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心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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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兄,少提‘海上’二字。”张飞鸿冷冷道:“隔墙有耳。”
那人道:“是,公子!”
张飞鸿道:“田总管,你跟去一下!”
那老头儿起身飘然下楼,轻功之妙,竟似不亚于小鲤鱼。
但他很快回来了:“不见影儿。”
众人沉默了。张飞鸿微笑道:“我有直觉,他是友非敌,最起码也不会坏事的!”
他很喜欢小鲤鱼,因为小鲤鱼不落拘束。
而他自小就和这些拘谨认真的人在一起,自然感到不太舒服了。
无赖往往能和“贵人”结交,关键便在此处,因为贵人们一般都活得很寂寞,很空虚。
第六章 织妇
一间暗淡的屋子里,一个老妇正在织布。
“干娘,干娘!”小鲤鱼跑了进来,笑嘻嘻的。
老妇慈祥地点点头:“小双儿,饭在锅里,吃去罢!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总也不着家!”
小鲤鱼笑道:“干娘,我……已经吃过了。”
他突然觉得挺不好意思,自己山珍海味吃了一通,干娘却是粗茶淡饭,而且还在等他吃饭。
“你这小子,一定又是哪里蹭吃的去了,总也不长进!”
老妇笑骂着,声音却很平和:“莫不是嫌干娘饭菜太粗吧?”
“不是,不是!干娘……你,你太看不起我了。”小鲤鱼十分羞愧。
“好好好,别闹了,洗洗去吧。看你这身泥巴,成天没个正经时候!”老妇笑了,手上却没停下。
“得令!”小鲤鱼愉快地叫了一声,跑开了。
小鲤鱼再调皮,再混,再无赖,在干娘面前,他总是个老实孩子,听话,孝顺,具有一切做儿子的优点。
小鲤鱼洗干净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鼻子挺直,浓眉大眼,挺招人疼的。
“干娘,我来织一会儿吧。”小鲤鱼走到干娘身边,恳求道:“你休息一会儿。”
老妇抬起头来道:“你老老实实坐一边儿去,咱娘儿俩说会子话。”
于是小鲤鱼搬个小板凳,挨着织机坐下了:“干娘,你先说吧。”
“你今年多大了?”
“您老人家怎了,问这干啥?”
“看你忘记了不曾。”
小鲤鱼大惑不解地道:“二十一岁,属小狗的。”
“老大不小了,想不想找个媳妇儿?”老妇笑眯眯的。
小鲤鱼脸红了,不吭声。
不吭声就是表示他想媳妇儿了。
老妇含笑看看他:“干娘给你挑一个好人家的闺女,你要不要?”
小鲤鱼摇摇头,脸更红了:“不……不要。”
“那你想找个什么样儿的?西门黄家的跟娘提过你了。
黄家的闺女生得可不赖呢。人又温驯,手脚又勤快。”
小鲤鱼直摇头:“不要不要!我又没个正经事儿干,连累人家干什么?”
“你是不是想找个武林侠女?”老妇居然也知道小鲤鱼是高手,“找个武功跟你差不多的武林高手?”
“不要!侠女们太傲太冷太嗜血。”小鲤鱼一口回绝。
“江湖侠女你不要,良家闺女你也不要,你是要王公的千金了?”老妇还是笑眯眯的,“没关系,包在干娘身上了。”
“千金小姐太娇太不懂事儿,一定跟干娘您合不来,气着了您可太不值了!”小鲤鱼又是一口回绝。
老妇惊讶了:“你小子是不是看上谁家院子里的姐儿了?”
小鲤鱼更火了:“干娘,您也太埋汰人了!”
“又不是?”干娘更奇怪了,“那还有什么人家呢?”
小鲤鱼脸又红了:“为什么非得是人家里的闺女?”
老妇大吃一惊:“你小子难道想打道姑尼姑的主意?”
小鲤鱼嚅嚅道:“一个……小……小尼姑……”
老妇气得一拍织机:“你想气死我?”
“不敢。”小鲤鱼吓了一跳:“只是……尼姑又有什么不好?”
“好,好什么?出家人古怪得很。再说,你冒犯菩萨,是要遭天条的!”老妇又惊又怒。
小鲤鱼伤心欲绝地道:“人家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你又不愿意。……干娘,你干儿只好打光棍了。”
老妇心软了:“小双儿,别着急,办法总是有的。不过,你把稳能得到那个……小尼姑?”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鲤鱼蔫了:“她不理我,不过……
一见我,脸,脸就红透了!”
老妇眼中放光:“哈,八成了!”
小鲤鱼来了精神了:“八成了?”
老妇点点头:“一个闺女和一个男人若然见面脸就红,可就有八成意思了,至不济她心里也有了你了。你跟干娘好好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鲤儿当然要讲。他早就想讲了。
老妇听着听着,却慢慢沉下了脸:“小双儿,你也知道,峨嵋派不好惹呢!你闹凶了,几个老尼姑都出手,你能赢?再说姑子还俗,麻烦事多呢……你别闹得名声大臭才好。”
小鲤鱼急了:“名声有什么用?我只要得到她,其他的,在所不惜!”
老妇摇摇头:“名声怎的没用?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出家人,跟了你之后,知道你是个小混混,还不伤心死了?不过,一个女人真要喜欢一个男人,……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只是,她是个出家人啊!”
“她也是个小姑娘啊。干娘,你不知道她有多美多善良,我一见她就……”小鲤鱼红了脸,说不下去了。
老妇不说话了,低头织布。
小鲤鱼愣愣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干娘,我自己想办法。”
干娘也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
“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人定胜天,我就信这个!”小鲤鱼攥紧了拳头。
第七章 约定
混混们认定了一件事,总是趁热打铁、马上就着手干的。
所以小鲤鱼要去找慧云。他知道峨嵋女尼们住在哪里。
小鲤鱼蹓蹓跶跶上了街,迎头撞上的却是司文涛和四个华山派的弟子,正抬了一副棺材往城外走,看样子是给白思俭收尸。
“司文涛!”小鲤鱼叫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呀?”
司文涛一怔,抬头一看,见是小鲤鱼,苦涩地笑了一下:
“魏兄你好。怎么,你也在这里?”
小鲤鱼道:“我在济南有个远房亲戚。……喂,出什么事了?好好的抬个棺材干什么?”
实际上他当然清楚出了什么事,因为出事时他就在现场。只是当时观者极多,他又隐藏得极好,司文涛没发现他而已。
司文涛满面怨毒地道:“华山派的弃徒铁千秋杀了我师父,我一定要报此血仇!”
司文涛是白思俭的首徒,白思俭的一身武艺全都传给了他,白思俭这一死,司文涛便是华山派掌门的首选之人。
无论为公为私,司文涛都必然要复仇。
可司文涛并不知道,小鲤鱼和秋水是好朋友,和铁千秋的交情也极深。
小鲤鱼同情地点点头,道:“仇自然是要报的。铁千秋呢?”
司文涛冷笑道:“跑了,说是上天山去了!哼,他就是到‘地山’去了,我司文涛和华山派也绝对饶不了他!”
小鲤鱼暗自好笑:铁千秋的武功,又怎是司文涛能相比的呢?
但他还是很认真似地道:“老司,没说的,有事叫上我一声。”
司文涛感激地点点头,冲抬棺的四个师弟摆摆手,道:
“你们先去,我待会儿就到!”一拉小鲤鱼的手:“走,咱哥儿俩找个地方说几句话去。”
小鲤鱼认识司文涛,是因为一年前小鲤鱼救过司文涛的命。却没对外人说出来,司文涛很感激他。
找了个茶馆,二人上了楼,找个雅座坐下,啜着茶谈了起来。
“魏兄,你眼下住在哪儿?”
小鲤鱼笑笑:“哎呀,老司,我那个狗窝,别人一进去,非被熏出来不可。你不是马上就回华山吗?”
“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呢!”司文涛唉声叹气,似乎麻烦事缠身,不胜其烦。
小鲤鱼也叹气:“是为白大侠的后事?”
“是,也不全是。”司文涛又叹了口气,转了话题:“魏兄,我听说了上方山一战,真为你担心啊!怎么样,身体没事儿吧?”
小鲤鱼苦笑:“奶奶的!三掌对下来,害得我躺了三个多月才回过神来!慕容冲天那老小子是真狠,日后再见了他,我得绕道走了。”
“无冤无仇的,怎么就跟他打起来了呢?”
“我也是闲极无聊,跑去找云水老和尚,想谈谈禅理。
不料想赶到上方山一看,好家伙,他正跟慕容冲天打架呢?
我一时气不过,就和老小子对了三掌。”
“可慕容冲天怎么会和云水禅师动手呢?他们又不是生死仇人啊?”
“嗨,我也不知道。而且我是三掌对过,人就啥屁事都不知道了,也不知后来慕容冲天和云水禅师怎么样了?”
“据说慕容冲天也很吃力,和你对掌之后就走了。云水禅师方外高人,也没留难他。魏兄,这下你可大大地露脸了,连秋水也……也……”司文涛的脸色一下变了:“秋水,他是你的朋友?”
小鲤鱼笑道:“狗屁朋友!有一次我和人家下棋,秋水恰巧也在一旁观战,乱支臭招,搅得我们没法下,他自告奋勇地说要宰我一盘,结果被我杀得大败,灰溜溜地跑了。
后来也见过几次面,每次他都是看见我扭头就走,拉都拉不住。他说他是我朋友,大概是白袍会初出江湖,想借我抬高他身份吧!”
秋水会借小鲤鱼来抬高自己身份?这话说出来谁会相信?
可司文涛却信了,因为他知道小鲤鱼够资格说这种话。
司文涛迟疑地道:“那……魏兄认识……铁千秋?”
“打过一架,他输了!”小鲤鱼笑嘻嘻地道:“不过,姓铁的武功着实不赖,很有两下子。”
司文涛大喜:“那可太好了!魏兄,日后小弟可得多多仰仗了!”
“一定一定”
司文涛又道:“对了,昨天铁府寿宴上,有个叫‘第五名’的人找你呢。他的武功可真叫绝了。”
司文涛大起高山仰止之叹。
“武功虽还将就看得过去,人却糊涂,极易上当。”小鲤鱼似乎很为第五名惋惜似地摇头叹气:“就算他武功再高一倍,又能有什么大用呢?”
旁边一个人冷笑起来:“好你个臭鲤鱼,你竟敢在背后偷偷说老子坏话!”
司文涛一下呆住了。
小鲤鱼头都没回,口中笑道:“第五名,老子早知道你在偷听,又怎是乱说你坏话?别的不说了,你只说你是不是糊涂吧!”
第五名叹了口气,走过来坐下了:“老子几次三番被你捉弄,不糊涂又是什么了?只是你小子太不地道,一点也不懂得尊敬老人!”他看看司文涛,冷笑道:“哦,白思俭的大弟子!他叫司文涛是不是?”
司文涛吓得一头冷汗,只有赔笑脸:“正是晚辈!老前辈您好。”
第五名翻翻白眼,不再理他,转向小鲤鱼,诡异地一笑:
“不过,你小子也别太神气了!你知不知道,老子现在抓住你把柄了。”
“什么把柄?”小鲤鱼不屑之极地直撇嘴:“我能有什么狗屁把柄会被你抓到?”
“嗬,你还嘴硬!你要不乖乖叫老子几声……叫老子几声……什么来着?……老子便将这件事捅出去,叫你小子名声大臭,一辈子抬不起头!”第五名笑吟吟的,似乎极有把握。
“你少卖关于!”小鲤鱼嘴上还是很硬,但心中却大是惴惴不安。
第五名轻功之高,可称当世第一。第五名要想探人隐私,实在是易如反掌,而世上又有几个人没点隐私呢?
第五名瞪眼:“司文涛,你走开,老子要跟小鲤鱼讲几句知心知肺的话。”
司文涛不敢得罪这二人,起身拱手,恭声道:“如此,魏兄,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小鲤鱼也起身还礼:“恕不远送。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吩咐。”
司文涛道:“多谢。”转身下楼而去。
第五名不屑地道:“这小子不是好人,你跟他搅在一起干什么?”
小鲤鱼火了:“老子交的朋友,你也敢诋毁?”
第五名摇摇头:“我劝你还是小心些。这小子目光不定,心神不安,一望可知不是好人。”
小鲤鱼怒道:“你少说几句好不好,天下糊涂蛋不是没有,但也只有一个,就是你!世上所有的人,都比你聪明。”
第五名一拍桌子,冷笑着低声道:“老子再糊涂,也还没糊徐到想讨一个小尼姑做老婆的地步!”
小鲤鱼的脸刷地红了。
他一跃而起,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想小尼姑怎么了?
老子偏要想,你管得着吗?”
第五名反而不生气了,笑眯眯地道:“你先坐下来好不好?……原来我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你,没想到你小子如此不中用,作贼心虚,一下就漏馅了!”
小鲤鱼恼羞成怒,但又不好大声嚷嚷,只好气哼哼地坐下了:“什么叫‘作贼’?老子就是喜欢她!”
第五名笑道:“其实老子也挺喜欢她的。”
小鲤鱼像个炮仗,一点就着:“你敢!”
第五名撇嘴:“哟,你这是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