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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侠女奇缘-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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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去,再
好好儿的服侍大爷,老爷、太太就更喜欢了。〃 当下安老爷便望着两个媳妇,指着长姐儿说道:〃 这妮子从此便是你们屋里的人了。你两个就此带她去吧!〃太太一听老爷这话急了,忙说:〃 老爷,这是甚么话呀?到底也让我给她刷洗刷洗,扎裹扎裹;再者也得瞧个好日子,也有照这么个样儿带了去的?〃 无奈老爷此时只说:〃 这个丫头既然给了儿子,立刻就算有了名分了,在此不便。〃 太太急得设法儿,又不好无端的倒把她挤到下屋里去,正在为难,便听舅太太笑道:〃 这么着吧,叫她先跟了我去吧!连沐浴,带更衣,连装扮,带开脸,这些零碎事儿,索性都交给我,不用姑太太管了。你们那天要人,那天现成。〃 因指着何小姐笑道:〃 不信瞧我们那么大的件事,走马成亲,一天也办完了,这算了事了。〃 说着,就把烟袋递给长姐儿,站起来望着她道:〃 走哇!跟了我去。〃 长姐儿一瞧这光景,心下大喜,暗说:〃 再不想方才我误打误撞的错磕了一个头,果然就行下了秋风,望下了雨。真是人家说的,' 有枣儿也得一竿子,没枣儿也得一竿子' ,这话再不错。〃 她心里只顾这等想着,也不曾听得太太怎样吩咐,只趁接烟袋这机广会,搭讪着伸手搀上舅太太,就跟过西院去了。
金、玉姐妹自从那日探明婆婆口气之后,暗中早把她家那位新人一应装新的东西办妥;如今见事成了,闲中便把这话回了婆婆,把个安太太乐的说道:〃 你瞧你们俩这个性急法儿。只要我那天一说,万一你公公有个不准,可怎么好?〃读者,你看这位老孺人这句话,说的好不呆气?这桩事那安水心先生怎的会有个不准?假如他果然不准,别的莫讲,长姐儿那副急泪,可不枉流了?燕北闲人这身真汗,可不枉出了?
过了两日,择定吉期,舅太太早把长姐儿妆扮好了,叫金、玉姐妹带过来,谒老爷、太太。只见她戴着满簪子的钿子,穿一件纱绿地景儿衬衣儿,套一件藕色缂丝氅衣儿,罩一件石青绣花大坎肩儿,上还带了些手串儿、怀镜儿等等,又带着绣成对儿的荷包、鬓钗、手钏铿锵的站在那里。安太太看了半日,便和老爷说道:〃 老爷瞧,她打扮起来,也还象样儿呀!〃 老爷只点点头。金、玉姐妹两个,心里只要讨公婆喜欢,又附和着太太问老爷道:〃 公公白瞧她这一开脸,瞧着也还不算黑不是?〃 偏遇着他这样的心眼儿的公公,素日说话,一字一字都要抛砖落地的,便道:〃 黑怎说得不黑,不过在德不在色罢了!
这黑白分明上,却是淆混不得。〃 说话间,舅太太也过来了,恰好这日张亲家太太眼睛好了,也出来了,都给安老夫妻道过喜,大家归座。金、玉姐妹便叫人铺下红毡子,带新人给老爷、太太行礼。太太先说:〃 孩儿啁!我今儿个可只好先受你个空头儿了!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现在忙叨叨的,等有了起身的日子再说吧!如今先把这个活的儿给你。〃 说着,便叫:〃 喜儿呢?〃 只见那小丫头子也擦了一脸怪粉,戴着一脑袋通草花儿,换了件新红布袄,笑嘻嘻的跑过来。太太便望着长姐儿道:〃 我想着你这一过去,手下要个人儿拨弄着使。你照护了她一场,就叫她跟了你吧!〃 长姐儿更不想到此时水涨船高。不曾吃尽苦中苦,怎得修成人上人!一时好不兴致,连忙又给太太磕了个头。太太因游脸赔笑,望着老爷说:〃 难道老爷就不给人家点儿甚么吗?〃 老爷说:〃 有,在那里,吾夫子有云:〃 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 他这一跟出玉格去,进了衙门,须要存些礼统,却不便只管这等长姐儿长姐儿的叫她了。我如今看她素日这稳重上,赏他个名字,就叫她作乌珍。乌珍者,便是满洲话的个重字。〃 因和她说道:〃你从此益发该处处晓得自重才是。〃 太太听了,更加欢喜,便吩咐大家,此后都称她作珍姑娘。
这句话一传了下去,那些男女大小家人便都凑齐上来,给老爷太太大爷奶奶叩喜。叩完了喜,并说:〃 请见见珍姑娘。〃 珍姑娘这一见,除了那几个陈些的家人,只嘴里说声姑娘大喜之外,其余如平日赶着叫她姑姑的那些丫头小厮不用讲了;还有等虽不叫她姑姑,却又不敢和她公然叙姐妹,更不敢官称儿叫声大姑娘,只指着孩子们也叫声姑姑的那班小媳妇子、老婆儿们,一个个都立刻上前,跪倒请安。内中便有几个有点分儿,不须如此的,不禁不由的也要搭讪着蹲蹲腿儿。大家没见她以前,只说主儿素来待她那个分儿,今日又是大爷的姨奶奶了!
这一见不知她又大到什么分上儿去呢?那知她不然,人家照旧是个婶子长,大姐短,姐姐亲,妹子热的不离口,并且比向来倒格外加了些亲热和气。到了两个妈妈跟前,前两天还不过一例儿的叫声戴婶子、华太太;今日这一见,甚至立刻自己就矮了一辈子,改了字儿,一口一个妈妈奶奶,妈妈老老了。
这里礼节已毕,金、玉姐妹两个便回明婆婆,要带她到舅太太那边行了礼,还要过张亲家太太那里去。舅太太先拦说:〃 使不得,先把你们家这点礼儿完了着。〃 张太太也说:〃 二位姑奶奶罢呀!只望她后来,也会那红纸二房也似价的咧!再说咧,你姐儿俩还这么贤良呢!也有我大伙儿,倒和她黑母鸡一窝儿,白母鸡一窝几。〃 安太太听亲家太太这套话,可实在费解到了头儿了,生怕又惹出舅太太的玩笑话儿来,便说:〃 这话也说的是,恭敬不如从命,索性等过了今日,再叫她过去磕头,倒是趁这个好时辰,你们带她家去受头去吧!〃 说着,便派了两个齐全女人,又叫了华、戴两个妈妈来,招着她;跟舅太太的人也帮着照应她的随身东西;那个小喜就张罗她们珍姑娘的烟袋荷包。金、玉姐妹又叫她见见老爷、太太再走,她这一见,却不由的一阵心酸,早望着太太含了两泡眼泪,却真是
舍不得太太了,不可埋没了人家的眼泪。当下二位大妇前行,一个小星随后;后面还围着一大群仆妇丫头,簇拥着她望东院而去。这一走不但那班有些知识的大丫头,看了她如成佛升仙,还有安太太当日的两个老陪房,此时早巳就白头蹀躞的了,也在那里望着她点头咂嘴儿说道:〃 喷喷!嗳!你瞧人家,这才叫修了来的哪!〃 一时到了东院,安公子夫妻三个自然各有一番教导勉励的正经话,都不须烦琐。珍姑娘磕了头起来,见公子那头摘帽子,她便过去接帽子,掸帽子,架帽子,盖帽子;又张罗给二位奶奶装烟倒茶,打发换衣裳,服侍洗手。一进门儿,把眼前的这点儿差使,她陀罗儿似的当了个风雨不透,还带着当的没比那么搁当儿是劲儿。二位奶奶此时看看,已是心满意足了,那知人认家还有过节儿的。
只见她来到外间儿,在她那随身包袱里,拿出个小红包儿来打开鼓捣了,又向花铃儿、细柳儿两个叫了声:〃 好姑娘,给我找两托盘儿来呢!〃 那两个答应着,就忙给她拿了两匣屉儿来。她便把那分东西摆好了,两手托着进来,走到二位奶奶跟前跪下说:〃 这是奴才给二位奶奶预备了点儿糙活计。〃 金、玉姐妹接过来一看,只见一盘儿里,托着是一双大红缎子,平金钉花线儿,万字锦地,扣百蝠流云,三寸半底儿的满帮鞋儿鞋和一双鱼白漂布袜子,并一个大红毡子,堆瓜瓞绵绵花样的大底儿烟荷包;那一盘儿里是一双大红缎子,掐金拉双彩锁子如意锦地,加四季长春,过桥高底JL的汉装小鞋儿,和一副月白缎子镶沿裤腿儿,并一个绦色满填带子,夔龙献寿花样,天盖地起墙儿的槟榔盒儿一只,这件活计,大约是她特为东屋里大奶奶不会吃烟,想空了心才憋出来的个西洋法子儿。此外还有一件挑胡椒眼儿,上加喜相逢的扣花儿鸡心荷包,却是一对几分在两盘儿摆着。
当下就把她姐妹两个乐得笑嘻嘻的说道:〃 你瞧,你何必还费这件事呢!〃 因又一样一样拿起来细看,何小姐便和张姑娘笑道:〃 活计儿是不用说了,我纳闷儿她跟着婆婆,一天到晚,不得个闲空儿,还什么功夫给你我作些这针线?〃 她听了便笑嘻嘻的说道:〃 这点儿糙活计,实在算不得个甚么!奴才想着二位奶奶待奴才这样恩典,奴才有多大造化,怎么配?所以才亲手儿作了两双鞋,二位奶奶穿着,就算踹着奴才呢!也省得奴才自己折了福去。〃 读者,想世间的人说话,要都照这么个说法儿,对面儿那个人听着,心里有个不受用的吗?这怎么又会得罪了人?只是替这位珍姑娘算算,她的红鸾星才动了没两天儿,这几件活计,她是什么功夫作的?便说她平日好用个心儿,会行个事儿,早就作下预备着的;请教连影儿都没梦见的事,她心里是从什么时候,怎么一下子就会送到上头了?其理却不难解。只要律以春秋之笔,此中就大费推敲;只是不过几句闲人梦话,何须这等推敲它呢!
金、玉姐妹当晚便在自己屋里,给公子备了一席小酌。公子本在个〃 染指点金金滴液,投怀倚玉玉生香〃 的温柔乡中,忽然眼前又添了这么一个俏丫头,虽说不得白人之白,也犹白马之白;恰是他个髫年伴侣,也算一段闽房佳话。只是他此时一心的怕上乌里雅苏台,那有闲情到此?因此酒在肚里,事在心里,不肯多饮,只吃了几杯,便叫收拾过了。当下金、玉姐妹,便一个扶着敷粉郎君,一个携了堆鸦俏婢,送他二人双双就寝。
安公子好端端的一个翰苑清班,忽然改换头衔,要到边庭远戌,他这番不得意,且无论头上那个花红顶儿,解不动他的牢骚,就眼前这个黑玉人儿,也提不起他的兴致。只是无论他怎的不得意,也却掉不了那些老师同年,以至至戚相好的话别
饯行。这班人自从他见面赏下假来那日,早巳纷纷具帖来请;这其中,也有在戏庄子上公钱的,也有在家里单约的;安公子也只得强整精神,一一的应酬周到。偶然在家空闲两月,又得分拨家事,整理行囊,再加上人来客往道乏辞行,转眼间早巳假期将满,安老爷便叫他看个吉日,先请安陛辞。陛辞的头一天,公子因要赴园子去住,好预备第二天递折子,便换上行装,上来谒见父母。老夫妻一向只那等忙碌碌的张罗儿子起身,心头口头时刻有桩事儿混着,倒也罢了;如今见他这一着行衣,就未免觉得离绪满怀。安太太望着他,先自有些难过;老爷因他次日还要预备召见,便催着:〃 你就去吧!有甚么话,都等陛辞下来再说不迟。〃 公子也明白他老人家这番意思,只得答应一声,无精打彩,告辞而去。这里安太太隔着玻璃,望着他的后影儿,早不觉滴下泪来。安老爷浩叹一声,勉强劝道:〃 太太,消长盈虚,天地之至理;离合聚散,人事之常情。世间那有个百年厮守的人家,一步不跌的道路?太太你怎的这等不达?〃 太太听了,只含泪点头不语。此刻正用着媳妇说话解劝公婆了。
无如金、玉姐妹两个,心里那种难过,也正和她公婆相同;再加见了公婆这等样子,她两个心里更加难过,怎的还能相劝?
舅太太只管是个善谈的,只看看这个最合式的小姑儿,和两个最亲热外甥媳妇,眼前就要离别,也就够难过的了,自然不能相劝。此外,张亲家太太,是个不善辞令的。那珍姑娘,虽然这一向有个正经事儿,也跟在头里凑一两句儿;又无如这桩事,她一开口,总觉得象是抱着个不哭的大白鸭子,只说现成儿话。
因此只管一屋子人,只大家对愣着,如木雕泥塑,不则一声儿。
正在静悄悄的时候,忽然听得珍姑娘嗳了一声,说:〃 大爷怎么又跑回来了?〃 大家听了,连忙望外一看,果见公子忙兜兜的从二门外跑进来;忙着跑了,把枝翎子也丢掉了。又见
他后面还跟了一群小厮,紧接着见张亲家老爷也跟进来,只在后面叫说:〃姑爷站住,翎子丢掉了,快戴上。〃 他便道:〃 不要了!〃 安老爷见这样子,隔着窗户就高声问道:〃 怎么了,忙到如此?落下甚么?〃 他说:〃 倒没落下甚么。回父亲,我不上乌里雅苏台了。〃 老爷便问道:〃 不上乌里雅苏台,却上那里去?〃 他又道:〃 上山东。〃 老爷问:〃 上山东作甚么?〃 公子早跑进屋里来,一时忙得连话都不及回,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呈给老爷,说:〃 请父亲看这封信就明白了。〃 安老爷百忙里也不及招呼张亲家老爷,只一面伸手接信,一面问道:〃 又是甚么信?〃 安太太听了,只觑着双眼,皱着个眉,夹在里头,说道:〃 哎哟!佛爷,怎么又上山东呢?你瞧瞧这到底都是些甚么事情呀?〃 说着,便站起来,舅太太、张太太也站起来。连金、玉姐妹和珍姑娘,以至他家那班有些头脸的婆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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