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凤舞-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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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只有人才会自我毁灭,这是不是人类生存最大的悲哀呢?
※※※※※
瀑布挂帘,飞流激荡的源头,银河倾落的始地。
龙一望着青翠雄拔的山峦,看着奔流不息的激流,听着气势磅礴的冲击声,想着张千芳“成为你自己”的那句话,忽然间全身气血贲张,肌肉跃动,充满了生命力!
这岂非就是人生最完美的境界?一个人懂得享受人生的人又怎肯放过欣赏“美”的机会?
龙一的旁边站着袭思诺,她身穿双襟圆领,蓝色印花的女装,轻盈潇洒的坐在瀑布始端旁,淡淡的凝视他。清丽绝伦,没有半点脂粉的俏脸挂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凄幽美态,自然便风姿姊约,楚楚动人。对她有若刀削般充满美感的轮廓线条和冰肌玉肤,清丽如仙的容貌来说,任何一丝一毫的增减都会破坏这只能出自上天鬼斧神工的月貌花容。
龙一忽然有点紧张起来,不知是因为那异乎寻常的气氛,还是内心对袭思诺这些年的情感有所上升,他深吸一口气,以无匹的勇气转过脸对她投以感激的目光,道:“谢谢你!”
袭思诺似笑非笑地道:“谢我什么?”
龙一道:“谢谢你救了我。”
袭思诺玉容不见半丝波动,淡淡地接着道:“救人扶伤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但是最终能救自己的只有你本人!”
龙一承认,他懂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
袭思诺眼里闪烁深邃的目光,又道:“路也是你自己走出来的!”
龙一明白,近来他走的是一段死路,但幸好这段路走完了。
袭思诺中蹲下,用手抚摸着清澈的流水,略有所悟地道:“路的尽头,依然是路,只要你肯走,就像流水一样。”
龙一明白,心可以沉,也可以死,人却不可以。心死只不过悲伤,麻木而已,还可以复生,而生死之间,却别无选择的余地,也绝无第二次机会。
如果当初他自尽,他现在就不可能重新享受这劫后余人的美好生活,更不能让世界再有一个龙一去做还未完成的事!
他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择死亡,没有轻生,从而才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才会有重新开始的生命。
袭思诺接着道:“就算真的无路可走,也不能轻言放弃生命!”
一个为何要轻易走上绝路?
死亡并不是苍天用于捕捉错误与失败的陷阱!
生活的网无处不在,错误与失败同样会出现,一个人不能总是一帆风顺,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经历失败怎知成功的喜悦?
玫瑰岂非因有扎人之手而显妖艳芬芳?
龙一听着她的话又得到了心得。
袭思诺凝视着龙一的眼睛,又道:“不管怎样,这条路已到了尽头,成为你人生的回忆!”
龙一充满智慧的眼睛更亮了,道:“人生如果没有经历几次刻骨铭心的事情,心就总是悬浮无着。经过此事,我比以前更珍惜生命,更能接受失败的挑战,人也更加成熟!”
袭思诺凝视着他的笑容,道:“我总算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龙一笑了,轻松地呼吸着清新而芬香的水气,心里感到无比的舒畅!
袭思诺似是一点不介意被他在不足两尺的近距离欣赏,玉容静如止水,油然道:“寒山惟白云,寂寂绝埃尘。草座山家有,孤灯明月轮。石床临碧沼,鹿虎每为邻。自羡幽居乐,长为世外人。”她柔美如天籁的声音,以一种带有音乐般的动人语调,于这激流声中娓娓诵来,实具有无与伦比的感染力。
诗文不住惹起龙一的联想,似乎寒山白云,孤灯明月,都因出自她的香唇而有了新的意义,展现出俗世里而超乎俗世的意象境界、那感觉美得令人屏息。
两人的目光虽没有接触,但因同是凝注着下方流动不休的河水,又藉之微妙地联结起来。
此时太阳渐下,余晖染红了空际。
袭思诺秀眸深注地凝视着下方的流水。她侧脸的轮廓美得令人呼吸顿止,彷若天地灵秀,尽萃于她脸庞完美的线条上。
龙一的心神仍不由被她深深吸引,像在战火漫天的悲惨世界中寻找到避开乱世的桃花源。
龙一亦循她目光观望,波动的心情缓缓平复。
第065章 空山鸣涧 (修订版)
袭思诺深澈明亮的眼眸看着水流,忽地变得黯淡,道;“你有没有见过‘红水’?”
龙一怔了怔,道:“见过。每逢汛期发大水时都会有洪水。”
袭思诺依然幽幽地道:“一百年前这里发过红水,二十年前这里也流过红水,整整流了一天一夜。”
龙一迷惑地道:“哦?”
袭思诺眼眸变得迷茫,缓缓道:“一百年前这里曾火山爆发,有一颗宝珠掉在水里,水竟神奇地被染红了,像人的血!”
龙一愕道:“宝珠?”
袭思诺玉容不变,接着道:“苗人叫它‘阿枯拉,诺得西’,译成汉语便是‘火龙珠’。”
龙一不由一怔,这“火龙珠”他确实知道,但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事呢?
袭思诺神色黯然,续道:“一个月后,有位苗人上山打柴口渴了,他到溪里喝水时,忽然发现了‘火龙珠’,他将它带了回去。这本是件幸运的事,然而八月十五的晚上,那苗人发疯似地杀了他的妻子,吸干了她的血。第二年的同一晚上他又亲手杀了他的儿子,也将他儿子的血吸干。”
龙一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袭思诺侧脸凝视着龙一,道:“你可听说过,‘相思血泪化火龙,长生不老在人间’这个传说?”
龙一点点头,道:“知道。”
袭思诺接着道:“传说这‘火龙珠’是天上月宫的嫦娥仙子因思念她的丈夫后羿而掉下的血泪,长期被火山溶炼汇集而成。它吸取月光精华,直到一百多年前,火山爆发将它喷出落入小溪,据说吃了它能长生不老。那苗人信以为真,便吞下了‘火龙珠’,但每逢八月十五晚他都要发疯似地杀人,挖掉别人的眼珠,吸干别人的血!”
龙一闻言,喃喃道:“用别人的命来换取自己的长寿,这岂非是颗魔珠?”
袭思诺点点头,续道:“那位苗人后来也真的长寿,活了一百七十多岁。”
龙一明白,那苗人只能活一百七十多岁,只因为李雄风领人带来了苗寨,杀了他,夺走了‘火龙珠’。
袭思诺黯然叹道:“二十多年前,李雄风血洗了苗寨,这条溪又被染红了。”
龙一这才明白,她说的是“红水”,而不是他说的“洪水”。
袭思诺又道:“这一年苗寨里只生还了十多口人,其中有位男孩,他就是马力。”
龙一怔道:“马力?”
袭思诺道:“他也就是那位苗人的曾孙,而他手里的那只乌龟也是他曾祖父留下来的!?
那只乌龟活了二百多岁,——也许只有它才是世上长寿的动物吧!
袭思诺接着道:“他没有去报仇,也没有活在二十年前的阴影里。”
龙一怔道:“为什么?”
袭思诺道:“人活着是为了开心,为什么心中要有有一些抹不掉的阴影而影响你的生活?”
龙一承认!她和马力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无忧无虑,活得的确开心。然而,活的开心只有这一条路吗?
龙一忽道:“你知道‘长生不老丹’吗?”
袭思诺道:“知道。”她神色倏地黯然,接着道:“‘长生不老丹’是我父亲炼制成的。”
龙一不由一惊!
袭思诺深深叹息一声,目光再投注潭水上,射出凄迷和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心神到了另一个空间和时间处去,道:“二十年前,我父亲也被李雄风抓走,迫他炼制一种能控制人的毒药。我父亲为了我,逼于无奈答应了他。”
龙一爱怜地拍拍她香肩,接着叹息一声,道:“不知道有没有解药可以医治?”
袭思诺点头道:“有。”
龙一眼睛一亮,兴奋地道:“太好了!”
袭思诺看着龙一兴奋的样子,叹息一声,有点扫兴地道:“但我还没炼制成功。”
龙一一怔,心又沉了下去。
袭思诺又道:“不过,还有另一种解法。”
龙一喜上心头,乐在眉梢,道:“什么解法?”
袭思诺忽然将落在龙一脸面的眼线转投别处,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晕。
龙一不由又一怔。她为什么不说出来?难道她有难言之隐?
龙一见她没有说,也没再问,却道:“希望你早日能炼制出解药来,好为受了‘长生不老丹’的人解除李雄风的控制,令他们早日重生。”
袭思诺自信而坚定地道:“一定会的。”
龙一松了口气,看了看远山,忽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袭思诺破天荒地朝龙一射出崇拜仰慕地的神色,道:“我听师兄说,你是火轮教的克星,而‘火龙珠’与‘长生不老丹’都在李雄风的掌控之中。我想你要对付他,应该多了解一些关于‘火龙珠’与‘长生不老丹’的事情。”
龙一倍受鼓舞,全身感到血潮澎湃。
袭思诺忽出人意表地露出一丝笑容,试问道:“你相信长生不老吗?”
龙一断然道:“不相信。世人都想长生不老,但能长生不老的又有哪一个?”
袭思诺忽又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道:“我相信!”
龙一怔了怔,注视着她道:“哦?”
袭思诺道:“我真的相信,而且我一直都在寻找。”
龙一不由愕道:“你也想长生不老?
袭思诺露出一丝如鲜花盛放,阳光破开乌云的笑意,登时驱走脸土令人心碎的哀思愁绪,只是娇憨地笑了笑,没有回答龙一怔住,她的神秘令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凌晨,有雾,浓雾。
龙一推开窗子,乳白色的浓雾就像柳絮般飘了进来,拂在他脸上。他的脸很疲惫,一点朝气蓬勃的神态也没有,失眠,不知多少次的失眠依旧围绕着他。
难道他还未真正苏醒过来?
昨晚的失眠却与以往不同,这次失眠的感觉就像屠杀!
他看见丁小刀被李雄风一掌劈死,鄢语凤被李贤的“离别钩”勾走了魂魄,“瑶瑾双婢”被冷不笑的剑削成几段!
一晚的血腥与恐怖!
——这难道是一种预感?
龙一不由感到害怕与担忧!
忽地,清脆悦耳的古铮声在对面的颐心居奏起。这是神医袭思诺近来第三次抚铮,不为别人,只为龙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龙一!
起初,袭思诺每拨一根铮弦,龙一的气血随着时缓时急,而且身心说不出的顺畅、舒服!人生就似一个没完没了的噩梦。一幅接一幅的回忆浮现脑际。他的情绪和铮音似高手过招般密切挈合,并肩前进,勇闯心灵无限深处。感人的旋律节节冒出,剔透得尤如荷叶上滴滴晶莹的露珠。
忽然,铮音陡地高涨,就像龙一以前在海边看到的涨潮时的沸腾与澎湃,一时之间令龙一的心立刻受不了这种强烈的铮音刺激,气血翻腾,疾冲各穴。一会儿,剧痛遍布全身,他本能地倒在地上滚动!
但,这次要比前两次的剧痛要轻的多!斗大的汗珠已将龙一的衣服浸透湿了。
再过一会儿,袭思诺的铮音逐渐轻松下来。
变幻丰富的铮音,从她置身的窗台像一朵朵鲜花般绽放开来,神妙地把小楼分间内外的隔阂澈底粉碎。高亢昂扬处,彷如在九天之外,隐隐传来;低洄处,则若沉潜渊海,深不可触。筝音像命运般紧缠龙一的心神,每个音符都深烙在他的内在某一处所。音与音间的衔接有如天成,绝无丝毫瑕疵。
铮音趋向缓和,近乎本能的联结乎天地间所有感人肺腑的仙音妙韵,鬼斧神工的把你领进她哀迷的音乐世界去。也使聆听者踏足到平常可望不可即,又或不敢踏足的心灵禁地内。
龙一的全身倏地剧痛消失,换之经脉畅通,舒服至极!
龙一体内“嫁衣散”之毒虽已解,但他的经脉已受损,还需要调息弥补。
袭思诺便用《空山鸣涧曲》助他通脉活血。
就算倾尽所有的语言,也描述不出袭思诺铮音所赋予的感觉和想象空间的万一。龙一就像刚从恶梦中醒来一般,忽然间灵魂意识进入这么美妙的情景,特别有种微妙感觉,一时看得呆了,不知不觉间,整个人轻松下来,心底涌出无忧无虑的舒快情绪。
龙一的身体挺得更笔直,灵台间一片澄明,除眼下客观的存在外,再无他念。那是他从未尝过的情况,绝不同于以前静坐下的忘我境界,而是因贯通了内外的空间桥梁,使他能感受到宇宙间某一玄不可测的奥秘,把握到某种不可言喻的力量。
真气在凝聚中。
天地的精气分由天灵和涌泉两穴进入龙一的经脉内。龙一不敢说话,全力把精神保持在这妙不可言的状态里。
龙一正在自我调息之时,马力领着受伤的伦巴多与苏格拉等十几名苗人来到颐心居。
张千芳见状,知道大事不妙,便下了楼梯,走过去。
只听到伦巴多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