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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以待天倾-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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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将士见他力挫二将,直如儿戏一般,无不惊骇。袁崇焕看在眼中,愤然道:“似此勇者,何以认贼作父?”一言甫毕,已有四将打马冲出,直奔周四扑来。

周四连败二将,本待捉了二人,打马回阵。回头见明将又至,满洲阵中战鼓却擂个不停,心中一阵焦躁:“若这般斗下去,不知一会又要上来多少明将?这如何能有了局?”

便在这时,两员明将已到近前,举枪望他身上刺落。周四无心恋战,拨马欲走。那知一将马快枪急,大枪倏然搠至其背,将他衣袍挑破。

周四一惊,挥袍上撩,卷住枪杆,反抡铁枪,向后扫去。那将闪避不及,被扫得骨断筋裂,死于非命。另三将齐声怒吼,将他团团围住。

周四带马冲突几遭,始终脱困不出,心头火起,大吼一声,将一将挑落马下,跟着兜转马头,绕到一将马侧,左臂疾伸,抓住这将衣甲,将他掷下马背。满洲军见他神勇至斯,都放开喉咙,大声欢呼。

忽见明军阵中冲出八员猛将,怒骂声中,又将周四围在当中。周四凶心大起,少了顾忌,大枪到处,又将二将挑落马下。这一遭数员明将四下围攻,直似狂蝶扑花。两军将士只见阵前寒光乱闪,马蹄翻飞,若求个真切,哪还能够?无不目眩神驰,眼花缭乱。

袁崇焕见周四力战数人,犹占上风,一条大枪神出鬼没,几非人力所能,叹道:“此子不能为朝廷所用,后必危害社稷。可惜!可恨!可痛!”一将闻主帅哀叹,说道:“据言赵率教将军在遵化殉国,便是死于一个少年之手,莫非便是此人?”袁崇焕露出恨痛之意,催马奔出阵来,高声喝道:“无父无君的小儿,可还知天地人伦,家国羞耻么!”这一声悲愤而发,声音甚是郁闷沉浑。

周四与几将斗得正酣,猛听此语,心中大乱。定睛看时,只见说话这人圆睁怒目,神光逼人心胆,周身似裹了一团凛凛正气,大有震荡山河、威峙擎天之势,不觉魂摇魄动,为之气夺。但觉此番羞生天地,枉在人寰,忙不迭地虚晃一枪,逼开身后二将,拨转马头,向本阵窜去。

满洲兵将见他怯阵奔回,军心随之一乱,阵前人马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皇太极恐大军动摇,正待出言喝止,范文程却道:“汗王只令大军后撤,无须再战。”皇太极不明其意,但见他成竹在胸,也只得令各旗掉头后撤。

袁崇焕见敌军忽退,恐其有诈,传令军马分做前后两军,在后面不急不徐地追赶。满洲军数万之众裹尘而败,沮丧异常,幸而明军追出数里,便即收兵,方使大军不致弃物丢甲,损失锱重。

众将糊里糊涂地败回营中,都觉大丢脸面。岳托、阿济格等人禁不住私下议论,怪皇上畏袁丧胆,不战而溃。多尔衮、济尔哈朗等人默不作声,脸色也甚难看。

皇太极知众人心生怨怼,却不理会,迈步入金帐坐定,问周四道:“今日上阵杀敌,何故畏怯?”周四自败下阵来,一直惶惶不安,此刻见皇太极面无表情,喜怒难察,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正斗时,忽听一将大喝,立觉心摧胆裂,斗志全失。这……这等事以前从未有过,也……也不知到底为了什么?”皇太极叹道:“袁崇焕乃明之长城,自领山河正气。为将若此,我见犹惊,怪你不得。”周四见他不怪,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但想到那将怒喝时的神情,仍是不寒而栗,余悸难消。

阿济格高声道:“那袁蛮子不过有些愚忠巧智,大汗何故惧他?今日我军数万人马一触即溃,乃从未有过之事。大汗怎不顾念军心斗志?”皇太极听他言语无礼,本待申斥,忽听范文程道:“今日战非上策,败亦非途穷。若除袁崇焕,必有此败方可。众位先移步帐外,我有深谋,欲告之汗王。”皇太极闻言,令众人出帐少候。

众人出得帐来,心情难免抑郁,但大汗在帐内密谋,又不敢出声打扰。过了一会儿,只听皇太极在帐内大笑起来,显得极是开怀。众人伫立帐外,摸不着头脑,相顾愕然。

少刻,只见范文程面带微笑,信步而出。众人上前询问,范文程却手指众人,哈哈笑了两声,悠然去了……

过了一日,众人在金帐中议事,忽探马来报:“明京德胜门外,及永定门外,遗有两封议和书,系满洲皇帝致大明兵部尚书袁崇焕的。”众将听报,只当大汗生了议和之念,都上前询问。皇太极与范文程只是相视而笑。众人狐疑,免不得私下胡乱猜疑。

又过一日,寻营的兵士抓获两个明宫中的太监。皇太极也不审问,便命汉人高鸿中监守二人。高鸿中领命,面带微笑而去。多尔衮忍不住上前相询,皇太极仍是笑而不答。

又过一日,皇太极忽传令大军退五里下寨,一应隘口尽皆弃之不顾。众人见无故移营,都上前劝阻。皇太极充耳不闻。

第四日,高鸿中入帐来报:“两位太监乘夜脱逃,窜入城内。”皇太极闻讯,非但全无怪意,反将金鞭赐于鸿中。众人难测迷津,皆现怒容……

这一日众人正聚在帐中饮酒,只见高鸿中满脸喜色地奔入大帐来报:“明督师袁崇焕昨日下狱,总兵祖大寿、何可纲率人马奔出关外去了。”众人惊闻,皆疑为讹传,不敢置信。皇太极却手拍桌案,失声赞道:“好个范先生!好个妙计!此番得除袁崇焕,真乃我邦一大喜事。崇祯自毁长城,我无忧矣。”范文程亦额手称庆道:“崇焕既除,取明京如拾草芥。此真天佑圣主,我邦当兴!”

众将见二人如此欢愉,方知个中早有深谋,究是何计,却猜测不出。原来明京两门外的议和书信,都是范文程捏造情由,遣人密置。守门的兵得此书信,立即飞报崇祯帝。帝前时得报,言崇焕出兵拒敌,只略试冲杀,便将满洲军十万人马迫退,心中已生疑窦,这时忙命两名亲近太监,出城访查。两名太监出城不久,即为满洲伏兵拿获,擒入营中,交由高鸿中看守。高鸿中本系汉人,与两太监热语温言,渐渐说得投机,非但不加刑具,且备好酒好肉款待。是夕,鸿中与二太监酣饮,有一将入寻鸿中,见二太监在座,忙神色慌张地退出。鸿中见状,亦假做酒醉,起座追出门外,与来将密谈。

二太监见无人在座,便蹑足掩在门后窃听,模模糊糊,只听那将说什么袁崇焕已然允议,让我军兵退五里下寨云云,末后这一句,是休令二太监得知。言毕,匆匆而去。二太监以目相视,皆露惊色,忙即回座假酌。片刻鸿中入内,再饮数杯,言要摒挡行李,恕不陪饮,说罢慌慌而去。二太监趁机走出帐外,见四下寂静无人,忙一溜烟奔出营去,逃回明京,将一干事由详禀崇祯。崇祯因崇焕在辽东擅杀东江总兵毛文龙,已自不悦,及闻了私自议和的消息,即刻召见崇焕,直问其擅杀毛文龙之事。崇焕不能答,俯首请罪。帝又问拒敌之事,崇焕言战有弊而守有余。帝大怒,责他种种专擅之事,崇焕据理抗辩。崇祯大怒,立命锦衣卫缚崇焕于狱中。总兵祖大寿、何可纲闻主帅无故下狱,先愤后恐,忙率众驰回山海关。后大寿为势所迫,往投满清不提。

且说满洲众将得闻崇焕下狱,无不欢欣鼓舞。豪格与多尔衮欲争头功,纷纷请缨道:“明军失其主帅,必惊慌失措。现若引兵攻城,一战可下明京。”众人也纷纷附和,急欲一战。

皇太极眼望众人,摇头道:“眼下即刻开战,虽可动摇明京,但势头过于劲猛,反逼得崇祯又生起用崇焕之心,岂不弄巧成拙?”众将品味其言,都觉有理,不由得齐望主上,欲闻下言。

皇太极又道:“今我军不乘势攻打明京,反向固安、良乡一带游弋一回,充些军资。明廷闻报,必会重新布将,坚固城池。待其军中将帅已定,再难变改之时,我再反身杀回。那时它城中皆庸碌之辈,又岂能抵挡我军挥戈一击?”众将闻言,皆颂主上远见卓识。

次日清晨,皇太极即统兵而去,径奔固安、良乡一带大肆劫掠。所过之处,暴骨成堆,无觅牲畜。周四随在军中,眼见满洲兵将沿途暴行,愈发忧懑,每日幸有多铎常伴身边,玩耍解闷,方不致过于悲伤。二人终日里形影不离,交情日厚,比亲兄弟犹近了一层。

却说明军失了主帅,本惊慌异常,后闻满洲兵退去,方始定下心来。不料数日间,满洲兵复回转京师,直抵芦沟桥,来势较前番更为迅猛。崇祯惶急,又想起崇焕,无奈此时崇焕已为狱吏所残,形同废人。帝虽有悔意,然数月之后,仍将崇焕磔死西市,籍没家产。

此时守城大将,只满桂一人尚有勇智,余者皆庸碌之徒,不堪为用。帝无奈,只得封满桂为武经略,屯西直、安定二门,统辖全军,总领护城兵马;一面又命各官保荐人才。当由金声保荐一人,乃是一个名唤申甫的游方僧人。帝召之,问有何能,申甫答称:“能造战车。”

帝命当场验试,颇觉灵动,遂擢其为副总兵,令招募新军,即日赴敌。申甫奉了上命,便在京中开局招兵,所来的无非市井游手,或申甫素识的僧徒,全然不晓临阵冲杀之法。一干人聚不几日,便嚷着要出城拒敌。

这一日清晨,申甫引了数千乌合之众,出得城来,战车在前,步兵在后,发一声喊,径奔满营冲将过来。满洲军守住营寨,岿然不动。申甫见状,忙命战车停在途中。正进退难决时,只听满营中战鼓声响,寨门突然大开,千军万马,直似潮水般冲杀出来。

申甫见敌军拥杀而至,忙命手下催车急进,无奈众皆狗鼠之辈,见了这等阵势,四散奔逃。满军杀到,将战车尽行拨倒,提刀挥斧杀入明军,顷刻将一干人斩了大半。申甫转身欲逃,被一满将赶到,手起一刀,斩为两段。余者狼奔豕突,尽毙命于城下。

皇太极闻听捷报,喜道:“世之良将,缚置狱中,妖魔小丑,却用之以扶社稷。崇祯昏聩至此,看来这万里江山,早晚尽归我有。”众将皆捧腹大笑。

是夜月白风清,皇太极与众将畅饮于大帐之内,商议来日攻城事宜。众将各持己见,争执不休。未几,皇太极微醺,命众人散去。

众人相继退出,只多铎与周四二人尚留在金帐内玩耍。皇太极素爱幼弟,平日里看多铎顽皮惯了,也不如何约束,这时醉卧榻上,任他二人在一旁嬉戏。

多铎连日来与周四朝夕不离,对周四武功佩服之至,眼见帐中只汗兄一人,便拉住周四,非要周四传他刀法不行。周四闲暇时曾讲些浅显拳理与他,其时觉多铎人虽聪颖,武学上却少些悟性,便胡乱教了他几式枪法,应付了事。谁料多铎人甚专勤,终日不住手地比划大枪,认真揣摸。周四见他一条枪使得似是而非,造作矫揉,便在旁略加指点。多铎只当周四真心传授,自是学得更勤。这一日不知怎地,又向周四讨教起刀法来。

周四见他一脸恳切,不住地恭维自己,也不由生出了少年人的得意,接刀在手,随意舞了一趟。他武功已得木逢秋神髓,自是不拘于物,手中便使任何一种兵器,都无甚分别。这一刻捉刀在手,立时将刀法中的诸般精要发挥得淋漓尽致。间或推陈出新,更将剑法、枪法的妙用也糅入了其中。

多铎站在一旁,直看得眼花缭乱,大叫道:“这一把刀竟有这么多种使法,我可从未想到。四哥,你可要好好教我。”转身从帐外军士身上取下把腰刀,依周四适才舞的路数比划了起来。

周四见他左劈右砍,一把刀使得虎虎生风,但以之临敌,却无甚大用,笑道:“你刀法中全是破绽,若与人比试,那可要吃大亏。”多铎停下手来,不解道:“我见你适才便是如此使刀。”周四笑道:“我若使时,旁人可胜我不得。”多铎道:“那是为何?”周四手按刀锋道:“其实任何一种刀法,都不能全无破绽,但我运刀之际,心意暗注于破绽之上,这破绽便非但不是破绽,反是诱敌的妙招了。须知任何一种招式,都无所谓高不高明;高下之别,只在使它的人是否真的得心应手,妙感无穷。若一日豁然开朗,便觉世上任何招式,都太过牵强可笑了。”

多铎听得糊里糊涂,搔首无语。皇太极侧卧榻上,虽也听不明白,但周四小小年纪,便能讲出这番玄理,也让他微感诧异。只是他胸装军国大计,于这些小技,听后也只一怔而已,并不认真理会。

多铎思忖半天,始终不明其意,正待开口再问,忽听几声轻响,金帐内数支长烛竟同时熄灭。周四眼前一黑,便知有变,顿时闪出一个念头:“有人要行刺皇上!”当下右腿横扫,将多铎踹出帐外,飞身向皇太极卧身的榻上扑来。未及榻前,牛皮大帐突然裂开几道口子,几条黑影闪电般窜了进来。与此同时,有数点寒星奔榻上打去。

周四惊呼一声,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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