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封疆-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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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叶之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黄瑜雯这样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词锋怎么会突然间如此锋利,连念悦都败下阵来。是因为爱?即使这种爱是单向性的?
关于爱情,无论是古来圣贤,抑或是今世的痴男怨女,都以一往直前的勇气去追逐、去感受。即使明明知道爱情就像一朵谎言的花朵,那种客观存在的美丽,会在岁月的交替中褪色。而每个人,却仍执着地走向花开的一瞬。
那是因为花开的一瞬实在是太美了,每个人都无法抗拒那动情时刻美妙的心灵感应。
因此,他不能责备念悦,甚至也不能责备黄瑜雯。她们只是在保卫自己心灵中那块柔软的领地。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黄瑜雯,告诉她有张念悦的存在。
一路上,叶之然的脑海中反复出现张念悦和黄瑜雯两张秀美精致的脸庞,让他心烦意乱。
回到马石乡政府,叶之然心情犹未平静。他随手打开办公桌旁的收录机,放上从叶老那里翻录来的磁带。那是叶老部队中一个文艺女兵在七十年代末朗诵的高尔基的散文《海燕》的录音磁带。据叶老介绍这个艺名叫做“雨音”的女兵是个报幕员,但嗓音优美,朗诵的诗词、散文都能准确地表达出美文的意境。叶老因为喜欢听,特地请她进录音棚录了两个作品,其中之一就是《海燕》。叶之然听到后也感觉很好,就在叶老家里翻录了一盘。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象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
当雨音清澈、激昂的声音缓缓响起,叶之然的心境慢慢平静下来。优美的声音是一种艺术。在电视发明之前,人类的声音首先通过电波传递到远方。叶之然在j大学生会时也参加过朗诵比赛,对《海燕》更是耳听能熟。只是雨音的朗诵更具艺术,让他一听到她的声音时就能心平气和。
自然界嘈杂的声音能使人心烦意乱,而雨音这种优美抒情的声音却能让心进入空灵的状态。
听完这篇《海燕》的朗诵,叶之然已经静下心来。他拿起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逐一学习。国务院以及省、市二级政府最近频发农村工作的指示性文件,要求各地方切实保障农民的基本生活问题。乡政府是中国最基层的政府组织,直接面临着广大的农民。叶之然就任乡长后,经常思考解决农村的劳动力富余问题。解决了劳动力富余问题,实际上也解决了大多数农民的经济来源。
在下午的每周一乡政府办公例会上,叶之然首先讲了农村工作问题,并把自己建立农村小企业联合体的构思向大家通气。几位副乡长都对这个设想大加赞赏,提出自己的建议。叶之然逐条记录下他的副手们的意见,准备继续深化之后形成方案。会议结束前,叶之然问副乡长刘红:“刘长,后勤股负责人的人选考虑好了吗?”
刘红点头道:“叶长,这样的。上周你作了指示之后,我听取了部分职工的意见,结合工作中的具体表现,我觉得张红同志可以胜任这个工作的。”
这个后勤负责人岗位只管乡政府大院内的设备维修、食堂等工作,虽然也是干部编制,但行政级别只是一个办事员。乡政府办公会议就可以决定任免。
【‘文】叶之然点头道:“很好,我同意。其他同志有没有意见?”
【‘人】乡长和分管副乡长都同意了,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
【‘书】刘红问:“叶长,你看武望福安排到哪里妥当?”
【‘屋】“让他到服务中心工作吧,那边缺少办事人员。”叶之然只是要把他调出后勤股。安排到服务中心,也算照顾到了秦大明的面子。在这种敏感的人事调动上,他掌握着一定的尺度。
“度”是个很玄妙的东西,不到位或超过了都会适得其反。
晚上,叶之然因为没有想好怎么开口解释这事,在叶老家吃完晚饭,并没有主动提及念悦的事。从叶老家出来,晚风吹在脸上,凉凉的,让他冷静地思考一下他和黄瑜雯之间的关系问题。
黄瑜雯现在是搁在他和念悦之间的木板,他想要到念悦的身前,必须走过这块木板。
他自然是将黄瑜雯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问题是,黄瑜雯根本不这么想。而且,即使黄瑜雯接受这个结果,她的父母也不会乐意。生活中,恋爱破裂后,几乎没有朋友。即使不成仇敌,也会成为路人。
和黄瑜雯成为仇敌,他当然不愿意,也很不智。即使成为路人,他也会感到非常遗憾。在他心里,黄瑜雯不仅才华横溢,而且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让他忍不住想保护她,同时又希望得到她的鼓励。
从叶老家步行回宿舍,需要二十分钟。常嘉的县城正处于扩张之中,东林街、秀洲街、健康路、文化路等都在持续延长之中,道路两侧缓缓建起了新楼。叶之然穿过几条小路,一路上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自击毙“两李”之后,常嘉的百姓视他为身边的英雄。他的知名度超过了很多县级领导。
回到宿舍,屁股还没有坐热,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叶之然接起电话一听,却是妹妹叶之慧从金山打来的电话。
“哥,医生说爸爸需要开刀,你什么时间回来一次。”
父亲的胃里有块息肉,去年厂里体检的时候发现的。胃镜检查后得出结论是良性的息肉,全家就放松了警惕。前几天母亲打电话来,说父亲胃部不适,医生要求再做胃镜检查。
叶之然问:“之慧,怎么要做手术了?胃镜检查结果不好吗?”
“医生说息肉长得太快,有病变的可能,需要及早切除。”
父亲是家里的参天大树,虽然一贯严厉,但威信极高。叶之然兄妹三个都很敬重他。哥哥和妹妹成家之后,照道理,照顾双亲的责任大部分要落到叶之然身上。但他远在嘉南市常嘉县工作,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家。反而一点也照顾不到。
“那我现在就赶回来,金山的医疗水平不高,最好到省医院去做手术。”
叶之慧就说道:“那你路上小心些,让司机开慢些。”
挂断电话,叶之然先向王静语请假。听说叶之然的父亲胃部要做手术,王静语关心了几句,说道:“叶长,那你赶紧回去吧,乡里最近的工作都很顺利,如果没有大事你就多陪父亲几天。”
谢过王静语,叶之然稍作考虑,打传呼给马艳丽,让她开车过来接自己去广北。
马艳丽在党政办工作时就学过驾驶,前一个月,服装厂因业务需要提出购车,叶之然和王静语商量后调剂、划拨了一辆半新的桑塔纳车给服装厂专用。
马艳丽接到拷台的信息,也不打电话问他去哪里,很快驾车进了小区。
叶之然上车后问:“马艳丽,我要立即去一次金山,你开夜车行吗?如果不行现在换人来得及。”
马艳丽知道他的老家在金山,此时急着回去必然是家中有事。她笑着说:“没问题的,你放心吧。”
叶之然这才说道:“我爸爸要开刀,我必须回去一次。最好接他去省医院做手术。”
马艳丽听说是他父亲要开刀,宽慰他的同时,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关键时刻能让她出力,说明叶郎心里有自己嘛!她把叶之然的信任全部化作动力,脚一踩油门,桑塔纳车“嗖”地开了出去。
叶之然忙说:“马艳丽,不用这么着急,今晚赶到金山就可以。又不是需要连夜手术的。”
马艳丽甜甜地一笑,娇嗔地说:“阿然,我知道啦!安全第一。”
说完这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踩了踩刹车,问:“阿然,我是不是先回去换件衣服?这身衣服好像不大好看。”
叶之然看她上身穿一件领口稍低的紫酱红颜色的针织毛衣,说:“蛮好的啊?换什么?”
马艳丽却有初次上门看望公婆的心理,特别注意自己的形象,她调转车头,往广福街开去。说道:“阿然,不耽误几分钟的,我还是去换一件稳重些的衣服。”
出来时,她以为叶之然约她去玩,就随手穿了一件宽松前卫的针织毛衣。现在知道要去金山,那是要见到他的家人,她心里就重视起来。虽然她不想和叶郎结婚,但结婚是一回事,形象又是一回事。在她心底,不管结不结婚,都将自己看作叶之然的家人。初次上门容不得马虎。
叶之然没辙,只得任她开回广福街。
第153节 母亲看上马艳丽了
不一会,马艳丽穿着牛仔裤,换了一件庄重一些的针织毛衣下来,手里还拿着水和食物。
上了车,她把水和食物递给叶之然,说:“阿然,路远,等会你吃点东西,不要着急。”
叶之然笑道:“我抽烟,不喜欢吃零食。”
马艳丽忍不住道:“烟要少抽,对身体不好。”说完这句,她又笑吟吟地问:“我这身打扮够朴素吧?不会引起你父母的反感吧?”
叶之然看她一眼,道:“好啦,你够美丽够朴素了。没准他们一见你就急着让你做我的媳妇。”
马艳丽立即兴奋地脸色彤红,笑道:“做媳妇是没福分了,就让我做你的贴身丫鬟吧。”
说完这句,可能是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啐一口,道:“美死你!”
姓曹的!马艳丽总能三言两语就激发他的荷尔蒙分泌。
叶之然忍住冲动,责怪地说道:“少说两句,开车吧。”
马艳丽见坐在副驾驶的“爱郎”下身衣裤支起了一个小帐篷,心中暗乐。又担心继续挑逗下去遭到他的“毒手”,便忍住笑,一踩油门加速前行。
打开收音机,正传出张学友的歌声:“我带半醉与倦容,徘徊暮色之中。呼呼北风可知道?如何觅她芳踪?在我心里面已经认同,从前夜里情深抱拥。为你一副任性的面容,自甘去被戏弄。只愿一生爱一人,因你是独有。只愿一生爱一人,一世亦未够。”
这首情歌此时听来却让叶之然有异样的感触。
“过去爱意那样浓,为何就此失踪?到了这晚有裂逄,如何共她沟通?但你不再转身回头,求求别要提早放手。就算抛出了我的所有,亦不理会以後。”
歌声能够引起人的共鸣,只因听歌的人曾经有类似的经历和思绪。而人,又最容易宽容自己的缺点。叶之然此刻对念悦产生了深深的愧疚,不仅仅因为黄瑜雯。
他看了一眼马艳丽,道:“马艳丽,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你还是趁早结婚吧。青春易逝,岁月会老。我不值得你作这么大的牺牲。”
马艳丽减慢速度,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有过失败婚姻的人,我不敢再去冒险。”
叶之然道:“不是所有男人都像刘国荣那样的,没准以后还会碰到合适的人。”
马艳丽道:“我觉得合适的人,他不一定觉得我合适。谁会娶一个不能生育的人?你不会希望我像处理品那样随便给人做玩物或者做个家佣吧?”
叶之然想想也是,只得说道:“所以我说如果遇到嘛。”
马艳丽不满地说道:“什么叫如果?你以后别说什么如果。你是不是觉得我厌烦了?”
叶之然坦白地说:“我只是担心误了你的终身。”
“阿然,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也是最适合我现状的。我是在遇到你之后才有了明确的事业和生活目标。感觉现在的工作和生活都很踏实。你就不用担心我了。况且,我对你要求不高,只要你的心里留一个小小的位置就够了。就像今天,你遇到了急事能够想到我,我就感觉足够了,感觉自己有价值。”
“艳丽,那太委屈你了。”
“说了我是自愿的!没啥委屈不委屈。你没听见张学友在唱吗?只愿一生爱一人,因你是独有;只愿一生爱一人,一世亦未够;只愿一生爱一人,即使做玩偶;只愿一生爱一人,一世亦未够。”
最后几句歌词,在马艳丽的轻声哼唱中,格外动情。
叶之然叹口气,对马艳丽,他原本只有对她婚姻的同情,对她工作的赞许。而有了肌肤之亲后,多了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感。虽然此刻因为念悦的缘故让他心生感慨,动员马艳丽再去追求新的婚姻。然而,内心深处,依然有着占有的欲望。
夹杂在欲望中的感情是脆弱的,而且不够高尚。但叶之然又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对马艳丽的感情处于积累上升的过程中。
看着马艳丽开着夜灯,双目注视着前方的道路,驾驶得又快又稳。叶之然说道:“艳丽,不要着急。我父亲的胃病是慢性疾病,不急于一时。”
马艳丽“嗯”了一声,说道:“胃病大多是不按时吃饭形成的,等伯父开了刀,要注意保养。”
叶之然叹道:“他就是劳碌命,从我记事开始,就没见他休息过。父亲在我脑海里就是在不停地做事。单位的事、家庭的事,他都抗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