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肉横生-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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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囧:“我怎么收拾?我的爪子疼!顺便,你什么时候通知他们的?”
“医生帮你检查的时候。”
我不得不对言琳的效率表示敬佩,而同样值得敬佩的还有那三个人,尤以蜻蜓为最。我不知道言琳是怎么和她说的,总之,她进了我的病房那一刻,就立时被马景涛附体了……
“娆胖!你怎么了!”
伴随着这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她双目闪着盈盈泪光,照着我就扑了过来:“你没事吗?言琳给我打完电话我都担心死了……”
我很感激她的关心,到底是我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就算被芦苇带得小气了些也还是好姐妹啊!可是,她能不能不要趴在我的身上,就算趴,能不压在我的脚上吗?
“……麻烦你,起来一下……”我气若游丝。
她立马就滚起来了,手背擦擦眼角:“你是怎么了?”
“……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我低了头,诚实回答。
“从楼梯上滚下去?”她剩下的几滴眼泪差点冻在眼眶里:“你怎么做到的?你那儿的电梯又坏了?”
“没有没有!”言琳拉着长音抢了话:“电梯健在!但是你也不是不知道啊,娆胖这孩子一着急智商就降到零下二百五……”
“你才零下二百五!”我怒,却像那个可怜的小医生一样被她无视了。
“所以呢,在你告诉他易玄可能挂了的时候,她就决定殉情了……”
殉情?我要是能殉情,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啊言琳!不带你这么信口雌黄的,尤其是——你为啥要在易玄进门的时候说这俩字啊?
我心里顿时冰凉冰凉的,易玄估计也比我暖和不到哪儿去,他捧着一个巨大的花篮的手,重重抖了一下。
“我才不信呢!”蜻蜓反驳:“娆胖是笨,可还没笨到这种程度……”
“我是失足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我实在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激蜻蜓对我的“信任”,只好自己开口阻止这两个女人的满嘴跑火车:“没什么……”
“可是你不想知道她是如何失足的吗?”言琳却不愿放弃在易玄面前介绍我对他的痴心的机会:“她因为心里慌乱啊,穿着一只平底鞋和一只高跟鞋出来了……”
美丽的蜻蜓,温柔的蜻蜓,善解人意的蜻蜓,就在听到言琳的最后一句话时呆滞了。
而越过她娇小的身躯,我看得到——那个我心爱的男人,在他美好的脸庞边拉下了三道黑线……
可怜的易玄,可怜的我。
不稀罕
很多时候,我搞不清言琳和蜻蜓究竟是站哪一边的。她们俩对于我喜欢易玄这件事,时刻都在转变着自己的立场。
当我在大一那一年告诉她们我喜欢易玄的时候,她们就以看好戏的姿态撺掇我去追他。而我真的和易玄谈恋爱了的时候,她们俩却都告诉我你还是分了算了,因为你们在一起必然没有好结果的。
终于,当我实践了她们的预言,分手之后郁闷得整整一个月没有说一句话时,她们却又去找易玄闹着要给我一个交代了。
总而言之,她们俩的态度就是永远的咸吃萝卜淡操心——虽然我在一般情况下想起这些事都还很感激她们的热心,但也难免会有点儿尴尬,尤其是回忆起她们两个把易玄在教学楼里堵了整整三小时,最后沦为新闻系传奇的这段往事……
而直到今天,她们俩仍然在努力想制造出下一个传奇,当然,是以我和易玄为试验用的白老鼠。而现在,应该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所以,门边的易玄,现在已经流露出了如坐针毡的窘迫神情。
我觉得他现在一定巴不得自己捧着的那个大花篮是一大盆仙人球,不然他一定宁可扎死自己都不愿意接受言琳这幽怨的目光。
“呃……”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开口说话来缓和一下气氛:“易玄,你脸红什么?我摔下去真的不是为了殉情!”
易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嗯哼,我是说……”我发现刚才的解释不太好,于是再次尝试:“我是踩空了,从楼梯上摔下来而已……不是因为你,啊,其实只是因为不知道你的情况,嗯……”
“啪”的一声,言琳一爪子封在我的嘴上,堵住了我怎么说都不能让人听明白的解释:“简而言之,蜻蜓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表示你很可能挂在车祸里,然后郑娆之不知发了哪门子疯跑出家门,就从楼上滚下去了。没别的。”
干净利落,表述清楚。言琳的语言能力比我强太多,表情也比我丰富太多。在她说完话的时候,还完美地翻了易玄一个白眼。
可怜的孩子啊,人家只是来探望我的,至于被这样嫌弃么?
“易玄……”我深吸了一口气,确认自己的话不会引起骚乱之后才开口:“你先把那个花篮放下吧,抱着也怪沉的。你们太客气了,其实我更想要一个果篮……”
易玄立刻找到了逃离这里的好机会,他绝不会放过:“啊,好的没问题,我给你换一个果篮去!”
我不知道他和医院外头卖花篮果篮的老板有过一番怎样的激战,让他过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捧着一个果篮回来。
当然,按照他回来前言琳的揣测,这段时间他不可能一直在和老板争执。医院门口客流量那么大,就算他有那时间老板还没有工夫呢!他一定在外头晃荡了好一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来的,借此逃避大家的促狭目光。
而这样的揣测,让我从见他的喜悦之中顿时失落,仿佛从云端跌下尘埃。
我当然能理解他的不安和窘迫,但是,如果他真的是怕被起哄就逃出去了,还尽可能拖延时间不愿回来的话——这样的行为证明了什么?他以与我为伍为耻吗?
我咬紧嘴唇,心像是一块包着沙子的破布,还在被人不断揉搓——干燥烦乱,万千纠结。
于是,当易玄带着一脸笑容推门进来时,我已经差点被自己脑补的种种气得快要哭出来了。
“呃,这是什么情况?”他诧异地瞥我一眼,也许是看出了端倪,便立刻岔开了话题:“郑娆之,这个果篮放哪儿?床头柜吗?”
我用力眨巴两下眼睛,想把泪水消灭掉,却让它掉了下来。
顿时,想撞墙的尴尬主宰了我:“啊,嗯啊,我是脚疼……疼哭的,哼哼。”
他看看我,点点头,恍然大悟:“呃,嗯。是这样啊……嗯,骨折嘛,是挺疼的。”
“你骨折过?”我好奇。
“当然啦,高中的时候。”他一边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一边回答:“高二的寒假,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还被路过的轿车撞了一下,小腿就骨折了。”
他离我那么近,我都可以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心里的小兔子抓了两下。
而就在这时,蜻蜓、芦苇和言琳三个人默默地对了一下眼光。
易玄背对门口,什么也看不到,我虽然看到了,却并不能揣测他们要做什么。当我以困惑的神情望着他们时,蜻蜓向我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冲我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就逃出了病房。
他们的响动当然惊动了易玄,他急忙回头,却发现这三个人已经要逃走了。那目光瞬时就透露出一种“让人心碎”的惊慌,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被母羊丢弃在荒原上的小羊羔!
可难道我是一条狼吗?和我相处这么可怕吗?
“你们要干什么?”易玄急了,声音颇大。
“……啊,我们先出去一下!”蜻蜓和言琳溜得飞快早就逃逸了,只有芦苇出于这么多年的哥们儿情谊,在消失之前丢下来这么一句话:“你先在这儿陪陪她啊!”
“喂……”
易玄没说完的话,被咣的一声合拢的门给砸断了。
而病房门扣合的响声,也再一次把我的眼泪给震了下来。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瓜。我看得出来其实易玄来看望我只是出于一种歉疚,却绝对不是关心。而言琳、蜻蜓和芦苇走后还让他一个人和我相处,对他来说更是一件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
不然,他为什么在看到他们要走的时候那么紧张无措?他就那么烦我吗,那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我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郑娆之,你就是一个疯子!你明明知道他不爱你,他不爱你,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地喜欢他?他和你不可能有未来啊!
眼泪一下子就流得汹涌澎湃,汹涌地把无可奈何地回过身的易玄都给吓着了。
他眉一挑,唇微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问出:“你怎么了?”
我不说话,是不能说也是不敢说。我怕我只要一开口就会无尽地抱怨下去,告诉他我无望无谓无聊而可悲可怜可笑的坚持。
他却慌了手脚:“喂,郑娆之,你怎么了?哭什么?脚疼?”
我摇头,泪水却流得更猛——他居然说我是脚疼!他难道从来都没觉得他对我的态度太有问题了吗,难道从来都没想过我是因为他时时刻刻“不慎”流露出的冷漠生疏而伤心吗?虽然我并不奢求不爱我的男人会对我温存体贴,能看出我所有情绪的变化,但他多少也该明白,我是个女生,是个非常正常的女生!我和他喜欢的苏珥一样,都需要有个人来珍惜,而不是被当做只会吃喝睡觉的无情绪废物!
或者说,在他眼里,只有苏珥值得珍惜,而我,就是一个怎么看都很惹厌的怪兽吗?那些绅士风度都是客套,都是伪装,真实的他,很讨厌我对吧?
我不想睁开眼睛,可就算合着眼皮也挡不住泪水一直流。又或许哭得太狠,心绪太乱,我耳边也随着响起一片纷杂的鸣声,什么也听不清了。
我想自己会哭死吧,胸口酸涩的疼痛,到死是不是就感觉不到了?
居然会萌生出这样软弱又琼瑶的诡异想法,我益发讨厌自己了,哭得更凶。
在哭泣中,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却又像是一点儿也没有过去。只是自己能感觉得到嗓子越来越干越来越疼,眼皮重得快要抬不起来,呼吸也全被湿漉漉地梗在胸腔里,连一口长气都出不了。
——如果我死了,一定是憋死的。
但也就在这时候,我脸上多了一种陌生、温暖而干燥的触感。
我惊异地想睁开眼睛,却只能睁开一条缝。而从那条缝里,我看到易玄的脸,近在咫尺。
他在给我擦眼泪,还坐在我旁边吗?
“哭什么呀?”他的声音藏着少见的柔软:“哭得这么厉害,是心情不好还是脚疼?”
我想说话,可是一个连呼吸都很成问题的人怎么说得了话?
“看来真挺疼的是不是?以前你可没这么爱哭。”他笑了,真好看——所以说我真没用,刚刚还恨他恨得要死,可只要看到他对我稍好一点点就软化了。
“……”他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我的眼微微睁开了,立刻窘住,手上给我擦眼泪的动作也停了:“呃,我帮你擦,还是你自己来?”
我用力咬紧牙齿,憋住眼泪,从他手中抽出那块已经被濡湿的纸巾,狠狠擦掉脸上沾着的泪水。
他似乎从我咬牙切齿的样子里头读到了什么,一句明明马上要说出口的话,也在唇边被挡住了。随即,他塌下了肩膀,双手紧扣,肘抵在膝上,头抵在手上,这个动作却维持了很久。
他在想什么?
“……对不起。”
是他在说话,还是我的错觉?那声“对不起”比他平时说话的音调低很多很多,还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干涩。
是说给我的对不起吗,我抿住嘴唇——可是我不想要对不起,我什么也不想要,你给我的每样东西,看起来都是我的乞讨,你的施舍。我不想要牺牲自己的尊严换来的关怀。是的,我可以被任何朋友开玩笑,只要开得不那么过分,我都会微笑,都会忍,但让一个男人居高临下地怜悯我对他的爱,却是我决不能忍受的屈辱。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不希望他明白我的坚持和努力了,这一切都变成了让我自己都觉得羞耻的东西,成了“愚蠢”“不自量力”“神经病”这些词语适用于我身上这一事实铁一样的佐证。
我默默躺下,哑着嗓子:“脚疼,很疼,没别的。”
他的肩线明显地僵了一下,而同时发出的那声叹息,是可惜还是如释重负呢,我不知道。
“会好的,”他像是说给我,又像是说给并不存在的什么人:“再疼都会好,很快就会好。会像从前一样,会变得完全没有问题。”
“真的?”我忍不住问。
他“嗯”一声:“我那时被车撞到,以为会死,结果只是腿骨断了,以为从此就瘫了,结果也没有伤到神经……上了大学一样打篮球。所以,就算再怎么疼,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我猜得到,这话也是说给受了情伤的他自己的。
说不清出于什么目的,我接话:“可是并不是什么事都能说过去就过去。很多事情不肯死在过去,一定要把触手伸向未来。你以为你走出来了,可一抬头,却还会发现,过去的种种仍然在你前面出现。”
他回头,眼睛很亮,像是有水汪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