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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六朝云龙吟-第2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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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秀峰阴森着脸道:“小紫?姓什么?哪里人?”

“小紫姓……”

程宗扬很想说小紫姓岳,但死丫头肯定不愿意,只好道:“没姓。”

云秀峰的手都抖起来,“连个姓氏都没有II你有脸让她和我们家瑶儿当平妻?”

他用力一拍几案,厉喝道:“滚!”

又一次被赶出坞堡的程宗扬百折不挠,第二天天一亮洗了把脸,又精神百倍地杀上门。这次他换了一身新衣,打扮得像员外似的,敖润背着大包裹跟在后面,从进门开始见人就是一串小钱奉上;从护卫、家奴、婢女一直到堡里乱跑的小孩子,见者有份。大把钱铢发出去,程宗扬在云家堡的声望顿时大涨,整座坞堡跟过年似的喜气洋洋。

程宗扬满面春风,一路抱拳,“发财!”

、“贺喜!”

不绝于口,那副厚颜无耻的样子让云苍峰都想揍这小子一顿,好在昨天把云丹琉打发出去,不然当场让这小子血溅五步,伏尸长街。

好不容易进了大厅,大门砰的关上。程宗扬抱拳称呼一声:“六哥、三哥!”

然后老实地堆起笑容,垂着手站得笔直,等着挨骂。

这一次云秀峰已经知道小紫跟着他从南荒一路来的,不知道云苍峰怎么敲边鼓,六爷的情绪平和很多,“既然共历过生死,云某也非不近人情之辈。这样吧,将来把她收房当个妾侍就是了。”

程宗扬一声不响,云秀峰只当他默认,接着道:“你还年轻,且莫沉缅美色,”

说着他声色转厉,“若有宠妾灭妻之事,云某须饶不了你!”

程宗扬抬起头,脸上挂着雷打不动的笑容,温言道:“六哥有所不知,那丫头……根本不是当妾的料。”

他诚挚地说道:“真的,我不骗你。”

云秀峰自问仁尽义至,没想到这小子死活不让步,他脸色铁青,一字一字道:“我们云氏虽非公侯簪缨之家,但也传承多年,初时舞都尚属晋国,我云氏先祖便于此耕耘。汉武征伐,晋室南迁,我云氏也随之渡江,局势稍稳便派家人重返故土,固守祖业。舞都尚有汉晋之易,而我云氏祖业不移。我云家无入赘之男,无为妾之女。”

云秀峰起身道:“程少主,你若有诚意娶我幼妹便以正妻之礼待之。以月氏为平妻尚可一叙,再有他求,还请自重。云某言尽于此。送客。”

“程头儿,”

敖润小心道:“天都黑了……要不,咱们回去?”

从坞堡出来,程宗扬老僧入定般保持沉思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敖润又小心问了一遍,程宗扬才惊醒过来,“天黑了?”

他一拍大腿,“太好了!”

敖润吓了一跳,“程头儿,你没事吧?”

“我好着呢!”

程宗扬彷佛下定决心,脸上露出一丝狠绝,他把崭新的外袍一脱,露出一件纯黑的夜行衣。

程宗扬一边用带子把袖口、裤脚全部束紧,一边道:“老敖,你回城里找一根长绳,然后在城墙东南角守着,听到动静就把绳子扔下来。”

“程头儿,你这是干嘛?我咋听着都发怵呢?”

程宗扬望着远处的坞堡吐出一句话:“私奔I你没听说过?”

对于妻妾之别,程宗扬并不在乎,他知道小紫也不在乎,可只要世人在乎,他就不肯委屈小紫。他早就知道云家也许会同意如瑶与月霜同为正室,两人以平妻见礼,但云家绝不会同意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与云如瑶平起平坐。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云家不会退让,他也不会退让。

接连几日登门求见,程宗扬趁机把云家的坞堡转了一遍。整座坞堡有两道门,正门位于南方,东墙偏北的位置还有一道后门。虽然坞堡修建得如同城池,但毕竟是太平年月,守卫并不十分严密。以他现在的身手,一般的壕沟、坞墙挡不住他。

白天程宗扬四处撒钱,又留心看了一遍。坞堡内的居民差不多有近千户,除了云氏的子弟、宾客,就是形同主人私产的家奴,或者是介于奴仆与平民之间隶属于主人的部曲,连佃农都没有,可以说是铁板一块。他撒钱的时候,云家没有出面阻止,唯有东北角的内宅,他一靠近就被人拦住。宅内有一幢精致的阁楼,虽是盛夏仍然门窗紧闭。程宗扬断定,云如瑶如果在堡内,肯定被禁在这处阁楼。

他与云如瑶因为误会而相识,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那个裹在狐裘间柔弱如水,却热情似火的倩影一直在他心底,反而因为分离而更加清晰。程宗扬耐着性子不断登门拜访,其实早就打定主意,云家如果拒绝提亲就私下去找云如瑶,先把人拐走,再和云家慢慢谈。

程宗扬暗暗道:“云老哥,对不住了。”

他在心里又补了一句,“小弟都是跟你学的I求亲不成,咱就私奔!”

程宗扬悄无声息地潜入壕沟,片刻后从墙下钻出来,从望楼下的死角攀上墙头。好在水泥没有普及,墙上有不少能借力的地方。他耐心听了片刻,等巡视的护卫走过便闪身掠入堡内。

云家聘请的护卫不乏高手,但坞堡这么大,真正的高手都在云秀峰身边贴身守护。程宗扬远远避开云秀峰所在的主宅,直奔内宅的阁楼。

小楼内透出一丝灯光,程宗扬轻手轻脚地攀到檐下,却发现那灯光亮得异乎寻常。他一个倒挂金钩,头朝下隔着淡绿色玻璃看了一眼。楼内帷幕低垂,隐隐能看到帐内一道臃肿的身影。

程宗扬心头一阵歉然。云如瑶中过寒毒,气血不足,盛夏时节还要穿着厚厚的裘衣,又因为他干的鸟事而流产,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奇迹,这段日子真苦了她。

帐外立着一名小婢,案上放的却是他送来的台灯I云家两位兄长对这个么妹确实没得说,虽然气得要死,但有好东西还是给她用。

那小婢正往暖炉中加炭,热得满脸都是汗水,一边道:“小姐,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帐内的玉人没有应声。

小婢吱吱喳喳道:“小姐别担心了,奴婢看那位少爷是王八吃秤蛇^铁了心的。每天天一亮就来,不管六爷、三爷对他拒而不见还是骂得狗血喷头,那少爷都不生气,真是好涵养。还有啊,小姐不知道,他今天到堡里来,带了好多钱铢,堡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遇见就给一串,连奴婢也得了一串呢!脾气好,长相也过得去,家里还殷实,小姐要是嫁过去必定不吃亏。”

云如瑶轻声道:“我不嫁人。”

片刻后她低声道:“便是死了罢了。”

“哎呀小姐,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呀活的?嘻嘻,前几日还有个笑话呢。”

小婢轻笑着小声道:“头一次他登门的时候,三爷还以为他向琉小姐提亲,把琉小姐叫过去足足问了半个时辰。琉小姐出来的时候脸都气青了,转头让人给她磨刀……”

程宗扬这才知道那天为什么会耽搁那么久。对云苍峰的心思,程宗扬也约略知道一些,在建康时云老哥就有意撮合他与云丹琉,有次他私会云如瑶被云老哥撞见,他还笑得像大灰狼似的,如果知道真相,云老哥恐怕那会儿就拿大竹板抽他了。

楼下传来一道老妇人的声音,“小姐,该睡了。”

小婢脆生生应了一声,然后把灯光调暗,一边轻手轻脚地服侍云如瑶更衣,一边道:“这个夜明珠真是方便,一点烟火味都没有,而且想亮就亮,想暗就暗。那天程少爷拿出来,狗子哥都看傻了。”

云如瑶道:“不要提那个程少爷……”

小婢连忙跪下,“小姐,妳别哭,奴婢再也不敢说了。”

程宗扬等着小婢离开,没想到服侍云如瑶睡下,小婢居然打开铺盖睡在帐外。

这事……程宗扬不甘心地想,云家几位爷大概是亡羊补牢,才弄这么一出。

耐心等了一炷香工夫,程宗扬用匕首挑开窗户,闪身入内,先封住小婢的穴道,然后掠入账内。他手脚极轻,云如瑶却没有入睡,闻声转过脸来。淡淡的月光下,只见那张雪白面孔上湿湿的满是泪痕。

程宗扬心头一酸,低声道:“如瑶……”

云如瑶像做梦一样怔怔看着他,半晌她咬住嘴唇,泪珠簌簌落下,用近乎刻板的生疏口吻哽咽道:“萧侯爷……”

程宗扬跪在床边想握住她的手,云如瑶却躲开了,她哽咽道:“请侯爷自重,奴家……要嫁人了、。”

“谁?”

“盘江的程少主。”

程宗扬尴尬地说道:“那就是我……”

云如瑶身体一颤,泪眼模糊地扬起脸。

程宗扬心虚地说道:“那天我冲倒妳的小人……实在太丢脸了,只好把小狐狸拉来当档箭牌……”

云如瑶怔怔看着他。

“后来我怕解释了会再也见不到妳……再后来……”

程宗扬握住她的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瑶儿,知道妳受的苦,我恨不得飞过来,现在我总算来了。”

云如瑶一手捣着嘴,泪水愈发汹涌。

“这些天我每天都来提亲,只要六哥答应,要颗肾我都给他。可是……”

云如瑶忽然张臂抱住他,用唇瓣封住他的嘴巴。

程宗扬拥住她纤柔而冰凉的身体,心里彷佛卸下千钧重担。终于澄清误会,没有辜负她的心意,接下来背着她翻墙过河那种小事简直轻如鸿毛。

良久,云如瑶松开嘴红着眼睛道:“我们走吧。”

“啊?”

程宗扬一愣,这话本来该他提出,本来他打好腹稿想着怎么花言巧语把云如瑶拐走,这下全都省了。

“六哥到现在还不同意,多半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想来他也是为我好。”

云如瑶轻声道:“可我什么都不计较。”

程宗扬苦笑道:“是我不好。”

云如瑶掩住他的口,摇头道:“我什么都不听,你什么都不用说的。”

程宗扬果断地帮她穿好狐裘,然后拿出准备好的防水睡袋,“一会儿要过壕沟,妳不用怕,水下的木桩我都数清了,最多两个呼吸就能过去。”

“等等。”

云如瑶拿起眉笔匆匆写了一封信笺留在案上,然后揭开枕套取出一迭书卷抱在怀里。

“还有要带的东西吗?”

云如瑶摇了摇头。程宗扬拉好拉链,把云如瑶背在背后用带子束好,然后穿窗而出。

第五章

堡内夜深人静,程宗扬一路无惊无险地掠到墙边,跃上木梯,抛出绳子,纽绳而下。两丈高的城墙跳下去并非难事,但云如瑶免不了会受到震动,结果刚落到地面,墙上的绳子就被人发现,随即伸出几根火把,厉声道:“谁!”

程宗扬闷头狂奔,几步跨近壕沟。墙上的护卫叫道:“放箭!放箭!”

背后还背着云如瑶,万一有哪个不开眼的射中一箭,他和云老哥他们都可以去死了!程宗扬只好叫道:“是我!程少主!白天拿了钱就不认识了?”

墙上一阵慌乱,总算没人敢随便放箭。程宗扬抓住机会一口气越过壕沟,掠到林边,刚藏好身形,吊桥匡的一声放下,一队人马疾驰而出。程宗扬转头一看,当先的竟然是云秀峰和云苍峰,两人都光着脚只穿了内衣,显然是睡到一半被人叫起。

单看两人连鞋子都顾不得穿的势头,程宗扬就知道风头不妙,赶紧绕路,远远兜了一个圈子奔向舞都。

程宗扬绕路了,云家的人却没绕路,等他奔到城下,只见在他和敖润约好的城墙边,一队人马高举着火把四处游弋,还有人沿着绳子往上爬。

敖润探着头,一脸莫名其妙,心里一个劲的打鼓:程头儿搞个私奔咋这么大动静?难道是突然改主意,变成领人攻打舞都城?

程宗扬远远看了还蒙在鼓里的敖润一眼,心道:老敖,你自求多福吧!被云家人逮到顶多挨顿板子,好在你皮厚肉糙,也能顶得住。

这会儿不是仗义的时候,程宗扬转头沿着舞阳河往上游的首阳山奔去,一边狂奔,一边想着:私奔、私奔,难怪叫奔!力气差一点哪奔得动啊?

幸亏程宗扬早有先见之明,被云家赶出来就闭目凝神,养精蓄精,还能撑得住。

好不容易奔到首阳山,算算运动量,这一个时辰都跑了一场马拉松。程宗扬终究伤势未愈,这会儿只觉心浮气躁,丹田的气轮又有失控的迹象。他咬牙离开大路,往偏僻的山林钻去。

靠着手电筒帮忙,程宗扬在山坳里找到一处避风的位置,才放下云如瑶,拉开拉链。

云如瑶已经收了眼泪,一双眼睛明净如水,这会儿望着他,眼中满满的都是笑意。程宗扬抱着她亲了一口,然后道:“一时半刻他们找不到了,妳瞧,有个好玩的。”

程宗扬拿出蛋屋,转眼一座房屋就出现山坳间。由于地方狭窄,蛋屋挤在山石、树木之间有些变形,但足够两人容身。

云如瑶惊喜地说道:“这就是仙人用的屋子吗?”

“没错。”

程宗扬道:“我一共找到三个,坏了一个,一个给了云老哥,另一个就在这里。”

程宗扬带着云邻瑶进到屋内,拉上门锁。周围安静下来,整座蛋屋彷佛飘浮在山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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