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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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寄风潜至后院,便听见几声吁叹,十分耳熟。
陆寄风拨开枝叶,便看见穿着湖绿衣裳的千绿走来走去,脸上愁容沉重。
见四下无人,陆寄风轻轻地一跃而下,落在千绿面前。
千绿吓得差点要叫出声来,陆寄风连忙把食指放在唇前,提醒她不要作声。
千绿点了点头,拉着陆寄风的手进了房间,一将门掩上,便又气又急地问道:「你把风将军和紫将军挟持到哪里去了?」
陆寄风道:「怎么啦?」
千绿道:「以往是有它们保护小姐,小姐才能在这儿安居,你一把它们抓走,小姐就……就……呜……」
千绿掩着脸哭了起来,陆寄风急问:「若紫怎么了?」
千绿道:「小姐她……她被庐陵王抓走了。」
陆寄风一怔,千绿哭哭啼啼地说道:「那天你前脚一走,庐陵王府的人后脚就来,抓走了小姐,以前庐陵王就缠着小姐,要不是怕风将军和紫将军……都怪你,都是你不好!呜……」
陆寄风拍了拍她的肩,道:「我会把你们小姐救回来的。」
千绿抬眼看了看他,道:「真的?」
陆寄风点了点头,道:「庐陵王府我还不当一回事,你放心吧!」
千绿破涕为笑,陆寄风伸手拭去她的泪水,道:「我问你,云老爷和云公子呢?为何他们放着云小姐一个人住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
千绿道:「听说当年云老爷和云公子护王驾有功,给封了官职,他们推辞不掉,高祖皇帝很看重公子的武力,留在身边不放人,高祖皇帝驾崩后,先帝不大喜欢救过庐陵王的云家,本来要贬老爷和公子的官位的,可还没贬成,先帝便又驾崩了,当今皇上重武,反而把公子留得更近身,更不放人,老爷前年好不容易辞成官了,有时过来,有时回京里,两边奔波。」
陆寄风道:「若紫为何不跟他们一起到建康定居?那儿不是比较太平吗?」
千绿道:「何止太平,听老爷说建康纸醉金迷,可安逸了!公子原本执意要带小姐到建康赴任,过好日子,但小姐也抵死不肯。」
「为什么?」
千绿道:「小姐说……她要在这里等一个人,若到了南边,一生都见不着那人了……」
说着,千绿幽幽地看着陆寄风,道:「这十年来,你知道小姐等你等得多苦吗?」
陆寄风说不出话来,千绿道:「你既然来了,我带你到小姐房里看看。」
不等陆寄风推辞,千绿已握着他的手走进隔间,绕过白玉隔屏,是一间简单至极的房间,只有一床一几,几卷诗书笔墨,床边还悬着那把封秋华所赠的佩剑,已积了不少灰尘。
这么简单的房间,几乎什么也没有,云若紫就这样万念俱无地等着他,令陆寄风心中更加沉重。他取下宝剑,拂去尘埃,不由得感触万千。转过头时,又见几上的缣帛写着几行清丽的字。
他拾起逐字细看,是首五言,陆寄风轻声念道:
「昔处山阿笑,今望朱门悲,君还旧聚处,为我一颦眉。十年守尘世,缘业相因回;宁肯不相逢,相逢大梦归。」
陆寄风喃喃道:「相逢大梦归?相逢大梦归?」他呆呆地望着那片缣帛,云若紫的诗里,似乎还有些不祥之意。
千绿柔声道:「陆公子,你知道小姐诗里的意思吗?」
陆寄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千绿道:「小姐不是凡骨,她总是能先一步知道将来的事,她就知道得守在这儿才遇得见你,去年老爷回来时,她还特别交代老爷把封爷给护送过来……」
陆寄风心头一怵,道:「封爷?是封秋华封道爷吗?」
千绿道:「是啊!你也识得他?」
陆寄风道:「你们老爷多久会回来?」
千绿道:「算算日子,这几天也该到了。怎么?你要见封爷?」
陆寄风点了点头,千绿道:「封爷是个半死人,没有神智,您见他做什么?」
陆寄风道:「他一直没有恢复?」
千绿道:「小姐说,这回将封爷送过来,会有救他的机缘,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
千绿道:「只不过未必是福。哎,我现在总算明白小姐为何特别要跟我说这些了,原来她知道有一天要由我来跟你说。」
云若紫既能预知吉凶,却还让刘义真所擒,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陆寄风百思不解,不过既知她身陷险境,不管怎样陆寄风非把她救回不可。
陆寄风向千绿问清楚庐陵王府怎么走,便配上封秋华的剑以备不时之需,以轻功跃上围墙,奔出了云府。
庐陵王府离云宅并不甚远,但是当陆寄风潜入之后,前后都找遍了,不要说没见到云若紫,就连刘义真和柳衡都没见着。
陆寄风暗觉奇怪,隐藏在屋顶上,见到一名在后堂巡视的官兵,便跃了下去,瞬间点了他几大要穴,抓着他再跃上屋顶,问道:
「刘义真呢?」
那官兵不敢隐瞒,道:「王爷……王爷昨天就离开了……」
「去哪里?」
「小的不知,王爷很机密,他什么时候出去的,这府里没人知道……」
陆寄风问道:「他是否抓了云府的云小姐回来?」
那官兵噤若寒蝉,不大敢说,陆寄风按在他风门穴上的手一点,那官兵痛得大汗淋漓,却被点着穴不能发声,痛苦欲绝。
陆寄风再逼问了一次,那官兵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道:「好像……好像是,但是小的真是不知啊!」
「什么叫好像是?」
那官兵道:「那……那位姑娘好好地跟着王爷,没人抓她,所以小的不知道是否是云府的大小姐……」
「她长相如何?」
「隔得远,小的没看见……」
陆寄风反复问了几次,都问不出要领,那官兵确实不知道刘义真的去处,陆寄风将他点昏,又抓了几人,所问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云若紫和刘义真果然都不在王府,没人知道去什么地方。
这下子线索又全断了,陆寄风只好先离开庐陵王府,再向民间打听是否见过刘义真的车行队伍。
奇怪的是:应该十分显眼的王爷出巡阵仗,竟没有人见到。难道刘义真是微服私行?他带了云若紫,这么机密行事,实在太不寻常了。
就在陆寄风苦思无着,不知该从何找起之时,突然一阵冷笑,自身后的树上响起。
陆寄风抬头一看,并没见到树上有任何人,背上又被拐杖敲了一下。
陆寄风急忙转头,迦逻站在他背后,一脸轻视地看着他。
「迦逻!」陆寄风又惊又喜,道:「你跑哪儿去了?」
迦逻道:「我去见见云小姐是多么美若天仙,能让你动不动就唉声叹气,心神不宁。」
「你胡说什么,我还担心你……」
迦逻道:「你担心我?那谢谢你啦,瞧你在街上像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我看你是担心云小姐吧?」
陆寄风问道:「你知道她人在哪里?快告诉我!」
一见陆寄风这么心急,迦逻脸色又是一变,道:「我问你,你担心我多些,还是担心她多些?」
陆寄风道:「这……这怎么能比呢?」
「这怎么不能比?喜欢谁多些,就担心谁多些!」
陆寄风道:「喜欢也不能比的,你是我朋友,她……」
迦逻看着陆寄风,双眼盯着不放,等着陆寄风说下去,陆寄风张口结舌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云若紫是自己的什么人,只好说道:「你知道她的下落,爱说就说吧!不说我自己去找。」
迦逻叹了口气,转身道:「跟我来。」
陆寄风连忙跟了上去,问道:「你昨晚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不说一声?」
迦逻道:「我高兴什么时候走,谁能管得?」
陆寄风只好苦笑不语,迦逻带着他又往山上去,陆寄风什么也没问,迦逻先按捺不住,道:「你不怕我胡乱带你乱走,让你找不到云小姐?」
陆寄风道:「我相信你。」
迦逻瞪了他一眼,道:「善信人易成人之工具。」
陆寄风只是一笑,迦逻口气缓和了不少,道:「我昨晚到村里去,听说云小姐被那个什么庐陵王给抓走了,我又找了好久,才找着他们的车队。」
陆寄风道:「你怎么找得到?」
迦逻道:「我自有法子。」
至于是什么法子,迦逻不说,陆寄风也不便多问。
迦逻忍不住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云小姐的身分?」
陆寄风道:「你指的是什么?」
迦逻道:「她是……唉!算了,你自己问她吧!」
迦逻带着陆寄风又重回山上,而且所行之路,仿佛就是以前走过的,不知道刘义真深入嵩山做什么?
直走到一处松林,两人藏身在草丛后,前方的空地上,已搭起临时军帐,密密地以丝帐围起,上百名剽健的汉子防守在外,不远处则停放了几辆大若屋舍的六马油壁华车,乍看之下,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是皇帝出巡。
「这阵仗……?」
迦逻道:「庐陵王摆的,他在等人。」
「等人?」
迦逻道:「以他的身分,他不能再上山,会冒犯到我娘,他一定是在这儿等我娘派人来跟他碰头。」
陆寄风道:「等等,你的意思是……他也是圣我教的信徒?」
迦逻一指插在车边和帐边的旗子,道:「嗯,这一寨是紫鸾寨,那旗上的紫鸾还没开光,定是入教不久,还没建过功。不过,这一寨都是军人出身,跟别处的乌合之众大不相同,他们又抓到云小姐,这下子立的功可大了,看来不久以后,这一郡的十六个寨都要归紫鸾寨主管了。」
陆寄风万万没想到:刘义真竟也加入了圣我教,还将官兵全数投入为寨众!舞玄姬既是北魏的仙后,刘义真投在她的麾下,此举根本是不折不扣的叛国投敌。舞玄姬先完成人的私欲这一点,确实是凡人无法抵抗的诱惑。
军帐的一角被掀开了,刘义真和柳衡恭恭敬敬地倒退而出,说道:「请小姐安歇。」
军帐内没有人声,陆寄风的心跳个不停,云若紫真的在里面吗?这么多年来,刘义真用心讨好云若紫,原来并不是为了贪恋她的美色,而是别有用意。
陆寄风问道:「你说这一郡有十六个寨,一共有多少人?」
迦逻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最大的一寨有一万多人,最小的也有三千人。」
如果每寨以五千人计,刘义真等于一下子得到八万大军,足以起兵对抗刘义隆了,难怪他要臣服于圣我教。
这时,其中一辆大车的车帘微卷,露出一张俏脸,道:「刘大哥!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刘义真上前笑道:「贞妹,你不多歇一会儿?」
司马贞道:「我精神可好呢!」
看来司马贞和张业是在半路与刘义真遇上了,她虽然衣服还没得换,但是神采飞扬,又恢复了那无忧无虑的公主模样。
刘义真上前,捧着她的脸轻轻一吻,司马贞喜上眉梢,道:「刘大哥,你派人来找我也就罢了,怎么让他们全穿成这怪模怪样?」
刘义真道:「我是不想惊动民间,让人知道你堂堂富阳公主,被一介匹夫给抓了,会传成多难听的话。」
司马贞道:「原来如此……那帐里是什么人?」
刘义真道:「没人,我叫柳衡护送你先回去吧……」
「不,你回去我才要回去!你到底守在这儿做什么啊?」
刘义真道:「我借着找你之便,顺便教众人将此山的地势看仔细了,作为对抗魏国的前线,你再耐心等等,不用多久他们就能回报了。」
司马贞拉着他,撒娇地说道:「你进车里来,我有话跟你说。」
刘义真想了想,微微一笑,对柳衡使了个眼色,便登入车中,垂下厚帘,车内的事情再无外人可知了。
柳衡按着佩剑,尽责地观望着,陆寄风与迦逻仍隐藏在松树后,极欲进军帐中一窥云若紫是否在里面。
迦逻道:「再耗下去,到黄昏时独孤冢就会派人出来,那时就来不及了。」
日头早已西偏,距离黄昏时分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陆寄风想了想,硬闯虽可打退群敌,不过如此一来,行踪便暴露了,若是惊动了舞玄姬,反为不妙。再说,帐中是否有人,也还是未知之数,在知道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迦逻道:「我有个法子,你看看怎样。」
「什么法子?」
迦逻道:「我扮成我娘的手下,去引开那剑客的注意,你趁机进帐里找人,救走云小姐。」
陆寄风道:「可是你这样出面,太危险了,那个剑客叫做柳衡,他的剑法,一般人是对付不了的。」
迦逻笑了一笑,一挥拐杖,道:「他的剑法有我这拐杖厉害吗?」
「可是万一被司马贞看见了……」
「她和他的心上人在车里亲热,有脸出来吗?」
陆寄风仍觉不妥,道:「我看你还是别……」
不等陆寄风说完,迦逻已嫣然一笑,站直了身,拄杖走了出去,陆寄风待要阻止,众人已注意到迦逻,全都严阵以待,目送着他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