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高权重-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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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部长自然居中而坐,他的眼睛四处扫描,看到空空如也的墙壁,眼里又露出了嘲笑的目光。
这几天郭拙诚基本都在厂里,和那些编辑数理化自学丛书的知识分子在一起。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在旁边看着,那些知识分子也只是把他看出一个看热闹的小孩,没有太上心。当然,因为他是郭知言、田小燕的孩子,也没有人敢将他赶走。
但几个小时之后,他就开始加入其中,跟着他们一起讨论,一起拟题。知识分子大惊之下纷纷询问他的年龄、学历,得知他竟然从初一越级到高中毕业班,而且期末考试打满分,大家纷纷赞叹,开始重视他的意见。而郭拙诚悄悄地将前世很多理念不知不觉地说出来,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
慢慢地他们成了忘年之交,有人甚至喊他为郭老师,让郭拙诚汗颜的同时也窃喜不已:呵呵,将来等你们官复原职的时候,我就去找你们帮忙。你们不会不给我这个“小老师”面子吧?
田小燕派来的年轻人找到郭拙诚,将他拉到一边,急切地说道:“小郭,坏事了!出大事了!迈不开到我们印刷厂找茬子了。”
郭拙诚莫名其妙,问道:“什么‘迈不开’来找茬子?”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迈不开是地委宣传部副部长的绰号。他姓黎,名字叫黎迈,因为看见漂亮的女人就迈不动脚,所有大家称他为迈不开。他原来在我们县担任县委副书记兼宣传部长,后来调到地委当宣传部副部长了。他说他是带队来调查的,你妈妈田主任让你去。”
郭拙诚连忙放下手里的书籍,跟旁边的人打了一个招呼就走,一边走一边问道:“那里还有谁接待?”
年轻人马上说道:“还有刘厂长。他们一来就给了刘厂长一个下马威,说他的右派没有摘帽怎么就当厂长了,让刘厂长很被动。他们还说我们厂门口的横幅不行……”
郭拙诚一进会议室就大声说道:“刘厂长,车间出了一点小问题,工人们请你过去一趟。”
正如坐针垫的刘向东连忙说道:“好,我就去。”也不跟地委的人打招呼就走了。
郭拙诚又对母亲田小燕说道:“田主任,刚才有人过来说粮库家属区那里有人病了,请你过去看一下。”
田小燕一愣,眼睛打了一个眼神给他:我们都走?谁接待他们这些领导?
郭拙诚又说道:“你快去啊。如果病人出了事,你可就麻烦了。”
田小燕不好意思地黎迈等人说道:“各位领导,真是对不起,我去去就来。小江,快过来泡茶,你一定要陪好领导。”
刚才那个去喊郭拙诚的年轻人马上应道:“好的。”
等田小燕刚出门,郭拙诚对黎迈等人问道:“请问你们中间谁的职务最大?”
坐外面的吴昊鼻子哼了一声,昂头道:“你是谁啊?你一个小孩怎么到印刷厂来玩?快点回家去!”
郭拙诚说道:“我是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走勤工俭学的道路,今天在这里帮忙,正好今天会议室的招待工作就是我负责。按照厂里的规定,不同级别的领导同志有不同的接待标准,一点也错不得。现在我要给你们泡茶,必须搞清楚你们的身份。高级干部我们用高级茶,放的茶叶数量也多。普通干部用普通茶叶,就放一点点;一般群众用茶叶末子或者白开水。请问你们——”
看着郭拙诚一本正经的样子,四个板着脸的男子笑了,觉得这孩子天真得可爱。但笑容很快就凝结,一个个想起今天来的任务,马上正襟安坐。
黎迈心道: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做法心里有数就行,用得着这么大声囔出来,哪有当面问客人怎么泡茶的道理?
吴昊的城府没有其他人的深,只见他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接着很自豪地说道:“这位我们地委宣传部的黎部长,跟你们县领导的级别一样。我们都是高级干部,都比你们印刷厂的领导大。”
他觉得这孩子有趣,说的这句话有点开玩笑的意思,并没有严格按实际情况说。一般情况下地委宣传部副部长比县委书记要低半级,至于吴昊自己现在什么级别也没有。但所处的位置不同,对于没有行政级别的印刷厂而言,他说他比印刷厂的领导级别高也有道理。
但是,郭拙诚岂能不抓住他无意中露出的这个漏洞,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第133章 下马威
他先装着沉思的样子,想了一会之后说道:“我记得地委宣传部长不姓黎,你们骗人!你们到底是骗子还是干部?快说,要不我报警了!”
正拿杯子准备清洗的小江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杯子差点掉地上,心道:“我的小祖宗,你这不是给你爸爸妈妈闯祸吗?”
几个男子气得脸色发紫,特别是黎迈,脸色本来就黑,这下变成了猪肝色,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岂有此理!我堂堂的地委宣传部副部长,竟然受到一个毛头小子如此奚落,真是反天了。来人——!”
郭拙诚却镇静地笑了,说道:“呵呵,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们是骗子呢?只怪刚才这位同志太年轻,没有说清楚您是副部长。黎副部长,请您别生气,不就是一杯茶吗?我们泡,我们泡……宣传部长肯定是大官,不过,你是副部长,那自然是小官了,但也算是官。江大哥,你给黎副部长的茶水里放中间的茶叶,其他的放的茶杯里放茶叶末子。”
听他说话的样子,好像黎迈刚才发脾气拍这一巴掌是为了争茶叶似的,而且郭拙诚把那个“副”字故意加重了语气。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黎迈噌地一下站起来,大声道:“走!找他们的领导去!我就不信他们敢一直躲着不见我们。刚才那个刘向东不是去车间了吗?我们就去车间!”
郭拙诚笑容一收,几步窜到门口,站在门边很严肃地问道:“慢!请问你们有单位介绍信吗?”
已经起身的吴昊怒道:“让开!我们是地委领导,还需要什么介绍信?”
郭拙诚冷笑道:“谁说地委领导就不要介绍信?就是省委领导来也有文件或电话通知,至少得有县里的领导陪同……哼!你们最大的领导也不过是地委宣传部副部长,你就敢说你们是地委领导?胆子太大了吧?”
“你——”吴昊恼羞成怒,几步冲过来,对着郭拙诚吼道,“臭小子,滚开!”
如果是在正式场合,像黎迈这种级别的人确实是不能称地委领导的,最多说是地委的部门领导。但平时在下面都是随便说,没有人觉得不对,更没有人去讲究。不料今天这话却被这小子抓住了把柄,真要闹起来,吴昊肯定难堪,给自己的领导脸上抹黑,你说他能不生气吗?
郭拙诚依然站着不动,堵着出去的门,说道:“我真怀疑你们到底是不是领导,怎么素质这么差?对一个正在招待你们的小孩还如此穷凶极恶,可见对普通群众是怎么样的态度?我见过的领导比你们大多了,一个个都是和蔼可亲,一个个笑逐颜开。”
郭拙诚显然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如果他这样也算是招待对方,这招待不要也罢。
“哼哼,好像你见过什么大领导似的。”吴昊伸手将郭拙诚往旁边拨。毕竟自己是大人,对方是小孩,就算对工厂的领导再有怒火,也不能打小孩不是?
郭拙诚说道:“当然见过。韩豹就比你们和气得多。韩豹也是大干部,你们认识吗?”
他没有说人人皆知的高国辉省长而是说的不太为人知的军区司令,而且他有意将韩豹说得有点含糊,听起来像“玩炮”二字。
吴昊一下没有拨开站在门口挡路的郭拙诚,自己还不由自主地趔趄了一下,脸上一时挂不住,更怒了,大声吼道:“臭小子,滚开。谁他妈的知道韩豹是哪个地方蹦出来的鸡疤玩意?”
后面的黎迈等人也怒了,另一个男子大声骂道:“王八蛋!……说,谁指使你来的?”
只有那个戴眼镜的人愣了一下,但随即摇了摇头。看他的表情,显然不相信韩豹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堵在后面的黎迈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小江怒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命令你马上把他给我拖开!”
郭拙诚心里暗笑,嘴里大声说道:“好!我听清你了,你们骂韩豹叔叔是鸡疤玩意,还骂他是王八蛋。我等下就告诉他,看他怎么说。”
吴昊拨了两下都没有将郭拙诚拨开,更觉得没有面子了,加上后面的人在催促,他一下顾不上什么形象,嘴里恨恨地说道:“老子就骂他狗鸡疤草的,你能怎么着?老子还要你家长好看!滚——”
说话间,他高高举起手来,然后狠狠地朝郭拙诚脸上扫去。此时的他真是恼羞成怒了。
其他的人都一愣,黎迈和带眼镜的男子还眯了一下眼睛,等待着把掌声的响起。
郭拙诚脑袋往旁边一偏,吴昊的巴掌几乎擦着他的头发过去,猛地拍在门框上,发出啪地一声响,然后就是失声惨叫:“哎呦——”
郭拙诚将抖着手的吴昊猛地一推,然后朝外大声喊道:“骗子打小孩啦——!有骗子大骂省委领导啦——!”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几个人都茫然不知所措,但都预感到有什么事会发生。
果然,随着一阵阵脚步声和怒吼声,不计其数的人朝这里跑过来:
“岂有此理,竟然打小孩!”
“迈不开本来就不是好人。不知道害了多少良家妇女,现在又来害我们。”
“打死他!”
“连省委领导都敢骂,这家伙是活腻了!”
领导的权威只有在别人认可的情况才有用,当大家不认可的时候,你就算地委宣传部副部长,那些工人也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他们更相信郭拙诚这个县委书记的儿子,更相信这个为印刷厂、为右派呕心沥血的一家子。
工厂里的右派胆子小不敢怎么样,只能躲后面助威,而工厂里原来的老工人可不怕什么,他们一个个挺起胸膛冲了上去。
很快,会议室就被人围了起来,黎迈等人不说出去,就是想站在门口也不行,被蜂拥而至的人赶进了靠墙壁的座位上。一个个脸色铁青,心里想着如何将厂里的领导狠狠地整治一番,怎么把这个厂子给关闭。
吴昊本想在领导面前表现一番,但是他硬气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道道愤怒的目光吓住,几次被郭拙诚抓住话柄的他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好久后,他才虚张声势地喊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我们是地委宣传部的干部,我们是上级领导。你们这么做是犯罪……”
郭拙诚举手道:“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虽然这些人冒充地委领导,虽然他们谩骂了省委领导,但毕竟他们还是同志,我们不能随便将他们打死。我们要以理服人,对不对?……黎副部长,我们是不是都坐下来好好说说?”
黎迈开始想反驳说自己没有冒充领导,更没有谩骂省委领导,但听了郭拙诚后面所说的“不能随便将他们打死”,心里不由恐惧起来,生怕这些愤怒的家伙冲上来对他们报以拳脚。
虽然他也知道那些人不敢打死自己,但真要让人打几拳,痛苦不说还多丢面子啊,将来在同僚面前怎么能说起话?而且这次下来调查是自己后面的人安排他来印刷厂找茬的,任务是收集黑材料,他并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更不能掀起满城风雨。因为现在政策不明,不能先将自己的底牌露出来,万一这些右派将来真的得势,他黎迈和后面的人就惨了。
如果这里出了乱子,自己后面的人要收拾的第一个就是自己。
黎迈恨恨地看了大模大样的郭拙诚一眼,但又不得不附和道:“对,大家都安静下来。你们谁去通知你们的厂长马上过来。我们是下来检查工作的,是正常的查看,你们就不要站这里了,这样会耽误大家的工作。”
黎迈态度不可能不好,可是就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只是大家不再像刚才那样吵吵闹闹,而是都把目光落在郭拙诚身上。
郭拙诚朝大伙笑了一下,说道:“大家请安静,让我先给上级领导打一个电话。”
黎迈连忙说道:“对,对,你马上打电话。打通了,我来和他说。”
郭拙诚将会议室墙角的电话机搬到会议桌上,拿起话筒,动作异常熟悉地摇了摇,等里面的话务员说话,他大声说道:“我是县印刷厂,我这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请马上转接川昌省省委机要室。”
不但会议室的所有人都木了,就是县邮电局电信机房值班的话务员也木了。她不相信地问道:“你真的要接省委机要室?”
郭拙诚大声道:“当然,如果耽误了这个重要的电话,你很可能会受到组织处分。”
总算用的是“很可能”这个不确定的词,没有过多的散发王八之气。
女话务员虽然很惊讶,但动作并不慢,在郭拙诚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接通了到宜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