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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以待天倾-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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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声吼道:“你少林派虽风光一时,嗣后还不是被我家周教主打得稀里花啦、一蹶不振。今日我等陪教主前来,本想救一伙秃驴性命,你这般不识好歹,可没人再管这份闲事。教主,咱这便走吧。”上前拉住周四,便要离开。周四轻轻挣出手来,笑望空如,暗暗摇头。空如听叶凌烟唤周四“教主”,不由一呆,望向周四道:“你……你是明教之主?”周四笑道:“大师好生健忘,怎不记得当年野穴中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僧?”空如闻听此言,惊愕不已,打量周四许久,仍是半信半疑,嘀咕道:“你是智明?你真的是智明?”周四多年不曾听人提起这个名字,乍一入耳,倒觉陌生,略带感伤道:“这名字是十岁时天宝大师为我所起,亏大师还一直记得。”

空如听了这话,再不怀疑,伸出双臂道:“智明,真的是你回来了?”说着便要来抱周四,忽又停下脚步,露出戒意道:“当年我少林逐阁下出寺,实出于无奈。阁下此来,难道要挟技以报私怨么?”周四本想与他把臂叙旧,孰料久违故土,亲者亦疏,心中好不失望:“我对少林感恩思报,群僧对我却了无真心。此番既然赶来,总要解了合寺危难,一旦偿了旧情,便与之一刀两断。”

空如见他不语,心头更疑,想到强敌环伺,众僧力薄,一场浩劫在所难免,禁不住凄声道:“老衲闻鹰鹫翼丰而飞,盘旋三顾,不忘暖巢之哺;巨鲤跃升为龙,回望河津,以念江海之亲。此世间常情,万类共俱。今阁下英华发外,跃为人杰,言欲使四海闻声,行欲令江湖仰惧,正所谓龙飞凤翔之时。窃问中心深处,可还记当初羽嫩翅短,是谁人为阁下挡风遮雨?”

周四句句入耳,心中有气:“我若不念旧日恩情,岂能轻离闯营?这僧人向来慈和,因何出言辱我?”他当年被少林逐出山门,虽然孤苦,却无怨心,及听空如一番言词,反生恨意,只觉群僧个个伪善无情,假仁假义,不觉冷笑道:“大师休再多言。我既来此,总要保少林度过此难。大师回寺告与众僧,只管宽心安睡,不必惊慌失措,惧怕群小。”

空如见他面带讥讽,语中更流露出狂豪傲物之意,心道:“他离寺数年,往日情态尽失,看来明教中人不但授其邪技,更已坏其性情。此子禀赋奇佳,乃万中之选,可惜误入歧途,不能为我派所用。”念及少林后继无人,有此良材,却又轻易放逐,收归他人,不禁暗暗惋惜。随即想到:“此子是友非敌,实属万幸。他既有图报之心,少林可无忧了。”当下转忧为喜,合十道:“阁下顾念旧情,老衲感不能言。唯望善始善终,不致弃我少林于风雨途中。”说罢又向木逢秋等人望了一眼,迈步下坡,消失于夜幕之中。木逢秋眼望空如背影,轻声道:“都道出家人跳出红尘,我看少林僧忧心江湖,更甚于我辈。此僧为少林耄宿,识见颇高,犹言少林将亡,可见各派背后,确有令众僧心惊胆战之人。”盖天行笑道:“能令少林派惶恐之人,必定不同凡响。盖某见时,倒要看他是怎样的后辈?”木逢秋道:“你怎知此人定是后起?说不得倒是你我相熟之人。”盖天行“哦”了一声,露出思虑之色道:“你我所识之人,唯有周教主技冠当世,在众兄弟之上。余者除老莫、心云有些手段,哪还有人再值一提?”木逢秋摇头道:“木某平生颇自负于剑法,三十多年前,却曾败于一人之手。此人剑法之高,令人心折。我苦思多年,仍觉其中有几式玄妙无比,不易拆解。他若不甘寂寞,暗起波澜,少林实无力与之抗衡。”盖天行微微变色,沉默许久,昂起头道:“他剑法虽高,也只略胜我等一筹。我二人如若联手,他岂能讨得好去?”木逢秋忧心忡忡道:“此人年轻之时,周教主已制之不易,数十年后,必有惊人进境。我二人联手,也未必定有胜算,此时心云若在,我三人合力,方可稳操胜券。”盖天行摆手道:“木兄太过小心,你我二人联手,便周教主复生,也难撑过百招,此人更不足道。”木逢秋摇头道:“此人二十余岁时,武功只稍逊周教主半筹,目下他年过半百,想来技艺早已在周教主之上。近日我每每忆及此人,心头都生异感,只盼所猜有误,江湖上诸多怪事,并非是他幕后指使。”盖天行想了一想,正要开口,叶凌烟忽凑上前来,笑指二人道:“我看你俩个愈老愈没见识。那厮右手断了好几根指头,你让他如何使剑?他这些年不敢露面,还不是武功打了折扣?说不得动起手来,我老叶也能摔他七八个跟头。”木、盖二人都是一呆,跟着笑了起来,拍手道:“不错,不错!他右手已残,终生再难使剑。不会是他,不会是他!”说话间显得异常欣慰,好似避开了一件极为头疼之事。周四于几人说话之际,一直低头沉思,这时道:“你们所说之人,究竟是谁?”木逢秋自觉可笑,连连摆手道:“属下胡思乱想,不着边际,教主切莫当真。”周四只当几人闲聊,便不细问,说道:“明日便是十五,今夜各派必已赶到,或许都埋伏在寺外。寺内武僧虽多,未必人人可用。我须往寺中走上一遭,才好安心。你等谁与我同往?”几人面有难色,都不作声。周四笑道:“前代教主立誓不入少林,乃一时权宜之计,你等何必当真?”木逢秋正色道:“我明教从无轻诺寡信之人,既已许誓,自当遵守。”周四冷下脸道:“如此说来,我亦不能入其寺中了?”木逢秋见教主不悦,忙躬身道:“教主自然另当别论。”周四有三分不喜,手指地上几名黑衣人道:“你等既不愿往,可将这几人穴道解开,放他们回去。”叶凌烟道:“这几人来路不明,不像是各派中的人物,何不细细审问,查出幕后主使之人?”

周四甚是不耐,挥手道:“幕后之人早晚会来寻我,审这几人又有何用?我放他等回去,正欲使各派知我到来,不敢轻举妄动。”说罢独自下坡,往寺院方向走去。盖天行目视坡下,见教主确已去得远了,忽从背后抽出长剑,剑光一闪,两名黑衣人颈上喷出血来,反手一撩,另两个黑衣人半颗头颅也飞了出去。盖天行手上不停,长剑斜划,又将最后一名黑衣人右耳削下,厉声问道:“你受何人差遣?从实讲来!”那黑衣人见他出手狠毒,料难幸免,紧咬牙关,只求速死。盖天行大怒,长剑到处,又将那黑衣人右腿斩断。那黑衣人血流如注,却极硬朗,抬头望着盖天行道:“你今日杀了爷爷,终有一日,也教你死于他的剑下。”说罢把心一横,咬断舌根,倒地而亡。盖天行飞起一脚,将这人尸身踢出几丈开外,缓缓收剑,若有所思。叶凌烟急道:“教主令我等放几人回去,你为何全都杀了?”盖天行道:“我等此来,无人知晓,便于暗中行事;如不杀之,必露行迹,反易生出不测。教主年轻,虑事难免不周。我等伴其左右,宜多思多想,不生纰漏方好。”几人听他说得有理,当下将几具死尸扔到暗处,以免教主回来后发现。周四下得坡来,展动身形,不一刻,来到一条小溪旁。他幼年时在寺中干些杂役,经常到这条小溪打水,脚踏溪间卵石,往事又浮上心头:“那年寺中秋考,师兄们命我来此打水,说要事后洗浴。我刚到此,便撞见那个慧宁师傅。他挟了我飞跑上坡,又将我投入洞穴,我才遇上了周老伯,从此运命有改,再无归途。看来凡事皆由命定,人不能强。”转念又想:“上苍既放我出寺,必是早许我以大事,命我奋为。我出寺后沉迷情爱,耽于小仁,置自身于偶然之中,实负大命。今浮情飞逝,愚结俱消,正是借乱世应天而起之时。我当再告苍天,表我服命之诚。”想到这里,驻足溪间,向天祷告道:“周某离寺数载,始知皇天护佑,不忍以妇人小义毁我。今识天恩,自当壮固雄心,祛弊生强,纵负芸芸众生,亦不敢违志抗命,有失天宠。”是时月白风清,夜阑人静,月光流水般泻落下来,野外异常幽美,万物都好似在聆听其声。周四言罢,只觉心胸畅爽,四体轻健,跃过小溪,快步向寺院走去。少顷,来到寺院后门前。他久居寺院,知门内有执事僧人守夜,于是绕墙走出十余丈远,侧耳听了一会儿,这才纵身跃入寺内。刚一落地,便听近旁有人低声喝道:“谁!”随见几条人影齐扑过来,四五根木棒劈头盖脑地砸落。周四夤夜来访,不欲人知,轻轻躲过当头打来的一棒,气运周身,凝立不动。那几人棍棒挟风打来,都击在周四要害之处。不意棍着其身,如击败絮,只发出轻微响声。几人一惊之下,连忙撤棍,忽觉手上一麻,棍棒竟莫名其妙地断成数截。稍一迟疑,穴道已被周四点中,软软坐倒,都是糊里糊涂,一脸茫然。周四见这几人均在四十开外,料是慧字辈武僧,心道:“这几人习武多年,却只是二三流角色。少林后继无人,难怪为人所欺了。”他一击得手,犹恐几僧喊叫,大袖一拂,将几人震昏在地,随即隐在暗处,四下观瞧。直至确信无人发觉,方矮下身形,向前走来。刚走出十余步,忽见西面草丛中蹿出十几条黑影。一人高声喝道:“你……”周四一惊,不待那人话音落地,腾空飞起,直向近旁一株古松掠去。胸腹一展,一件长袍便被震裂,轻飘飘落将下来。那十几名僧人身手敏捷,同时扑上前来,执棍上望,见一物缓缓坠落,各吃一惊:“这人轻功好高!怎似落叶一般?”当下变换身形,棍头上指,顷刻间布下一个棍阵。周四趁众僧专注袍衫,已然跃上古松,脚下微一用力,一根粗大枝干便被踩断,呼地一声,向下砸来。这粗干枝条茂密,疾落而下,如同巨物相仿。众僧不知底细,纷纷后跃,双目被枝条遮挡,什么也看不真切。周四借力弹起,纵身向几丈外一处屋顶掠去。只听身后一人高声道:“大伙不必追赶,谨防调虎离山之计。前面自有师叔们擒他!”

周四踏上屋顶,脚不敢停,如风般连穿几座房屋,方伏下身来,观察左近动静。他只身入寺,一来欲重览故地,二来也是怕众僧防范不严,为人所乘。伏得一阵,眼见四下里草木浮摇,人影晃动,也不知有多少僧人潜于暗处,心道:“众僧防备甚严,我亦不敢轻易现身。各派便有人来,也难讨得好去。”他探清虚实,不欲久留,辨了辨方向,便要出寺。正这时,忽见对面一条小径上走来两个僧人,年纪均在五旬开外,一僧身躯高大,神情威猛,一边快步走来,一边愤愤地道:“那厮如此无礼,方丈师兄还与他谈什么香火之情?我少林宁可灭绝,也不容他来作威作福!”另一僧体态肥胖,一副笑面,闻言摇头道:“我寺已历千年,岂能毁在我等之手?师兄与他周旋,也是迫于无奈。你适才太过鲁莽,怪不得师兄赶你出来。”那高大僧人怒道:“天王殿上十几位师兄,个个没有血性,只盼那厮慈悲,好图个苟延残喘。嘿,我少林真要毁在这班人手里了!”说罢连连顿足,向东而去。那肥胖僧人呆呆地站了一会,叹息一声,也自向南去了。

周四听二人谈话,心中起疑:“莫非群僧起了内讧,有人要夺方丈之位?”他本欲离寺,这时心又悬起,深恐大敌当前,群僧内乱,坏了大事,暗忖:“天心方丈向来受众僧爱戴,危难之时,正须由他主持,方好合寺一心。今有人欲夺其位,必定武功奇高,远在众僧之上。此人要一意孤行,存心误事,我只有动手除之,以安众僧之心。”他已有计较,去意顿消,站起身来,不走阴暗小路,反向一条平整的石道走去。说也奇怪,这石道宽宽坦坦,极易露了形迹,偏又无人拦截。周四暗笑,知众僧只防暗处,似此明处反无人留意,于是专捡青石阔道,直走出十余丈远,竟无人发觉。

此时已近子夜,万籁俱无声息。周四绕过一片屋舍,也恐一时不慎,为人所察,又伏下身来,四处张望。如此走走停停,万般谨慎,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方来在天王殿前。

他见殿内灯光闪亮,确有人声,殿外却没半个人影,寻思:“众人在殿中议事,殿外怎不派人把守?难道寺中好手皆伏于大殿四周,只待我来?”他为人仔细,因适才入寺时被人发觉,心下已自不安,只怕众僧有意引他至此,合力围之,那时非但有口难辩,且要另生枝节。当下加了小心,藏在距大殿几丈远的一片草丛中,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周遭仍无动静。周四放下心来,蹑足向大殿走近。他武功虽高,却不敢随便纵跃,唯恐衣袂带出声响,被殿内僧人察觉。少刻来到切近,偷眼向内观瞧,只见大殿上坐了十几个僧人,年纪都已不轻,有几人更是古貌苍苍,一副龙钟老态。众僧坐于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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