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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双阙-海青拿天鹅-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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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杼看着我,眼中情绪不定,似懂非懂。稍顷,他缓缓点头:“如此。”过了一会,他看向候在路边的车马侍从,又看向我,问:“公女现下便要返国?”
  我答道:“国中有事,兄长命姮即返。”
  他沉吟片刻,道:“杞国路途长远,公女保重。”
  我莞尔,道:“多谢公子。”
  杼不语,稍顷,瞥瞥姬舆,道:“得罪。”声音硬梆梆的。
  姬舆面无表情,昂着头,略一颔首。
  杼没再说什么,与我行下一礼,转身上马而去。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扬尘中,我注目着,思绪仍徘徊在刚才的对话中。没想到消息竟传得这样快,大概燮那边不久也会知道了吧……
  无声地叹下一口气,我回头,却发现姬舆正在一旁看着我,若有所思。
  我抿了抿唇,对他说:“公子杼一向敬爱兄长,又为人忠直,冲撞之处,舆勿往心里去。”
  姬舆微微点了点头。
  心情有些沉,我移开目光,望向周道边绿草如茵的野地不语。
  “姮。”姬舆低低地开口。
  “嗯?”我回头。
  只见他凝视着我,面上有些迟疑,问道:“你坚持何事?”
  我怔了怔。
  他双眼盯着我,一瞬不移。
  我沉默片刻,轻轻地说:“我不愿他娶媵。”
  一阵大风自原野中吹来,路旁的大树哗哗作响,裳上环佩叮叮轻撞。
  姬舆仍旧看着我,眸光深邃。
  太阳渐渐往中天升去,路上的车马行人越来越多,喧嚣不止。姬舆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对我说:“时辰不早,杞国事急,尽快赶路为好。”
  我颔首:“然也。”
  姬舆重新将马牵起,和我一起往众人那边走去。他看着我登车,又同侍从及使者交代了几句之后,走到车前,对我温声道:“一路保重。”
  我点了点头。
  姬舆没有说话,星眸中柔光氲氲。
  好一会,他向旁边让开,御人扬鞭一响,马车又碌碌地跑动起来。我探头向后望去,姬舆还站在原地,视线相遇,他漾起笑意,居然朝我摆了摆手。
  我扶在车帷上,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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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几天赶路之后,四月中旬之前,我终于见到了杞国广袤的田野。阳光下,庄稼在平原的和风中如海面一样起伏,深深呼吸一口,心脾间满是熟悉的芬芳。
  我望向茫茫的地平线,心中惴惴,不知母亲到底怎么样了。使者早已走先一步往宫中报信,想来很快就会有人前来迎接。
  果然,没过多久,前方的路上出现一拨人马,正向这边过来,其中还有辆车。待他们靠近,我诧然,那车子由驷马拉着,上面的人分明是觪!
  “姮。”与王姒的使者见过礼后,走到我面前,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阿兄。”我微笑道,见到他,胸中一下开解不少。
  觪将我上下打量一阵,笑意敛起少许,微微皱眉,道:“怎么瘦了?”
  我没有回答,面带忧色地问他:“母亲现下如何?”
  “嗯?”觪目光闪了闪,随即一脸凝重,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
  我心中一黯。
  他对我说:“姮不若与为兄同车,听为兄细细道来。”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一起坐到他的车上。
  觪命令启程,所有人马重新归位,沿着大路继续向前。
  “母亲到底为何又犯了病?医师怎么说?”车子的摇晃中,我迫不及待地问。
  “姮,”觪仍锁着眉头:“有件事为兄须告知与你。”
  我看着他,心紧张地扑扑直跳,手心攥出了冷汗。
  觪眨了眨眼:“母亲并未得病。”
  “嗯?”我懵住。
  车轮轧在土路上,不停地响,田野中叽叽喳喳地飞起一群麻雀。
  我睁大了眼睛,说:“那……信?使者?”
  觪挑了挑眉:“那是诈太后的。”
  我无语。
  看看四周,皆是觪身边的侍卫。王姒的人被挡在了几重人墙之后,我们的话他们听不到。我长长地舒下一口气,先不计较他欺骗感情,至少心悬了几天,现在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是母亲的意思?”我问。
  觪摇头,道:“母亲与君父毫不知情,此事乃为兄一人做下。因此,”他狡黠地看着我:“姮见了他二人,若问起缘由,你只说不知,一切由为兄来答。”
  我点了点头。心中仍有不解,我小声问道:“阿兄为何如此?”
  觪瞥瞥我,说:“你前些日子不是来了书?”
  我颔首。
  他唇角勾勾,一脸崇高地说:“我看那用辞拘谨,如文书般毫无生气,便知姮定是受了委屈,阿兄不忍你凄苦,就遣使去将你接回。”

  兄长

  “阿兄……”我定定地望着觪,鼻头突然一阵酸酸的,眼眶发涩。月余来,宗周的生活波澜不断,哀喜搀杂。自己犹如一片浮萍,在王宫的漩涡中奋力挣扎,虽然终是无事,抑郁和无助却始终如影随行。没想到,千里之外,竟还有觪在关心着我……
  感激已经无法用言语描述,我在袖下攥着他修长的手指,紧紧不放。
  觪斜睨着我不说话,面上仍沉静无波,却掩不住眼中愈发明显的得意。此时,他的形象如同救世天神般光辉,映在眼中,我只觉心间暖暖的,安全感从未如现在般强烈。
  “稚子。”他声音中带着好笑,转过头去。
  临近日落之时,车马一行终于驶入了雍丘城中。
  觪对王姒的使者说母亲尚在病中,无法立即见客,且众人长途跋涉也需要休息,明日再安排探病,将他送入了宾馆。
  按礼数,回宫该先见父亲。
  我犹疑地问:“可要即刻见君父?” 觪擅作主张欺瞒王姒,父亲得知不晓得会如何反应。
  觪笑着说:“不必,君父三日前已往鲁国,须半月才回。”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敢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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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穿过长长的庑廊,走到母亲的宫中。世妇说母亲已入房中歇息,忙入内通报,没多久,便看到母亲急步地从堂后走了出来。
  “姮?”她见到我,满面惊诧。
  一段日子没见,母亲的身形似乎更瘦了一些,目光却依旧明亮有神。
  “母亲。”我上前行下一礼。病重的忧虑解除后,见到她,心中却换上了另一番滋味,只觉再不复过去那种单纯的喜悦,掺杂了些无以言语的复杂。
  她伸手将我扶起,左看又看,脸上满是疑惑:“如何突然回来了?”
  觪在一旁微笑:“母亲月初时曾叹姮不在身边,甚感寂寞,觪记在心中,特遣使将姮接回。”
  母亲眉头皱起:“为何不与我相商。”
  觪温文地回答:“觪见母亲近来气色不佳,欲惊喜一番,故而未告知母亲。”
  “大胆!”母亲勃然变色,急声斥责道:“姮留在宗周乃太后之意,尔怎敢轻易拂逆?!”
  心飕飕地发凉,我望着母亲不语。
  “并非轻易为之,” 觪讪笑道:“母亲,致书之中,觪言道母亲病重。”
  母亲面上一白,看着觪,表情惊疑不定。
  “太后体恤,非但未加阻拦,还遣使探望。”觪镇定无比,看了看我,语气和顺:“母亲,姮一片孝心,得信后即日启程,千里迢迢赶回来。而今母亲见到她,却只问因由,莫非不喜?”
  母亲怔了怔,看向我。
  我仍旧默然注视着她。
  她神色稍稍缓下,露出微笑,将我拉过去:“怎会不喜,母亲一时惊讶,却冷落了姮。”说着,她的手轻轻扶上我的脸颊,柔声道:“奔波数日,吾女想必甚是劳累。”
  那指头冰冷。
  我抿抿唇角:“确有些累了。”
  母亲莞尔,命人上膳,自己携我在榻上坐下,问了一番路上的衣食住行之后,话题一转,又问起我在宗周的生活。其中,她特别关心王姒待我如何,周王待我如何,见过几次,细节怎样之类的事。
  我平静地回答,轻描淡写,只说都好,与别的贵女差不多对待。
  “如此……”母亲看着我,目光困惑,若有所思。
  我不想再说,转过头去,欣赏旁边一只崭新的漆案。过了会,寺人呈上膳食,我又起身离榻,自然地坐到席上和觪一道用餐。
  饭后,觪问我,临走前跟我说的那些宗周名胜,我去了多少。
  不等我回答,只听母亲在上首笑道:“王姒何等重礼,岂会放任姮随意走动。想来姮每日也只留在宫中,所见者不过太后与挚任几人。”
  “挚任?” 觪想了想,问道:“可是颉伯生母?”
  母亲颔首,微微一笑,道:“然也。她乃挚国公女,与我自幼相识。昔挚伯年迈,而挚国微小,恐其子继位无所倚恃,便将挚任献于先王。”
  我愣了愣,想起那日挚任和我的谈话。怪不得她会帮着王姒,历经百余年,太任一系的势力早已式微,她一个小小的方国献女,要想稳住地位,投靠王姒无疑是最有效的;也怪不得她笃定母亲会为觪送我入宫,有了亲身经历,自然会敏感一些。
  而且,我看看母亲,挚任似乎也并未说错。她这番话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介绍挚任?
  “懦夫。”觪淡淡地说。
  母亲一讶。
  我望向觪,只见他脸上依旧温和,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没有,缓缓开口:“挚任不过庶妃,即便诞下王子也是位卑之人,若非依附太后,岂有今日之尊?挚国自太任以降,愈发碌碌,为国君者,不思精励自强,却图这等姻亲之利,何其愚蠢。”
  母亲面色发沉,盯着觪,眸光犀利。
  觪正襟危坐,岿然不动。
  刚才的语声轻松得像在聊天,话音落下,气氛却微微凝住。堂上一片寂静,三人谁也不说话。
  没想到觪竟这样干脆地拒绝了……我的心扑扑直跳。
  “夫人,该用药了。”没多久,一名世妇端着陶盂,走上堂来。
  母亲这才回复些常色,过了一会,从觪身上收回目光,将身体倚在几上。
  世妇将陶盂放在案上,慢慢地搅动小勺,散去热气。
  “天色不早,你二人回宫歇息吧。”母亲道,声音中有些疲惫,眼睛却没有看我们,手指轻揉着额角。
  心中缓缓松下,我瞅瞅觪,他似乎也如蒙大赦,神色舒开了许多。二人应诺,起身向母亲行礼后,告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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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室外,觪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我笑道:“如何,我说了定会无事。”
  “阿兄……”我的鼻子又是一酸,喉中一阵哽咽涌起,再也忍不住,将脸埋进他怀中。片刻,眼前的衣料已经浸润了。
  觪的身体僵了僵。
  “还是阿兄好……”我闷闷地说。
  觪默然,稍顷,一只大手抚上我的脑袋,头顶传来他带笑的声音:“姮若觉得为兄好,便永远留在此处陪阿兄如何?”
  我吸了吸鼻子,抬起头,说:“好。”
  “嗯?”觪愣了愣。忽然,他抬手捏起我的脸,瞪着我,道:“姮将要及笄了,还说这等稚子之言。”
  我再也哭不出来。
  觪看着我,戏谑地说:“若晋侯知晓姮方才所言,定要以为姮变心了。”
  心沉了沉,我揉着发热的脸颊,道:“阿兄,有两件事须说与你知晓。”
  觪问:“何事?”
  我低声说:“我与晋候已无婚约。”
  觪定住。良久,他问道:“姮果真变心了?”
  我说:“不是。”
  他眉毛倒竖:“晋候竟敢负你?!”
  我苦笑;“也不是。”
  觪懵然。
  我轻轻一叹:“阿兄,我与他各怀心志,走不到一处。”
  觪神色怪异。过了会,他扬扬眉毛:“还有何事?”
  我看着他,道:“虎臣舆将遣媒人来求婚。”
  觪睁大了眼睛。
  我将教场上的事跟他说了一遍,觪听着,两眼亮亮的。
  “子熙竟有这般气魄!”他赞道。
  我瞅着他,虽然早料到他也许会作此反应,却还是无语。
  “姮不欢喜?” 觪盯着我,问道。
  我淡笑:“怎会不喜?”
  觪拍拍我的肩,肯定十足地说:“姮勿忧,嫁与子熙必是一生之幸。“
  我奇怪地看他:“阿兄怎知?”
  觪却一脸神秘,笑得贼兮兮的:“不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不等我开口,他又问:“为何方才不将此事告知母亲?”
  我一愣,望向身后烛火通明的宫室。好一会,我摇了摇头,道:“明日自然会有人告知于她。”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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