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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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逻抬起泪眼汪汪的脸,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见陆寄风朝着洞口喊着:「冷前辈!我会娶迦逻,我答应你就是了。」
冷袖道:「我没求你答应,你不答应结果也是一样。」
陆寄风道:「我答应娶迦逻为妻,可是要依礼而为!」
冷袖道:「怎么依礼而为?」
陆寄风道:「至少要神智清醒,两厢情愿,禀过长辈,才成夫妻。」
冷袖道:「那你是不是还要择定良辰吉日,跟我拖着十年八年的?少跟我闹这些虚文!反正你老子娘都死光了,迦逻的老子也半死不活,你们不必报告长辈,我就是长辈,咱们也别管什么择日纳采的,你们现在就做了夫妻,做了夫妻我就放你们出来!」
陆寄风严正地说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样逼人苟合,我万难从命!」
听得陆寄风这样说,冷袖不由得不重新打算。
冷袖只好说道:「你先得发下毒誓,出去后必娶迦逻,我就放你们出来。」
陆寄风道:「发什么毒誓都可以,我说过的话绝不会不算!」
门外静了一会儿,终于应声而开,阳光洒进室内,陆寄风带着迦逻,步出小室。
冷袖笑道:「你说话要算话!」
陆寄风冷冷地说道:「你也要说话算话,医好封伯伯。」
冷袖道:「迦逻,你的陆寄风肯娶你了,你高不高兴?」
迦逻委屈地说道:「他又不是欢喜情愿的……」
冷袖笑道:「放心吧,他不久就欢喜情愿啦!」
迦逻道:「可是万一他不欢喜情愿,跟我爹一样,做了夫妻就甩了我,那怎么办?」
冷袖道:「陆寄风不是这样的人……」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大放心,对陆寄风道:「你敢逃我打断你的腿。」
迦逻居然大表赞成,道:「冷前辈,他若逃你就帮我斩断他的腿,让他没法子逃,好不好?」
冷袖道:「我凑成了你们,当然还要保证你们恩恩爱爱。陆寄风,你听见了没有?」
他们两个的想法,实在教陆寄风哑口无言,说了声:「不用你多事。」便带着迦逻离开梅谷,重回剑仙崖了。
第十八章 羽奏壮士惊
陆寄风与迦逻即将成亲的消息,令崖上众人又惊又喜。陆寄风老老实实说出被冷袖逼迫,又以封秋华性命要胁之事,迦逻听了倒也不难过,一直笑眯眯地紧抱着陆寄风的手不放。
蕊仙笑道:「这是天大的喜事,虽说有些儿……嗯,逼不得已,可是我想冷前辈立意是好的。」
眉间尺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陆寄风,你禀告过我就成了,我马上答应这门亲事。」
云拭松打量着迦逻,道:「这么瘦的我不喜欢,还是紫妹好。」
迦逻瞪着他道:「我也不喜欢你,你最好别喜欢我!」
只有千绿一个人呆呆地坐了半晌,不发一语,眼泪突然间滴落绿裙之上,默默地起了身走出去。
蕊仙本来正高高兴兴地说着要怎样置办喜事,见到千绿含泪离去,倒是有些吃惊,也起身随她去。
千绿走到无人之处,悲伤地啜泣。蕊仙走了过来,以手绢擦了擦她的脸,道:「千绿妹妹,你怎么这么难过?难道你也喜欢陆公子?这有什么打紧,男人三妻四妾,平常之事,将来再让陆公子娶你,不就好了?」
千绿哭倒在蕊仙怀里,泣道:「我是个低下的命,怎敢为自己伤心?我是为我家小姐难过!她为陆公子,苦了一世,连命也没有了,陆公子却这么快就娶了别人,小姐真是不值得!呜……」
蕊仙道:「陆公子也是逼不得已的,再说人都死了,难道你要陆公子一世不娶?陆公子是念情的人,他一定还时时想着你家小姐,你这样哭,会让陆公子不安的。」
不管蕊仙如何相劝,千绿始终闷闷不乐,她身为奴婢已惯,虽然满心不愿,却还是乖乖地与蕊仙一同忙着筹办婚宴,将这场剑仙崖有史以来第一桩喜事给置办起来。
陆寄风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娶迦逻为妻,心内一直千思百转,想着:「我身负之责,若是牵累了迦逻,那怎么办?她心思单纯,喜欢便不顾一切地要我,但是将来……唉!罢了,走一步是一步了。」
大婚之夜,除了迦逻自己之外,眉间尺、蕊仙、冷袖等人反倒比新人还开心,云拭松喝到半醉,还故意提醒迦逻别忘了若紫是正室,她只是偏房,把迦逻气得掀了袖子就要打他,及时被陆寄风给拉开。
迦逻气愤难平,两人被送进洞房之后,还追问着:「什么正室,什么偏房?是不是骂我的话?」
陆寄风无奈地说道:「你既然不知道,那还生什么气?」
迦逻道:「我看他说的不是好话就生气!」
陆寄风苦笑不语,关上房门,走至迦逻身边,抱着她坐在榻上。迦逻的头紧靠着他的胸膛,露出微笑,道:「现在咱们是夫妻了,你将来可不能像我爹抛弃我娘一样,抛弃了我。」
陆寄风道:「我不会的。」
迦逻笑道:「我也想你不会。」
陆寄风问道:「为什么?」
迦逻道:「因为那太可怕了,你不会让我那么伤心害怕的。」
她的信念如此单纯,令陆寄风也不由得感动,低下头来,在她唇上一吻。
迦逻愣了愣,仰着脸对陆寄风道:「你在做什么?怎么我觉得如此舒服?寄风哥哥,我还要!」
陆寄风失笑,道:「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迦逻道:「什么事?」
陆寄风道:「凡是我们两个人独处的事,你不可对任何人说。」
迦逻道:「为什么不能说?」
陆寄风道:「你生长墓中,不知人间之事。夫妻的事,不足为外人道,就是不该说、不能说,说了将会让人耻笑,这个道理你要记住。」
这件事不先声明,将来恐怕陆寄风也别想做人了。
迦逻问道:「跟你师父说也不行吗?跟云拭松说也不行吗?他问我的话怎么办?」
陆寄风道:「任何人都不行!云兄若欺负你不知世事,骗你说出来,你只管打得他半死。」
迦逻道:「嗯,我知道了。还有什么?」
陆寄风抚着她的头发,道:「没有了。」
迦逻喜道:「那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对不对?」
陆寄风道:「还不算。迦逻,你是半阴之体,尚未全凝人气,我给了你阳气之后,你依法修行,将来就算你名字被邪魔知道,也收不了你的魂魄了。」
迦逻道:「我就知你对我很好!」
她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反让陆寄风有点不知从何下手之感,索性抱着她深深地吻着,迦逻呆了一会儿,便专心地迎合着陆寄风的吻,越来越是神智混乱,感到浑身焦躁难耐。
耳边听着陆寄风说什么起尾闾、穿夹脊,透玉枕,上升泥丸,下归气海,身上自然而然便顺着陆寄风所说的经脉路径而行,可是意念都迷迷糊糊的。
阴阳采补之道,却必须在至少一方克制情欲的冷静之下为之。陆寄风已有十成定力,与迦逻交合之时,引肾间动气,上行至脑,又引心神补丹田,将自身阳气缓缓添入迦逻体内,这便是抽男子真铅,添女子之真汞,抽添之法也就是采补之道。
迦逻却早已意乱情迷,由他摆布,并不知行夫妻之道的同时,也渐受陆寄风的真气,而让自己产生变化了。
次日,迦逻清醒过来,陆寄风已不在房中,想起昨夜之事,不由得面飞红霞,几乎不敢出房半步。迦逻掩面藏身在被褥之中,猛然间想道:「原来夫妻是这样……寄风哥哥他对云小姐也是这样……」
想着,心头一痛,竟不住地啜泣起来,心中千愁百转,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蕊仙敲门进来,将洗脸水放在床边,笑道:「新娘子可别赖床,好好梳洗打扮一番,起来给大家看看。」
迦逻闷闷地起身,问道:「寄风哥哥呢?」
蕊仙道:「他在别处练功夫,来,我给你打扮打扮,让你像个姑娘,陆公子见了一定喜欢。」
原本任性的迦逻也患得患失了起来,道:「寄风哥哥喜欢我像个姑娘的样子吗?」
蕊仙笑道:「这是当然。」
听她这样说,迦逻像在大海中抓住了浮木,安分地让蕊仙帮她细心打扮。
迦逻恢复女儿装扮,果然清丽动人,一被带着她出新房,云拭松便像见了鬼似地叫道:「你干什么变成这样?蕊仙姑娘,她这样我不习惯!」
迦逻浑身不自在,竟也不想跟云拭松顶嘴了,只默默坐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果然是一副小媳妇的样子,看得云拭松哈哈大笑,迦逻心里恨得牙痒,却就是没有脸跟他吵闹。
还好陆寄风进来了,道:「云兄,你欺负我娘子,便是瞧不起我。」
一见到陆寄风,迦逻便想迎上前,可是又没有勇气走过去,羞得不敢抬头,反倒更背对着众人。看她那副扭捏的样子,云拭松乐不可支。
陆寄风走了过去,轻拍着迦逻的肩,柔声道:「别理会他,迦逻,你真是个美人。」
迦逻喜道:「真的?你喜欢我这样?」
陆寄风点了点头,道:「你怎样我都喜欢。」
迦逻放下了心,终于又恢复了精神。可是蕊仙却感到有些不对,在陆寄风身上,竟看不见真正的深情,和迦逻之间像是有道无形的墙隔着一般。
蕊仙心中暗觉不祥,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当是自己多心。
数日以来,陆寄风平时依照内丹炼养之法,与迦逻修行,更多的时间则僻室独处,多少让迦逻有些不安,陆寄风也只是温和地告诉她自己在修炼内力,并无疏远之意。他态度温柔体贴,让迦逻也无话可说,总感到心中憾憾,难以释怀。
那夜陆寄风牵着迦逻的手,闲步小庭,道:「迦逻,我今天下梅谷去见过冷前辈,他已经着手医治封伯伯,你爹应该痊愈有望了。」
迦逻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陆寄风道:「我也该下山回平城去了……」
迦逻忙道:「我要跟你一起下山!」
陆寄风道:「我回平城是为了查舞玄姬的底细,你跟我会有危险的,我想让你留在剑仙崖……」
迦逻拼命摇头,道:「我要跟你在一起,哪儿都一样!寄风哥哥,你不要离开我!」
陆寄风道:「这……你难道不想留在这里看着你爹痊愈?」
迦逻道:「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陆寄风叹了口气,便没说话。迦逻握着他的大手,仰看着他,心里不知为何竟升起了无边的寂寞之感。陆寄风对她好得没话说,可是她总是觉得比以前更少了什么,好像离陆寄风更远了。
陆寄风心中盘算着,迦逻是绝不肯放自己一个人离开的,可是下山之后吉凶未卜,他也不能带着家累。
深夜时分,陆寄风等迦逻睡熟了,才留书一封,写道:「迦逻吾妻如晤:拙夫不辞而别,不得已也,此乃小别而非生离,待冗事尽毕,自当来归。祈妻静心守候,切莫忧心,勿念万幸!」
他留书之后,便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下了剑仙崖,并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平城,就算是迦逻想追,也是追不上了。
他单独一人,行走自然更是轻便,不几日就回到平城。
才到城外,城门盘查的士兵似乎比平日多了不少,放人进出的速度都很慢,不管是出入的男女,总要盘问再三,行李被翻遍了,才肯放进放出。
陆寄风心中暗奇,随便问了个出城的西域客商,道:「平城内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盘查比以往严密了?」
那客商道:「听说出了一桩灭门大案,官府到处抓人呢。」
陆寄风道:「天子脚下,出了什么灭门案?」
那客商道:「听说是女国来的巨富,苏毗府给全灭了,苏毗公子与权贵们多有往来,竟然被杀,听说皇上亲自降旨要都令严查,到处都贴了那嫌犯的画像……」他说到此,突然住口不说,狐疑地打量着陆寄风。
陆寄风听了,心中一悸,苏毗公子之事竟会闹大,实是他所料未及。当夜怎会有人知道自己进入此府,又怎会说动皇帝,甚至动用到圣谕,可见舞玄姬在朝中的势力比他所想的还要稳固。
那客商越看陆寄风,越肯定他就是画中之人,吓得脸色苍白,想逃又不敢逃,想叫又不敢叫。陆寄风对他一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多谢!」
那人一被陆寄风拍到,吓得差点就要叫出来,可是眼前一闪,陆寄风竟已不见了,他东张西望,看不见半个人,直以为自己遇了鬼。
陆寄风绕过关哨,飞身攀登城门而入,也不回他的府邸,直接往平城观奔去。一路上虽是远在郊区,却也看得见招贴拿人之榜,上面只绘了他的肖像,名字及身分倒是未提。陆寄风颇感奇怪,既然知道是他干的,为何不点明他的身分?
平城观人烟香火鼎盛,这四十九天的斋醮尚未结束,想必寇谦之还身在道场,陆寄风混入人群之中,果然看见寇谦之在高台上作法祈福,耳边还听着居民谈论将要发动的战事,大军都已集结出发,这几天万岁就要亲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