修为放在那里,一口气潜游几十公尺也不在话下,他顺着河流飞快地靠近落水的中年人,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

那中年人并非不会游泳,只是被衣物束住手脚,难以施展,眼看被程宗扬扯住衣物,他勉强露出水面喝道:“哪里来的强盗!敢劫持本官!”

程宗扬叫道:“别动!”

中年人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

说着拔出短刀,朝程宗扬刺来。

这么一耽误,刘铁臂也游过来叫道:“快砍了那老贼!他身上肯定有好东西!”

那中年人还挣扎不休,他的衣物浸了水变得沉重,程宗扬索性把他扯到水下,屏住呼吸扯下他的宽袍,一边往岸上游去。

两人被河水冲出数百步远,连岸上的厮杀声也变得模糊。那中年人呛了水,神情委顿,一出水面就剧烈咳嗽起来。

刘铁臂不知道被冲到哪里,隔着蒹葭也看不清楚。程宗扬费力地把那中年人拖到岸上,说道:“别搞错了,我是来救你的。”

那中年人咳了片刻,“你是谁?”

“草民程宗扬,是宋国来的商人。”

“岸上那些盗贼可是你的同伙?”

“实言相告,草民只是行商路过此地,手下一名小厮在城中游荡,遇上少年密谋劫杀新来的太守。草民虽是异乡人,却久闻太守刚直不阿,因此混迹其中与几个家人相机施救,幸得太守安然无恙。”

“原来如此。”

那中年人见程宗扬并无恶意,于是镇静下来,拱手道:“本官宁成,多谢程先生援手之德。”

“太守不必客气,草民虽是行商也知道大义所在。告辞!”

程宗扬一抱拳,就那么扬长而去。

宁成望着他的背影,良久道:“施恩不图报,此人大有古风。”

他忽然脸色一变,急忙往腰间摸去,“不好!”

程宗扬披着衫子席地而坐,悠然饮着茶。云如瑶在屋中点起铜炉,将几件湿衣逐一烘干。

宁成脱险之后,立刻命人拦截几块正从上游漂下的木排,指挥士卒强行渡河,攻击群盗。义纵等人不过是乌合之众,此时乱了阵脚,被士卒一冲便死伤数人,剩下的顿时做鸟兽散。

宁成马不停蹄地进入舞都,随即下令封城,全城大索。这一夜还没过完,那些游侠豪杰多半已经落网,只有义纵和几名少年躲起来。

高智商和敖润、刘诏早趁乱溜走,连汗毛都没掉一根,这会儿还有心情在门外看热闹。

各处坊市鸡飞狗跳,不断有人被士卒抓到,戴上重枷拖走。高智商的眼睛忽然一亮:“刘铁臂——那家伙还欠我钱呢!”

刘铁臂的脸上被抽了一鞭,不停滴血,听到叫嚷声,忽然叫道:“那个!那个姓高的!也是我们一伙的!”

高智商想溜已经迟了,两名膀大腰圆的士卒挤过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揪住他,往他的脖子上套根锁炼直接拖走。

富安冲过来使劲作揖,“官爷!官爷!弄错了!我们衙内……他可不是盗贼啊!”

一边说,一边掏出钱铢往他们的袖子里塞。

士卒接过钱,一把将他推开,喝道:“莫非你也是盗贼!”

刘诏握住刀柄正要动手,却被敖润用肩膀一撞,把他撞到院内,“还不找程头儿去丨‘”刘诏连滚带爬地奔进来,“程头儿!大事不好了!”

程宗扬听完咧了咧嘴:“好嘛,刚做的人情就得还。”

他看着云如瑶正在烘烤的衣物,说道:“让那小子在牢里待一晚,明天我接他出来。”

舞都太守府里,一名官吏垂手道:“回太守,为首的盗贼名叫义纵,其姐是平亭侯夫人身边的女医。”

宁成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平亭侯……来人!去邳家!”

“太守,此时天色已晚。”

“便是连夜去。”

宁成冷冷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本官身为二千石,难道平亭侯敢将本官拒之门外?”

平亭侯邳柴在洛都自有宅邸,留在舞都主事的是他三弟邳寿,这一夜邳寿如坐针毡,竭力应付新来的太守。

宁成对他的不耐无动于衷,先问完本地的风土人情,然后话锋一转,问起邳家在舞都的产业。

邳寿小心道:“当年吾祖从征有功,被封在舞都,起初实封两千户,经过历年赏赐,如今近四千户。”

“据说封首阳山也有邳家的封地?”

“正是。先帝在时,曾将首阳山几处出产木材的山谷赏赐给敝家。”

“这是天子圣德。”

“太守说的是、,我邳家上下感激不尽。”

宁成不闲不淡地说着话,一直坐到子时也不着急离开。邳寿心知要出点血,于是咬了咬牙,说道:“听闻太守渡河时遇袭,在下忧心如焚,太守幸得无恙,在下也就放心了。来人啊丨11两名婢女捧着一只蒙着红绸的盘子进来。

“这是邳某一点心意,给太守压惊,还请太守笑纳。”

邳寿掀开红绸,盘内是一迭铸好的金饼。

宁成放声大笑,“邳家资财千万,拿这点金饼就想打发我宁成吗?”

他大喝一声,“义纵何在!”

邳寿打个哆嗦,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这会儿退一步就是灭门之祸,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守明鉴,在下并不认得义纵。”

“好嘴硬,来人!搜丨11邳寿厉声道:“宁太守,平亭侯府并无义纵此人。”

宁成冷冷道‘‘“本太守便是搜了又如何?”

祁寿噎了一下,拱手道:“回太守,世子尚在府中,只怕惊扰世子。”

“既然如此,本太守更要命人搜查。”

宁成道:“万一有盗贼潜入府上就不只是惊扰世子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数百名士卒将占据两坊地的平亭侯府团团围住。0寿暗道这厮果然狠辣,连郡兵都调来。

双方已经撕破脸,邸寿也不在宁成面前做表面工夫,告退一声,立即找到世子邳忌:“义纵走了吗?”

邳忌长袍博带,身旁坐着几个美姬,一边左拥右抱,一边用稻粒逗弄玉架上的鹦鹉,“三叔何必慌张?宁老贼胆子再大,难道还敢搜我们平亭侯府?”

邳寿顿足道:“已经开始搜了!”

邳忌啪的一掌把鹦鹉打得羽毛乱飞,怒道:“好个匹夫老贼!”

一道人影从屏风后闪身出来,慷慨道:“我义纵绝不连累世子!这就去见宁老贼,便是横刀自刎也要溅那老贼一身血!”

“我堂堂侯府难道连一个豪杰都护不住?”

邳忌在堂上走了一圈,“我派人送你出去,到乡里躲几天。”

邳寿阴声道:“他已经用符节调来郡兵,如今周围都被他调来的士卒守住,哪里出得去?”

“去冰窖。”

邳忌道:“冰窖地方隐秘,能藏两、三个人,那些郡兵再搜也搜不出来。”

“多谢世子好意。”

义纵毅然道:“我们兄弟六人同生共死,若是藏身冰窖躲过此劫,义某也无颜苟活于世!”

邳忌顿足道:“换衣服,就跟在我身边。”

邳家奴仆过千,多几个人毫不显眼,邳寿道:“夜里还好说,天一亮还怎能瞒得住?”

邳忌又转了一圈,忽然一笑,“有办法了I三叔放心,我保证让义纵兄弟堂堂正正出门,还不连累我们邳家。”

祁寿心下虽然不安,但知道这个侄子素有智谋,行事果决,一边急道:“赶快!赶快!”

一边匆匆忙忙往前面去了。

邳忌从容笑道:“不用担心你那些兄弟,我有的是办法。”

他贴在义纵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义纵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兄弟丨二邳忌大笑道:“到时候我要叫宁老贼干看着你们扬长而去也无计可施,哈哈丨二义纵却暗怀隐忧,宁成横下心搜查平亭侯府,这般急切倒不像是为了他这个小角色……

义纵猜的没错。宁成真正在意的是他随身的官印,他在水中挣扎许久,被那个姓程的商人救到岸上,才发现官袍和原本系在腰间的太守印绶无影无踪。官印一旦丢失便是死罪,若是走漏风声被朝廷知晓他遗失官印,颁下惩处的诏书,即使他再找回官印,旨意也不会更改。

宁成不敢声张,脱险之后立即渡河攻击盗贼,把人驱走,然后暗中派人沿河搜索,但往下游找了数十里也一无所获。官印用革囊盛放,不会轻易沉底,既然没有踪影,多半是被人取走。当时离他最近的只有两人,那名姓程的商人救了他又空手离开,自然不会是那名商人。那么就是另外一个盗贼,如果是盗贼拿走他的官印再大肆宣扬,立刻便曰疋杀身之祸。

因此宁成不顾侯府威势,艇而走险,悍然围府搜查。这一下把邳家得罪到死处,但丢失官印也是死罪,两害相权取其轻,宁成便是得罪邳家也顾不得。

直到天亮还没有消息传来,宁成坐在厅中面沉如水,心却一点一点沉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过了辰时,一名属吏进来:“禀太守,有一名商人求见。”

“不见。”

属吏喏喏退下。

宁成忽然道:“哪里的商人?”

属吏停下脚步,“是程氏商会的少东家,说有件东西要送给太守。”

“请丨二程宗扬捧着一只盒子进来,躬身道:“草民见过太守。”

“果然是你。”

宁成屏退左右,盯着盒子道:“此乃何物?”

“草民昨日渡河,在下游的蒹葭丛中拾得一件衣物,草民不敢私藏,特来献予太守。”

宁成打开盒子,只见一件官服迭得整整齐齐,旁边放着一只革囊,囊上系着一条青白红三色相间的绶带。他隔着革囊一摸,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果然是他的太守银印。“程商人,请坐。”

程宗扬笑道:“多谢太守赐座。”

宁成自渡河就阴冷如冰的脸上露出几许笑意,淡淡道:“不知程商人做什么生意?”

“敝商会生意繁多,这次来舞都,一是听闻先生出任太守,舞都政通人和,升平可期,敝商会有意借太守的光为本地民生效力。其二,”

程宗扬毫不隐瞒地说道:“也是为了首阳山的铜矿。”

宁成点了点头,“舞都正需要程商人这样急公好义的商家。”

“草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尽说无妨。”

“草民一名手下昨晚在门前说笑,被捕入狱。”

程宗扬苦笑道:“就是那名打听出消息的小厮。”

宁成笑道:“还有这等误会?叫什么名字?把人放出来吧!”

一名小吏忽然奔进来,喘着气道:“太守!不好了!”

宁成沉下脸,“何事慌张?”

“那……那帮盗贼……劫持平亭侯的世子丨11宁成一怔,接着放声大笑,比起邳忌在内宅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他霍然起身:“自作孽,不可活!程商人,你也来见见本官的手段!”

近百名郡兵将一座楼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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