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之夫不下堂-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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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混乱的寝宫,登时人人都噤了声。柔然这个民族,遍布大漠南北,他们逐水草而居,靠放牧为生,是个典型的马背上的民族。而成长于马背上的柔然王赫图,则是一副塞外男子中的典范。他的身材魁梧高大,下巴间挤满了浓密的胡须,以至于模糊了他本来的相貌。据传这个柔然王,十岁时就已经习得武艺,并且徒手摔死过群狼。他十三岁那年,曾单枪匹马闯入到叛变首领的营地里,当着众人的面儿,取下了首领的脑袋,成功平息了叛乱。
如果说宇文漠然是一只独狼的话,那么赫图,就是一只隐于草原的猛虎。虎与狼,孰轻孰重,各人的心里已有分晓。
“王还没有休息?”宇文漠然大踏步走了过来,面上多有不善。这个好管闲事的王,来他这里做什么。
柔然王挥手屏退四周,他坐在椅子上,操着流利的汉语说道:“你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好弟弟。”
“你说的是老四?”宇文漠然皱了皱眉头:“那小子挨了几刀,能侥幸活下去算他运气,不过,有他娘亲在我手上,有他家的产业在我手上,他已不足为惧。”
“本王说的,并非你的四弟。”赫图精湛的双眼扫过宇文漠然,心里暗自鄙夷,这个大老粗,有勇无谋,竟然连自己的弟弟都看不透。
“哦?”宇文漠然挑了挑眉毛,不是老四,那么是谁,兄弟们还有谁能让他刮目相看?
“那个人,是你的五弟。”赫图收起不屑的目光:“因为他,南诏人撕毁了协议,单方面与天朝停战了。”
他的五弟……宇文漠然的头上,如同被人砸了一个大榴莲,刺痛的很。那个出身卑贱的小子,仗着有一个狐狸娘亲,得尽了父皇的宠爱。偏偏那个小白脸极会低调,从来不抢其他人的风头,因此更得父皇及朝中一众大臣的偏心。
“那个小白脸,他弄不起什么风浪,成天只会子曰子曰,是个典型的书呆子,放心。”宇文漠然没好气的说道。
“放心?”赫图挑了挑眉头:“一个尚未弱冠的小子,能差遣人马封我要塞断我盟友,你却要本王放心?”怒火已然在眼中烧起。
宇文漠然虽然勇猛,可也是个明白人,他心里深谙,自己的好弟弟,已然形成了不小的威胁。“大王切莫忧心,我在军里有亲信,十日内,他必会为我们,除去这个心头大患。”
赫图面色不善,他站起身来,冷然说道:“那好,十日后,敬候佳音。”说完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一双大脚跺的地板声声作响。望着赫图不屑的背影,宇文漠然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怒意,右手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长剑。一旦自己登上大宝,有朝一日,他定要除去这群对自己不敬的人。
第二日,当弯月和幺一起床时,二人皆吃惊的看向对方。昨夜,不仅幺一辗转反侧没有睡好,就连弯月,也未曾真正入睡,两人现在,皆一副熊猫眼之象,唬的路过的若涵大惊小怪,以为家里来了什么妖怪。
在一番上妆后,幺一终于掩住了自己的熊猫眼,同时也为弯月挡住了她的黑眼圈。两人手挽手的走出屋去,而清醒过来的若涵,正捂住嘴偷笑。
“小霸王,你笑什么。”弯月没好气的问道。
“我笑,谁说我笑了,我只看到一只黑花母猪在叫。”若涵收起了笑容,理直气壮的答道。
黑花母猪,这个小坏蛋,竟然说自己是一只黑花母猪。弯月登时一头黑线,生气道:“好女不跟幼男斗。幺一姐,走啦。”
幺一将若涵与弯月的洗具,尽看在眼里。她付以浅浅一笑,衣袖飘忽间,已然消失在转弯处。
“弯月丫头,你来的正好。”张大夫正在收拾行装,见到弯月她们进来了,笑道。
“大夫,你怎么收拾行李,难道要离开这里吗?”弯月问道。
张大夫摇了摇头:“也不尽然。我有一个朋友,现在在江州城里做事。他以前是城里的大夫,后来,随着难民的增多,他就去了江州的收留所,专给难民们看病。然而,他一个人做着有些太吃力,于是就寄信给我,希望我能去帮他。怎样,你们去不去啊?”
江州?幺一杏目圆瞪,那里离京城,可不是一般的近呢,两者间的距离,乃非常非常近也。也因如此,江州那里,不禁屯了大批的官兵,也聚集了无数的流民。
“若能帮上那些流民,自然要去啦。”弯月当即表态道。幺一也随之点了点头。而倚在门口的若涵,眼见二人都同意了,自然也乖乖的同意了。
就这样,四人很快收拾完了行装,张大夫和若涵驾着初来时的那辆马车,朝着江州的方向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芸娘和陈二,都是第一卷第二章出现的人物,有记不清的请回去温习一遍^_^
在此非常感谢编编让我再次上榜,本周起继续码字喂猫……
☆、金戈铁马践月魂
弯月绝对不会想到;她才离去了一年的时间;京畿地区;已然风光不再。十舍九空;稻谷不种,江州犹如此;京城又何以堪。
在到达江州后;张大夫带着她们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江州城外的收留所。据传,这个收留所乃城里的善心人士,为难民所搭建起的临时居所,虽然条件甚为简陋;可住在这里的难民,始终有增无减。
“张老哥,”一个中年男子从人群中探出头,朝他们招手小跑了过来:“张老哥,谢谢你大老远的赶来。”
“何贤弟,你就别斯文了,你老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张顽童拍了拍老何的肩膀,向着弯月她们介绍到:“这是我给你们提到的何贤弟,你们叫他何叔就行。”
“何叔。”弯月幺一和若涵,忙开口叫道。
张顽童拉过若涵来,笑道:“这孩子,是我刚收的徒儿,若涵。这两丫头,这个叫弯月,这位是……”张顽童忽然打住,幺一的死讯已经传遍了京城,江州这边必然也已知晓,那么,该怎么称呼她呢。
“小女子秦静姝,见过何叔。”幺一落落大方的站了出来,行礼道。
何叔抚着山羊胡须,颇有遗憾的看向幺一,同时点了点头,算是还礼。如今的幺一,精致的面庞上沾着弯月为她调制而成的泥浆,远远看去,宛如满脸大麻子的乡下女人。有佳人如此,也难怪何叔会叹息了。
时逢乱世,女人的美丽,只会为自己招来无妄之灾。既然如此,还是丑一点儿吧。
此时,一个小男孩呼呼地跑了过来,摇着何大夫的衣摆哭道:“大夫叔叔,我娘亲快不行了。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这个小家伙,声音软软的,脸胖嘟嘟的就像一只波斯猫,颇引人怜惜。
何大夫闻言,忙跟着小男孩小跑了过去,张大夫带着弯月若涵一干人等,也忙跟了过去。
一个瘦弱的妇人躺在了一块儿草席儿上,头发已经乱蓬蓬的不成样子,然而,她的可怜样,在周围人眼中,早已见怪不怪。
“大夫,娘亲已经昏迷好久了,您救救她吧。”小男孩趴到妇人的身旁,嚎啕起来。
何大夫忙俯身为妇人把脉,然而,这干枯的手上,已经摸不到任何脉象了。
何大夫摇了摇头,已经见惯生死的他,无奈地走了出去,惟留下这个弱小的孩子,仍在死去的母亲身旁哭着。
弯月和幺一不忍看到孩子哭泣,忙上前哄起他来。若涵在一旁冷眼看着,末了抛了一句话:“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哭的跟个娘们似的。”
小男孩很是委屈地看了一眼若涵,一双白胖的小手,继续在眼睛上揉搓着。
“小弟弟,你娘她病了,需要睡很久。你这样哭,可是会打扰你娘亲的哦,她若醒了,病就不会好了。”幺一好言劝解道。
“那我不哭了。娘亲什么时候能醒?”小家伙的眼中升起了一缕希望,奶声奶气地问道。
幺一勾了下小家伙的鼻子,笑道:“那要看你乖不乖了。这样吧,姐姐带你的娘亲去养病,你以后就跟姐姐在一起,好不好?”
小家伙很努力地点了点头,像只小猫儿似的依偎在幺一的怀里。
幺一脸上流着温柔的笑,她牵着小家伙的手,带他离开了这里。若涵一脸不甘地跟在后面,悄声问弯月道:“丑姐姐,你们不会要那个小东西跟咱们一起吧。”
弯月笑了笑,不语。如今兵荒马乱的,如果放任那个小东西在外,他必将凶多吉少。哎,能帮点儿就帮点儿吧。
此时,在何大夫的带领下,几个家仆一样的人走了过来,他们将死去的妇人包在席子里卷了卷,随即将她的尸身放在已经装满密密麻麻席子的车子上,推着走了。
“何叔,他们是什么人?”弯月指着那几个家仆模样的人,问道。
何大夫“哦”了一声,答道:“他们是那家大善人的家仆,过来帮忙的,呵呵。”
弯月闻言,继续问道:“何叔,是哪家善人如此厚德啊?”
“嗨,这我就不知道喽。”何叔憨厚地笑了笑:“那位善人哦,我只知道他姓陈,但其他的我就不晓得了。”
此时,又有病患陆续出现严重的病症,何大夫与张大夫二人,来回穿梭于病患中间,额头沾满了汗水也不顾去擦。若涵在一旁做张大夫的下手,时不时地为他擦去汗珠,并且细心记录着张大夫说下的方子,一脸乖巧相。幺一则牵着小男孩的手,来到了内置的医馆内,和弯月一起抓药。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幺一一边抓药,一边问道。
“我……”小家伙显得束手无策:“娘亲总是叫我二丫。”
二丫……弯月和幺一不禁愣了愣,这个男装的孩子,难道是女儿身?
幺一笑着俯□,在二丫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二丫登时羞得满脸通红,腼腆地点了点头。
“幺一姐,你都问了她什么呀?看她的小脸红的。”弯月边捣药,边问道。
“没什么啦,只是确定了下她的性别,果然是个花木兰呢。”幺一眨了眨眼,眼里盛满了怜惜:“真可怜,看她的样子,也不过七八岁,就要漂泊在外了。”
弯月此时停下了抓药,她俯□来问道:“小妹妹,你家里除了娘亲,还有其他人吗?”
二丫很无辜地摇了摇头,一双水样的眼睛仿佛下一刻就会喷出水来:“我爹战死了,娘亲带着我和姐姐,从京城出来给爹爹上香,可是路上碰到了坏人,姐姐就被他们害死了。”二丫胖乎乎的手又盖在了眼睛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幺一忙哄起二丫,连哄带抱的,终于使得小丫头不再哭泣。然而,小丫头的哭声似是牵动了医馆里其他人的伤心事,一时间,众人皆掩面低泣,诉说起自己的悲惨遭遇。
“我家相公原是城门的守军,柔然人攻陷京城的那夜,他就在城门那儿。结果……”一个妇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另一个略微白净的妇人拍了拍她,手持帕子不停地落眼泪:“柔然人真是天杀的,连我的小娃儿都不放过,可怜那一岁的孩子呦,就在我面前被活活摔死了。”
旁边一个瘸腿的男子闻言,劝解道:“诸位大嫂,你们能从这场劫难中逃脱,已属万幸。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厚福。我以前在肖尚书家里做事,混得好的时候,日日吃香的喝辣的,可是柔然人占领了府邸,把府里的男子都杀了不说,还把府里的女人,无论美丑都……结果现在肖府里的井,从里面出的不是水,都是跳到里面去的女子的尸体啊。”
弯月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哭诉,心里一团火正熊熊燃起。她握着药材的手,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来,五味子哗哗的撒在了桌面上。
“妹妹,你没事吧。”幺一见状,忙关怀地问道。
弯月擦了擦红肿的眼,不做声地跑到了后院,哭泣了起来。
“傻丫头,你哭什么?”幺一跑过来,心疼的擦着弯月的眼泪,念道。
“姐姐,我恨自己不是一个男人,没有一身的武艺,不能拿起刀枪保家卫国。”弯月抹着眼泪哽咽道。
“好妹妹,”幺一的眼圈儿也红了:“我们虽为女人,却不是一无是处的。男人在前方打仗,我们在后方救济灾民与伤兵,让他们能够安心的打仗,不也是对国家的功德吗?”
幺一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惊醒了弯月。是呀,自己没有武艺,亦非男儿,可她有医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照样可以挽救许多人。
忽然间,前厅里一阵吵闹,似是许多人进了来。一个宏大的男声在外面响起:“张大夫在哪里?”
弯月忙走了出去,应道:“张大夫出去应诊了。”话说完,她不由得一愣。
眼前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在豫州见到的,骠骑将军刘波。
一身戎装的刘波显得十分焦急:“什么,他去哪里了?速带我去见他。”
看得出,这位一根筋将军没有认出她来,这样也好,毕竟上次见面时,弯月戴的是若梨的人皮面具。
弯月擦了擦泪,“哦”了一声答道:“我也不知张大夫去了哪里,他和何叔就在附近救助病患。”
刘波忙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