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英雄传-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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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皱眉这:“什么‘摸泥教’?有没有‘捏土教’?”
王弘这眼中的疑惑之意愈发浓重,嘴里却干笑了两声,这:“‘摩尼教’又称‘明教’,发源于古波斯,于唐时随回纥传入中国,曾昌盛过一段时间,但回纥于武宗会昌初年败与黠戛斯之后,日渐势衰,‘摩尼教’也大受影响,终于会昌三年被朝廷下令禁断,只得转入市井小民之间秘密发展,南北宋之交一度曾有复兴之势,但终究没能成大气候……”
铁蛋听他满嘴古里古怪的词儿,不禁一个头两个大,忙岔道:“总而言之,后来就并入了你们‘白莲教’?”
王弘道却一板一眼的摇头这:“世人多以‘明教’与本教相混,其实并不尽然。大凡秘密教派都有互相吸收、互相仿效之习,本教因向‘明教’经典‘大小明王出世经’借用了‘明王’一词,致被世人误以为‘明教’即是本教,甚至疑心朱元璋及其手下元老重臣俱为‘明教’教徒,故而国号称‘明’,未免太高估了‘明教’的势力。元末本宗祖师爷韩山童倡言‘弥勒降上,明王出世’,明王其实指的是‘佛说弥勒下生经’中的‘饷怯’国王,亦即弥勒座前的月光童子,而非‘明教’之明王。弥勒降生之说,自晋朝以后即深入人心,元末义军蜂起,所凭藉的就是这股力量,使得朱元璋扫平群雄之后,也不得不称自己为明王,因为根据传说,必得明王出世,天下才能永久太平,朱元璋若非明王,则天下尚未太平,将来必定还会再出一个明王统有天下。其实朱元璋自取金陵之后,接纳刘基、宋濂等儒生之建议,逐渐脱离本教,以正统自居,屡次痛斥弥勒降生之说为‘妄诞不经’,但民心之力量何等强大,朱元璋为了朱家的万世基业,不得不屈从此说,建国号为‘明’。”
咽了口唾沫,续道:“师父有□于朱元璋之成功,乃因弃旁门而归正统之故,于是也想引入正道,废掉本教诸多愚民伎俩,但他这辈子最恨儒术儒生,又不喜法家,又不爱道家,更讨厌中土佛家,最后竟把脑筋动到‘明王’这个词儿的根‘摩尼教’上头去。”
说时,大摇其头:“依我看,‘摩尼教经’虽然不坏,师父和岳不党把它改得也不坏,但终究难合老百姓的脾胃。”
铁蛋暗这:“说的也是。万一将来韩不群当上皇帝,把天下人统统都关到那圆屋子里去听经,有谁受得了哇?”口中道:“既用了弥勒降生之说,何不一直用到底?咱们佛教经书那会有假?”
王弘这一拍巴掌:“我也是这么想,几百年来,弥勒降生之说就一直是这反作乱的最好藉口,任何说法部赶它不上。师父不喜此说,可能是因为依此说法,就不能凡事一把抓
弥勒归弥勒,明王归明王,各有各的管辖范围。本教自彭和尚始,也是教主归教主,人王归人王,向不相混,西宗至今如此,北宗也承袭此制,高福兴称弥勒,田九成称‘后明皇帝’,唯独咱们东宗,师父什么事都要管,十几年前就惹得副教主岳不党心生不满,终于叛去……”
他几次说到“岳不党”时,都眼望铁蛋,露出疑惑的神情,铁蛋却未觉察,只在心里想:“看样子,东宗的人都不满意韩不群,这老儿倒也可怜得紧。”
王弘这抬头望望天色,见铁蛋不再发间,便立刻告辞而去。
铁蛋又在大厅内兜了一转,正想到后头去讨吃的,却见韩不群的二徒弟简金章又偷偷摸摸的溜进来,看到铁蛋也是先吃了一惊,然后就趴在地下大磕其头,磕完就走,连屁部不多放一个。
铁蛋这回也不拦他,只高声问道:“这是给我师父的吗?”
简金章边走边应:“还会是给谁的?”话尚未说完,人早已去远了。
铁蛋不禁好笑:“人家比我大了几十岁,难道还会给我磕头不成?真是多此一问。”
寻到后院,逮住一名伙夫索饭吃,却才吃了两口,又见一名年老教徒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倒身便拜,拜完就走,片刻都不耽搁。
短短一顿饭,铁蛋就受了八名年长教徒的叩拜,搅得铁蛋胃如硬块,眼见天光已暗,便寻了个房间休息,不料年纪四十以上的“白莲教”徒仍然络绎不绝的前来磕头,铁蛋只得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摆出一副活佛嘴脸,直闹了大半夜,方才清静下来。
铁蛋吁出口长气,将身卧倒,以手枕头,望著窗外沉沉夜空,忽地寻思:“师父退出江湖十多年,却仍有这么多人恨他、怕他、尊敬他、崇拜他,师父影响了这许多人的一生……
我呢?世上有没有我这个人好像根本无关紧要,我要是今天就死了,恐怕没有半个人还会记得我,跟死了条狗差不多。提起‘铁蛋’,人家一定都说:‘铁蛋?没吃过。是不是混蛋那一类的东西呀?’
人生在世,像我这样简直是白活了,总得跟师父一样,才不枉来世间走过一道。然而他立刻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师父岳翎的面貌,原先在他脑海中再也明白不过爱开玩笑,凡事满不在乎,专会捉弄别人,一派老不正经的模样。但自从师父“死掉”之后,师父竟逐渐变成了一个谜。
铁蛋知道愈多有关师父的事情,反而愈不了解师父,愈觉得师父陌生。师父的容貌在他心中乱成一堆,他极力想把他重新组合起来,却终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办到。
“也许世间没有人能了解师父吧?”
他并不觉得师父十几年来一直都在他们师兄弟面前装假,在他看来,师父显现出如此众多截然不同的面目,几乎是应该的。
“人若只有一面,那才可笑呢。”
多半因为师父的影响,铁蛋从未对人类怀有任何美丽的幻想,却持著一种豁达容忍的态度,他不认为师父骗他,就好像他并不真正认为四个徒弟背叛他一样。
他忽然忆起日间王弘道奇异的眼神,不禁用力拍了一下脑袋。“他们所说的‘白莲’东宗副教主岳不党,莫非就是师父?”
许多断枝碎节猝然集凑到一块儿,又组成了另一副面相,铁蛋不由苦笑摇头:“师父的化身简直比观音大士还要多些。他当初为何要入‘白莲教’?为何又要脱离‘白莲教’?他真的偷了韩不群的天书神剑?‘三堡’是不是为了天书神剑才追杀师父?天书神剑和‘三堡’又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问号被铁蛋带入梦中,转化成一阵阵颇不安稳的磨牙之声。迷迷糊糊睡了一晚,清早起床,信脚走至“白莲教”总坛大门外,只觉天地茫茫,无处可去,复又踅将入来,逼著伙夫弄了一顿好饭,吃饱摸摸肚皮,又走到大门口去张望,忽听得连珠马蹄,降雹一般直从右首滚来,不及眨眼,一团黑墨的旋风已抢至面前,马上一人,正是“搏命三郎”左雷,见到铁蛋,欢呼一声,高叫:“师父,果然有你的!走吧!”
第十一回 奴家手持大刀,关公是也! 奇侠指捏泥团,面子卖乎?
铁蛋大喜过望,翻身跃上马背,二人一骑如飞向西驰去。
铁蛋直劲拍著左雷的脑袋,笑道:“你怎么又跑回来?”
左雷哼道:“韩不群得知天书神剑的下落,都快乐疯了,对我的管束便松了些。我一直不吃他‘来生水镜’那一套,他本还想把我弄去受‘洗脑大法’呢。”
又恨声乱骂赫连锤、李黑两个笨得像猪,竟被小小邪术迷得晕头转向。
铁蛋笑道:“什么‘洗脑大法’?脑袋又不是衣裳,怎么洗?”
左雷楞了一下,转又笑道:“原来师父还不知晓。师父这五个月来,受的就是‘洗脑大法’。”
铁蛋却笑得前仰后合。
“你莫胡说!其实韩不群这老儿还不坏,他把我关在那圆屋子里教我练功哩。”
左雷暗暗叫苦。
“完了完了,看来师父的脑袋已经被洗得不成样子了!”
嘴上试探著问:“你还记得你师父是谁吧?”
铁蛋不由大皱其眉。
“你说话怎么疯癫癫的?莫非也被‘白莲教’的邪法给迷昏了?”
狠狠朝他后脑上一拍,喝道:“醒来!往何处乱走?”
左雷这才放心,笑答:“师父还不知外间消息,据称‘飞镰堡’要在正月月底举办‘人头大会’,邀请‘金龙’、‘神鹰’二堡去参观‘魔佛’岳翎的首级……”
铁蛋听得浑身一震,险些倒撞下马背。
左雷忙道:“师父休得惊慌,依我看,这只不过是‘飞镰堡’耍的障眼法罢了。听说‘三堡’有约在先,谁能取得师祖岳翎的首级,便为‘三堡’之盟主,‘飞镰堡’暗中捣鬼自是理所当然。”
铁蛋对师父的生死一事早已没了主意,人家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当下点点头,加力催马前行,恨不能立刻赶至“飞镰堡”一窥究竟。
那马脚力甚健,不出三日便已来到冀州地面,沿路随时可见佩刀持棍的江湖汉子向西北而行,有的神色匆忙,紧抿嘴唇,眉目间现出沉思凶猛的神气,有的却笑口大开,好像要赶赴喜庆宴会一般。
左雷低声道:“根据传回‘白莲’东宗总坛的消息,各路好汉都已向‘飞镰堡’聚集,其中一半曾经受过师祖岳翎的大恩,特地赶来找‘飞镰堡’的碴儿,另一半则是师祖的仇人,专为‘飞镰堡’捧场来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前头金铁鸣响,四、五个人正挥动兵刃斗成一堆,颇有生死相拚的架势。
一边骂道:“好人不长命,岳大侠就是被你们这班无赖逼死的!”
另一边则道:“岳翎那狗贼死有余辜,如今已无法找他算帐,却好拿你们捞本!”
语音黏搭搭的好像鼻涕,却是“万事通”丁昭宁。
与丁昭宁同行的一名手使鸳鸯双刀的中年妖娆妇人更嘶喊著道:“十六年前,我的孩子才只有三岁,和岳翎那狗贼会有何冤仇?他竟狠得下心来把他杀害!我找这狗贼已经整整找了十六年,非把他碎尸万段方消我心头之恨!”
铁蛋勃然大怒。
“师父怎么会干出这等凶恶之事?真是满嘴胡言!”
正想下马助拳,那拥护岳翎的两名汉子已一脚把那妇人踢翻,喝道:“再要血口喷人,小心老子取你狗命!想你‘九尾狐狸’水性扬花,连老公都数不清楚,又怎么知道自己到底生过几个孩子?”
丁昭宁忙舞动兵刀上前救援,虽吃了两拳一腿,总算将“九尾狐狸”救起,两个人夹著十条尾巴逃之夭夭。
铁蛋哼哼:“说师父好的人,个个本领高强,‘飞镰堡’这下有得好看了!”
左雷却摇头叹息:“这一场腥风血雨,不知要坏掉多少条人命?”
一路行去,果然处处都有人在厮杀斗殴,铁蛋心弦不由愈来愈紧,寻思道:“师父若亲眼看见这种情形,不晓得有何感想?大概总不会高兴吧?”
又向前行了十几里,忽见一大堆人挤在一个村口边的打麦场上,喧哗笑闹声中,锣鼓板苗催魂价响,竟似有沿村串场的戏班子在唱野台戏。
左雷精神一振,策马上前,只见戏台居然搭建得有模有样,台上单只一角,面色如血,身穿战袍,手舞关刀,口中咿咿呀呀的唱道:“俺哥哥称孤道寡世无双,我关某匹马单刀镇襄阳,长江今经几战场,却正是后浪催前浪……”
中气完足,琅然遏云,引得台下人众喝采不迭。
左雷昔日身为财主时节,三天两头请戏班子来家里演戏,自是个识货行家,只一听这几句,便不由暗自惊讶:“这角儿的唱功虽非一流,但音量之宏,却真是万中无一。”
抬头只见戏台上方悬著幅大红横布,上写“半亩秀在此作场”,又自忖道:“这乐名耳生得紧,大的是个刚出道的路歧。”
铁蛋这辈子还没看过演剧,圆睁双眼跳下马背,把脑袋当成一根针,一扎就扎进人丛堆里,偏又生得太矮,只好按住旁边人众的肩膀,将身撑起,朝台上乱瞄。
却见那路歧唱了几段,便闪入后台,只剩锣鼓板苗还在那儿敲敲打打。
铁蛋不由皱眉。
“这是什么鬼戏?没头没尾的!”
围观群众也有些意兴索然,喉管中发出不满意的咕噜之声。
却听左首一人大声道:“只这几段,可就把关老爷的神韵演活了,余下的不唱也罢。”
另一人马上接道:“寥寥数笔,强胜满纸锦绣,这留白留得妙极!”
铁蛋瞥眼望去,暗吃一惊,原来“摘星玉鹰”桑梦资和“中条七鹰”全部聚在戏台左方,有说有笑、一面大拍其手,似是十分欣赏刚才的演出。
铁蛋放开那两个被自己按得皱眉苦脸的庄稼汉子,寻著左雷,两人偷偷摸摸的挨靠过去。
但闻戏台上出谷黄莺般啭出一串清音:“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台下观众的神儿又回了些,纷纷叫好,桑梦资和“中条七鹰”尤其兴奋,直著脖子乱嚷。
只见一个旦角嫣嫣娜娜的走上台来,眉如新月,颊泛嫣红,乍看之下还颇有几分姿色,但细细一瞅,才发觉她体态魁梧,肩宽膀粗,不但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会家子。
左雷眼尖,早瞧出这旦角和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