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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以待天倾-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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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太强,四弟中了他一掌,即便能保住性命,怕也要成废人了。”想着想着,目中已然湿润。

夏雨风查息诊脉之后,骂道:“这一掌怎能将四弟打成这样?他奶奶的,甚么下三滥的武功,弄得人不死不活!”握住周四手掌,将一股浑实的内力传了过去。刚一流入周四体内,陡觉其中有两股雄强无比的力道正在撕杀,一股雄踞,一股雌伏,雄踞者徒占形势而未逞,雌伏者暗伏杀机而欲夺。一争一让之际,有时极有法度,各含刚柔进退之变,有时又似野马脱缰,肆意驰荡,蓦地里两股力道弃了前嫌,同时向夏雨风传入的内力撞来。夏雨风全身大震,霍地飞出丈外,动弹不得。

孟如庭上前扶住他道:“二弟,你怎么了?”夏雨风如遭雷劈,口唇麻酥酥不听使唤,颤声道:“大……大哥,四……四弟怎会……这样?”孟如庭道:“内情我也并不全知,只是他气息无律,脉象不依常理。我初见他时,已有此兆,这时怕更如洪水决堤,再难抑制了。”夏雨风急道:“那便无法救治了么?”孟如庭叹道:“你我内力都远逊与他,强行压制,已不可能。那人一掌本待取他性命,岂料只是将他体内两股力道激发。幸亏我疾带四弟,那人一掌并未击实,虽然性命暂可保住,但四弟若不能将两股内劲汇成一流,日后终要没命。”

夏雨风眼望周四道:“他小小年纪,如何会有这么霸道的内力?一股似正而邪,一股又似邪而正,真他奶奶的奇怪!”孟如庭道:“四弟本是少林寺的小僧,后随周应扬习了‘明王心经’和‘易筋经’的功法。想是二经力道非是一路,因而致此。”夏雨风愕然道:“周应扬不是二十多年前便死在少林了么?”孟如庭道:“四弟说他才死不久。”夏雨见仍是糊涂,问道:“适才那人为何要害四弟?”孟如庭道:“各派怕四弟承了周应扬衣钵,日后中兴明教,与他等不利,更怕少林与明教勾结。”夏雨风道:“少林怎会与魔教勾结?”孟如庭叹息道:“有些事看似不能,其实也未必便做不出。”

夏雨风咕哝两句,又道:“哥哥看那人究竟是哪家手法?”孟如庭道:“那人与我对了一掌,其实未出全力。手法上看不出端倪,但内劲与四弟又极为相似。”顿了一顿,又道:“若是明教中人,断无害四弟之理,可正派之中,却从未听过谁有这等身手。”

正说间,忽听周四哼了一声,翻过身来。二人将他扶起,见他脸上肌肉抽搐,心又悬了起来。过了一会,周四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孟如庭忙托住他下颌道:“四弟,你怎样了?”周四见二人目光切切地望向自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孟如庭心中一宽,忙好言相慰。周四哭道:“大哥,我好难受,两只小兔好像咬我心呢!”说着牙关紧咬,汗珠滴滴嗒嗒落在地上。

孟如庭心口发酸,安慰他道:“好四弟,过一会儿便好了。”周四哽咽道:“当年周老伯便是这样。大哥,我是不是要死了?”孟如庭勉强笑道:“不会的,我四弟日后还要做许多大事,怎会死呢?”周四紧紧抱住他道:“我不想做甚么大事,只想与大哥在一起骑马、坐船、喝酒,还有……”孟如庭一阵难过,泪水夺眶而出,搂住周四道:“等到了云贵,大哥天天与你骑马喝酒,你说好不好?”周四面露喜色道:“我一生只信周老伯和大哥你。你们说甚么,我都知不会骗我。”夏雨风从旁道:“二哥也陪你去南边,不但陪你骑马喝酒,还要教你许多拳脚。你说好不好?”周四摇头道:“我不学那些东西,学会了像你一样杀人,那样不好。”夏雨风道:“傻兄弟,你要习武,不出十年便能强过哥哥。那时你纵横天下,要多威风便有多威风。”周四软软躺在孟如庭怀中,泪水又涌了出来,抽泣道:“当初周老伯也像你这么说。我说呆在洞里可有多好,他……他不听,偏要出去,最后……最后……”说到这里,又大哭起来。

孟如庭心道:“四弟只是个不经事的孩子,自幼无依无靠,只因无意中习了心经,江湖上便容他不得,日后更不知要经历多少风雨坎坷?”眼见周四仍在哭泣,说道:“四弟,你身上还疼么?”周四道:“适才疼得钻心,这时两只小兔好像累了,不那么乱蹦乱跳了。”孟如庭将他抱起,冲夏雨风道:“咱几个早些动身去云贵,待有着落,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四弟。”说罢快步下楼。

几人出楼行不里许,在一处集市上买了两匹健马。夏雨风选了一匹骑上,孟如庭仍与周四同乘一匹。三人纵马南行,一路经长沙、湘潭、昭阳等地,这一日已到怀化。孟如庭见此处离贵州已近,心中稍慰。

一路上周四每日发作几次,浑身栗抖,疼得死去活来,近几日更加严重,有时竟癫狂不止,不时大喊大叫。孟、夏二人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哀声叹气,空洒热泪。夏雨风虽见周四病情愈来愈重,但只要不发作时,便想法逗他开心。周四连日来与他混得熟了,便不觉他如何粗鲁可怕,又见孟如庭终日眉头深锁,不大言语,倒乐得与夏雨风谈笑解闷。

三人催马进了怀化城,见城中破旧不堪,随便选了一家酒店坐下。酒保上前招呼,片刻送上酒菜。周四嚷着要喝酒。孟如庭见他这些日憔悴了许多,不忍扫了他兴致,便任他与夏雨风胡吃海喝,自己只吃了些馒头稀饭。

夏雨风见周四喝了几碗水酒后,脸色红润,目中有了些神采,心中高兴,说道:“四弟,今日咱不急着赶路,二哥交你一个好玩的法子。”周四道:“甚么好玩的法子?”夏雨风吩咐伙计取来一根细绳,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大钱,将细绳从大钱口穿过,随后打个死结,挂在自己胸前道:“你若能从我这儿把它抢了去,等到了地方,二哥教你骑马。”周四喜道:“那好啊!”伸手便来抢那铜钱。

夏雨风端坐不动,左手斜领,将周四手臂带开。周四一手抓空,另一只手又向他前胸探落。夏雨风见他出手全无章法,身形步法更是散涣不调,手指搭在他来臂之上,顺势往怀中一带。周四脚下虚浮,不由自主地扑入夏雨风怀中。

夏雨风笑道:“你要这么抢,便一百年也难得手。”周四挣出其怀,嘻嘻笑道:“那要怎样才行?”夏雨风道:“你要记住,无论身形手法,最要紧的是要分出虚实,不可有双重之病,也不能有单重之弊,心中更不能存了定势,应是随情而动,相机而变方可。”

孟如庭心道:“二弟已悟出了颇高的拳理,这些道理,我也是七八年前才真正懂得。”眼见周四直勾勾望着夏雨风,一脸的茫然不解,心想四弟年纪尚轻,如何能懂得这些深奥的道理?

忽听周四道:“二哥是说,我出手时不想着能否抢到,只是随着你手足变化自然应合,既不急着抢到,也不随便丢开。可是这样么?”孟、夏二人都是一怔,心想:“他怎能悟到这层境界?”夏雨风诧异道:“你怎知此理?”周四道:“我与周老伯运气疗伤之时,往往跟不上他体内的两只小兔子,周老伯便教我用这个法子。初时还是跟不上,可过了没多久,无论它们窜得多快,我都能把它们抓住了。”孟、夏二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夏雨风起了好奇之心,笑道:“你便按着这个法子,咱俩个再来试试。”周四想了一想,点头道:“那好吧。”说着又抓向夏雨风胸口,肘尖下沉,前臂虚晃不定。夏雨风见他出手仍是笨拙呆板,但手臂曲如勾杆,劲含意敛,自己若再像适才那样随便将他带入怀中,已大是困难,当下手掌翻卷,搭在来臂之上,只待周四使出拙力,便可重施故伎。这一回居然走了五六招,方将周四带入怀内。

周四一时来了兴致,笑嘻嘻与夏雨风玩个不停。夏雨风每次都指出他不足之处,教他如何进攻,如何拆解防守,不知不觉中,已将一路小巧擒拿之术传了给他。二人直闹了半个时辰,兀自不休。孟如庭见二人玩得开心,初时面带微笑,默不作声。看了一会,眼见周四举手投足渐渐有了法度,每一出手,夏雨风再不能随便应付,这才微感意外,凝神观瞧。

周、夏二人手上不停,来来往往走了数趟,夏雨风神情愈来愈是专注,出手时隐隐带了风声,双掌翻转拍拿,极尽变幻之能,实已将周四当成了真正的对手。这一路小擒拿手法他幼时便练得烂熟,此刻与周四反复拆解,只觉周四招术虽然生疏,但往往别出心裁,随意创新,早已突破了这套拳法的羁绊,心下又是惊喜,又有几分懊恼沮丧。

孟如庭看到此处,也自心惊:“四弟虽是懵懂,不想悟性竟至如斯!以他此时功力,假若不患绝症,只需三年便能胜过二弟;五年之后,孟某也非其敌。十年一过,世上哪还有人能接下他一招半式?”想到这里,又喜又悲,眼望周四笑颜惹怜,内心百感交集。

夏、周二人闹了一阵,夏雨风终于又将周四揽入怀中。周四兀自笑道:“二哥,我未抢到铜钱,你还教不教我骑马?”夏雨风喘息着道:“教,当然教!嘿嘿,大哥,咱还从未见过像四弟这么聪明的人哩!”孟如庭笑道:“不错,四弟年少,胸中便无定势。此时虽也不能如何,但日后武功,绝非你我二人可比。”周四听他夸奖自己,喜不自胜,却又皱眉道:“大哥,我还抓不住二哥的铜钱,你再教我些法子好么?”孟如庭笑道:“普天之下能抓住你二哥这枚铜钱的,也超不过几十人。”

三人说笑一阵,出了酒店,胡乱选了一家客栈歇脚。夏雨风刚一躺在榻上,便即鼾声如雷。孟如庭搂着周四同卧一榻,先与他说了些闲话,待周四睡着,这才翻过身来,默默想起了心事……

却说云贵两省,本是各族聚居之地,壮、回、苗、彝、傣、侗、水、布依、哈尼等族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息。明洪武年间,太祖皇帝感元朝暴虐贪腐,致失山河之故,对各族曾施以轻税薄役之策,更立严刑峻法,惩戒各地贪官污吏。百夷之地,一时平静无事。至明末,天祸人国,臣庸主愎,贵戚结党营私,官员盘剥地方,云贵两省苛捐杂税更多如牛毛,百姓渐无生计。遂有奢崇明、安帮彦二人,聚各族人众数万,在云贵各处起事,攻城克府,势焰颇炽。奢崇明自号大梁王,占据昆明;安帮彦自号四裔长老,拥兵都匀、凯里等地,前后呼应,民心极孚。

这一日安帮彦聚各族酋长于凯里城府中,正在商议军事,忽有人来报:“府外有三人要求见长老。”安帮彦命兵士将三人带入大厅。过不多时,只见厅下走来三人,两个大汉身材魁悟,气宇轩昂。一大汉手上领了个少年,面容憔悴,不时偷眼四顾。

安帮彦望定其中一条大汉,惊喜道:“如庭,真的是你么?”急步抢出大厅,一把握住那大汉手臂,左右摇晃,欢欣之极。孟如庭推金山、倒玉柱,跪倒身躯道:“小弟来得唐突,兄长莫怪。”说着便要磕头。安邦彦忙将他搀起,额手称庆道:“高士之才,从天而降,此真天助梁王!”抱住如庭,如得瑰宝,双臂久不松开。

孟如庭动情道:“早闻奢大哥在昆明称王,只恨关山迢递,相见无期。今小弟在中原为宵小所扰,不得安生,特来归附二位兄长麾下。一路昼驱夜驰,犹恐效命已晚。”安邦彦大笑道:“梁王与愚兄虽有匡济之诚,苦无经纶之策,正愁不能伸大义于天下。贤兄若不嫌此化外之地,众皆智术浅短,尽可高歌猛进,一展宏图。”

孟如庭心中感动,慨然道:“哥哥既如此说,如庭便肝脑涂地,也要尽些微劳。”安帮彦点头道:“我弟高义薄云,得者福祚无量。愚兄既为梁王庆贺,亦且自喜。”又指向夏雨风道:“此是何人?”孟如庭拉过夏雨风道:“此乃小弟结义兄弟,姓夏名雨风。雨风,快见过安大哥。”夏雨风扑通跪倒,说道:“咱给哥哥磕头了。”说着连磕了几个响头。安邦彦见他生得威猛,心生喜爱,忙道:“自家兄弟,无须如此。”一手拉起夏雨风,一手挽住如庭,大步入厅。周四在厅下不敢迈步,愣愣地站着不动。孟如庭回头道:“四弟快来。”周四紧跑几步,抓住孟如庭衣袖,随其走入。

几人入得厅来,安邦彦对众酋长道:“此乃我早年的结义兄弟,文韬武略,胜我百倍。众位日后要与他多多亲近,便如待我一般。”众酋长见邦彦格外器重如庭,又见他相貌堂堂,人物出众,连忙上前见礼,说些亲厚之词。礼毕,大伙落座。安邦彦拉如庭坐在身边,眼见周四挽住他不放,笑道:“此子是谁?”孟如庭道:“也是小弟的结义兄弟。”安邦彦微感诧异,看了看周四道:“如庭的兄弟,必有过人之能。”命人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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