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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侠女奇缘-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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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啊?你好多的不要为难,我的孩子,你可搁不住再受委屈了。你如果有什么不得主意的事,不敢告诉你父亲,有我呢,我给你婉转着说。〃 公子才把那张金凤的一段始末因由,和那媒人怎么硬作,自己怎样苦辞,张家姑娘怎样俯就,所以然的原故,从头至尾,抹角转弯,本本源源,滔滔泪泪的,告诉母亲一遍。并说:〃 此来就亏这张老夫妻,同了张金凤送来的。请示母亲,这事该当怎样才好?儿子不得主意。〃 说罢,跪了下去。太太一面拉他起来,一面心里沉吟暗说:〃 这桩事倒不好。若听那个女孩子的那番仗义,这个女孩儿的这番识礼,都叫人可感可疼;至于亲家的怯不怯,和那贫富高低,倒不关紧要。但是我原想给孩子娶一房十全的媳妇,如今听起来,张姑娘这女孩儿,身分性情,自然无可说了;我只愁她到底是个乡间的孩子,万一长得丑八怪似的,可怎么配我这个好孩子呢!〃 想到这里,不禁便问了问那姑娘的岁数儿,身量儿,然后才问到模样儿。安公子听得这一问,红了脸,半日答不出来。其实安公子不是不会说官话的人,或者说相貌也还端正,或者说举止也大方,都没什么使不得;无奈他此时,又盼事成,又怕事不成,把害怕、为难、畅快、欢喜一股脑子搅成一团,一时抓不着话头。又挨磨了一会子,才讪不搭的说了三个字,说道:〃长得好。〃 安太太听了这话,笑逐颜开,说:〃 等我瞧瞧去。〃 说着,也不等人搀起,站起往外就走。公子忙笑着拦道:〃 母亲那里去,自然我过去告诉明白了,叫她来叩见母亲,岂有母亲倒去见她之理?〃 安太太道:〃 叫人家孩子委屈了一道儿,就是她父母照应你一场,我也得给人道个谢去。〃 公子又说道:〃 讲行客拜坐客,也是等他二位来;难道母亲就这样的跑到街上去不成?〃 太太这才想过来说:〃是呀,真真的,我也是吃你们吓糊涂呀!〃 说着,便叫晋升家的、随缘儿媳妇,去请张太太和姑娘;又派晋升再同上一个粗使的小子,请那位张老爷,就连行李一并搬过来。读者牢记话头,从此张老头儿、张老婆儿,可就称老爷、太太了。
安太太趁这个当儿,便收了活计,吩咐备饭,腾挪屋子。
一时晋升家的,随缘儿媳妇,也换了件干净衣裳,知会了外面的人,跟了大爷过去。谁想刚出了院门,大爷要出恭,又抓住晋升,细问老爷近日的起居脸面。
那两个仆妇,惦记着去看新大奶奶,带上那个小子,慢慢的便先过去。将进得那边店门,早看见一个老头儿在那里喂驴;那小子上前问了一句说:〃 张太太住在那屋里?〃 那老头儿一时不知问的是谁。小子又说明原故,他才带了大家到店房门外,叫了声:〃 妈妈儿,安家有客看你娘儿们来了。〃 说完,他依然去喂骡去了。那小子再不晓得这位是亲家老爷。
晋升家的进了那间店房,只见她母女二人都在一处,才待说话,张太太就同说:〃 你俩那个是安太太呀?〃 随缘儿媳妇到底是个小孩子,先忍不住要笑。晋升家的忙道:〃 太太,不是,我们是家下人当奴才的。我们太太,打发过来请太太和姑娘那边坐。〃 说着,便跪下请安,把个张太太慌得两只手拜个不迭。二人转过身来,又向张姑娘请安。张姑娘知是婆婆的人,便不还礼,却也不十分羞涩,口中无言,双手拉了起来。
说话间,安公子也过来了,便把方才的话,明白告诉张老。
张老自是欢喜,因说道:〃 既这样,姑爷你先同了他娘儿两个过去,我这里看看行李,别的不打紧,这银子可是你拿性命换来的,好容易到了地土上了,咱们保重些好。〃 公子连说:〃 有理。〃 晋升早雇了两乘小官轿来,仆妇们便请张太太、张姑娘上轿,大家跟着,抬到聚合店里来。安太太正在盼望,晋升进来,回张太太同张姑娘过来了。安太太连忙搀人迎将出去。张太太早进院门,只见她穿着一件簇簇新的红青布夹袄,左手拿着烟袋荷包,右手拿着一团兰绸绢子。晋升家的跟着,生怕又弄错了,上前说道:〃 这是我们太太。〃 安太太赶着过去,双手拉手。张太太两只手都占着呢,只得把那拿绢子的那只手,伸了两个指头,拉住了安太太的手。一面哆嗦着,口里说:〃 好哇,太太!〃 安太太道:〃 不要这样称呼,看光景你比我岁数儿大,该叫我妹妹才是呢!〃 张太太道:〃 我小呢,属小龙儿的,今年五十二了。〃 安太太口里虽和张太太说话,那一副眼光,早注到张姑娘跟前。只见她眉宇开展,气度幽娴,腮靥桃花,唇含樱颗,一双尖生生的手儿,一对小叮叮的脚儿,虽然是个家常装束,却是满脸春风,周身大雅。随缘儿媳妇半扶半搀的拉着她,随在她母亲身后。她见了安太太,垂下手来,安安详详的道了两个万福。安太太连忙拉住她,问了问一路风霜光景。听她说话,虽带点外路口音儿,却不夸不怯。安太太心里就有几分愿意,这才回头让张太太走。
一看张太太早已扭着屁股,上了台阶儿,进了屋子了。安太太又让张姑娘。她此时见太太这等的温和慈厚,心里算早把这个婆婆认定了,那里肯先走?安太太便拉了她说:〃 咱们娘儿们一块儿走。〃 比及到门,她到底让太太先进去才罢。
一时安太太和张太太分宾主坐下,丫鬟倒上茶来。安太太便让张姑娘上炕去坐,只听她低声款语答道:〃 这断不敢。我张金凤此番随爹妈护送了公子到此,原说给太太作些针线,或者作个指使,才不是闲茶闲饭养闲人。日后名分所关,如何敢坐?〃 一席话把个安太太疼的,不由得赶着她叫了声:〃 我的儿!〃 并说:〃 你千万不要如此。你在庙里和咱们两家那位恩人——媒人说的话,我都尽情的知道了。你听我告诉你,不但人家那番思义不可辜负,就是平白的见了你这样一个人,这门亲我也愿意作。你放心罢。〃 张姑娘听了这话,心里先一块石头落了地了。安太太说着,又叫:〃 玉格呢?〃 公子答应了一声进来。安太太道:〃我细想这桩事,你媳妇方才的话,是因为那日在庙里辞婚,她得占住女孩儿的身分。你辞婚是因不曾禀过我同你父亲,不敢自主,你得循着人子的道理。如今虽不曾回你父亲,见了我,我就可以作大半主意。什么原故呢?
第一听着路上的情形,她这心地儿,性格儿,是无可讲了;就据这模样儿,只怕打着灯笼儿,也找不出这样一个媳妇儿来;至于那贫富高低的话,不是咱们书香人家讲的。我就见有多少人家,因较量贫富高低,又是什么嫡庶,误了大事。
这话不用和你商量,我看你的神情儿,也没什么不愿意;我估量着你父亲,也必愿意。这又怎么见得呢?你还记得临出京的时候,你父亲说过:' 只要得个相貌端庄,性情贤慧,持得家,吃得苦的女子,哪怕南山里、北村里的都使得。' 看起今日这个局面来,这岂不是姻缘前定么?咱们今日就一言为定,不必再商。〃张姑娘听到这里,心里早两块石头落了地了。安太太回过头来,便向张太太道:〃 老姐姐,你想我这话是不是?〃 张太太说:〃 我们是个乡下人儿攀高咧,没的怪臊的,可说个挤儿呢!俺这闺女,可是个头儿的不弱,亲家太太,你老往后瞧着罢。听说着的呢!〃 安太太带笑答应着。又问公子道:〃 你们路上匆匆的,自然必不曾放个定,人家孩子可怪委屈的。我今日补着下个定礼罢。〃 说着,把自己头上带的一只累丝点翠嵌宝衔珠的雁钗摘下来,给张姑娘插在鬓儿上,说:〃 第一件事,是劝你女婿读书上进,早早的雁塔题名。〃 回手又把腕上的一副金镯子褪下来,给她带上,圈口大小,恰好合式,说:〃 和合双全的罢!〃 张姑娘此时心里可是三块石头落了地了。带好钗钏,才要下拜,安太太拦道:〃 这些东西倒不要拜,今日是个好日子,你就先认了婆婆。咱们娘儿们,好天天儿一处过日子。不然,你可叫我什么呢!至于你们磕双头,成大礼,那可得等你公公出来,择吉再办,这大节目是错不得的。〃 当下早有仆妇丫鬟,铺下红毡子,仍是晋升家的、随缘儿媳妇,扶着那张姑娘,便在红毡上插烛也似价拜了四拜。安太太坐着受完了礼,说:〃 你们搀起大奶奶来。吉祥话儿,留着磕双头的时候,再多说两句罢!〃 张姑娘磕头起来,便装了一袋烟,给婆婆递过去;把个张太太一旁乐得张开嘴闭不上,说道:〃 亲家太太,我看你们这里,都是这大盘头,大高的鞋底子,俺姑娘这打扮,可不随溜儿?咱们也给她放了脚罢。〃 安太太连忙摆手说:〃 不用。我们虽说是汉军旗人,那驻防的、屯居的,多有汉装,就连我们现在的本家亲戚里头,也有好几个裹脚的呢!〃 原来张姑娘见婆婆这等装束,正恐自己也须改装,这一改,两只脚踏踏踏踏的倒走不上来,今听如此说,自是放心。安公子却又是一个见识,以为上古原不缠足,自中古以后,也就相沿既久了;一时改了,转不及本来面目好看,听母亲如此说,更是欢喜。在外间屋里,端了一碗热茶喝着,龇牙儿不住的傻笑。晋升家的,梁材家的,一班儿这些的人,便来呕他道:〃 真好俊一位少奶奶。大爷还记得小时候儿,见个小媳妇子先脸红,这时候怎么不羞了!〃 公子笑着道:〃 你们不用呕我了,正经倒碗热茶我喝罢!〃 晋升家的道:〃 我的少爷!你手里端的,那不叫热茶吗?可不是乐糊涂了!〃 说得大家大笑。公子也不禁笑将起来。
正热闹着,外边家人将银子、行李,一起一起的搬来,交代明白。那车辆并牲口,就交给店里照看喂养。晋升已在前层,收拾了两间洁净店房,预备张亲家老爷住。一时行李发完,张亲家老爷过来,安太太忙叫请。请了进来,只见他穿一件搭袜口的灰色粗布袄,套一件新石青细布马褂,系一条月白标布搭包,本是毡帽来的,借了店里掌柜的一项高梁儿秋帽儿。见了安太太作了一个揖。安太太不会行汉礼,只得手摸头把儿,以旗礼答之。进房坐下,茶罢。安太太便道了一路照料的致谢,又把方才的话,告诉一遍。那亲家老爷,倒也本本分分的,说了几句谦虚话,又嘱咐了女儿一番。虽说是个乡下风味儿,比那位亲家太太,就怯的有个样儿多了!坐了一会,便告辞外边去坐。安太太又说:〃 你们亲家两个,索性等消停消停再说罢。〃 那老儿答应着,站起去了。安公子这才敢去见父亲,并讨了母亲的主意,安太太也把怎的说法,一一的教导他明白。
这里便催着给亲家太太摆饭。
安老爷自从住在这土地祠里,转瞬将近一月,那银项限期日紧,手下凑了不足千金,寄乌学士告助的信,至今不见回音;梁材进京往返总须两月,且不知究竟办得成否;何如眼前九月初旬已近,又正是放榜之期,不知公子三场诗文,可能望中;更奇的是许久不接家信,不得家中近日情形。公子是出场就动身了啊,还是不曾上路呢?更加此地,虽有几个朋友可谈,在那县衙里,又不得常见,只有程相公陪着谈谈,偏又是个不大通的。雨夕风晨,十分闷倦。这日饭后,正拿了一本《周易》在那里破闷,只听墙外人声说话,像有客来的光景。正待要问,随缘儿慌张张的跑将进来,说道:〃 大爷来了!〃 老爷也不免吓了一跳。说着,公子早已进门,请下安去,起来赶了两步,跪在老爷膝前,扶了腿失声要哭。安老爷正在不得意之中,父子异地相逢,也不免落泪。只是严父慈母,所处不同,便不似太太那番光景。一面点头拉起公子来,说道:〃 你可出来作什么?〃 因大概问了问何人跟随,一路行色光景。随即问道:〃 你难道没下场吗?〃 第一句公子就不好回答,只得敛神拭泪答道:〃 正在场前,听见父亲这个信息,方寸已乱,自问下场也作不出好文章来;便侥幸中了,父亲现在这个地方,儿子还何心顾及功名名节,所以忙得不及下场,赶来见见父母。〃 老爷叹息一声说道:〃 却也难怪你,父子天性,你岂有漠然不动的理吗?不过来也无济于事,我已经打发梁材进京去了。算这日期,你自然是在他到的以前就动身的;我早已料到你听见这信,必赶出来,所以打发梁材兼程进京,一来为止住你来,二来也为将家里现有的产业折变几两银子,凑着交这赔项。你这事虽不在行,到底还算个作纛旗儿。如今你又出来了,这怎么样呢?〃 说着,皱了眉,宛转思索。公子见这光景,回道:〃 这事已经遵父亲的主意,办妥当来了。〃 老爷道:〃 你方才说不曾见着梁材,自然不曾见着我的谕帖,从那里遵起?〃 公子道:〃 儿子想除此也别无办法,所以就大胆作主这样办了。〃 老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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