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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倦客红尘-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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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吏部、户部、兵部三部尚书向温如玉汇报。

按温如玉拟定科考计划,诏告天下,两个月后开考。

这些旨意把所有人都听得呆住。

此次灭乌萨温如玉居功至伟,皇帝百般恩宠,妒煞一干朝中重臣。可谁都心中不忿,凭什么他一个没了右臂的残疾之人担此重任?到了这步田地,不如在家安享清福,做个福贵闲人罢了,何必还要参与朝中之事,让自己辛苦呢!

兵部尚书林靖余早就怒火中烧,一双眼睛发出阴鸷的光,偷偷盯着温如玉,恨不得目光就是刀子,将温如玉砍成碎片。

而其余两部尚书却纹丝未动,不知道究竟是藏得太好,还是谨遵圣谕。

温如玉暗暗苦笑,即使没有向两边看,他也已感觉到无数妒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皇兄啊皇兄,你何必总将我置于这种困境呢?

我本想与世无争地去过隐居生活,可你偏不放我,偏要将我放在风口浪尖上。

究竟这样做,对你,对我是幸还是不幸?

下朝后刚想走,景剀却将他召到乾清宫。

“如玉。”景剀道,“你还记得你出征前,朕曾问过你如何处置那个假冒媚儿的洛颜么?”

“是。臣记得皇兄最后决定,等乌萨兵败时,便将她放出去。”温如玉心中微微一动,皇上现在提到洛颜,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景剀双眉微蹙,显出几分凝重,道:“朕后来好好想了想,她毕竟曾是朕的女人,若朕让她流落在民间,传出去很不好听。但考虑到她身份特殊,朕又不能将她留在宫里。如玉,你帮朕想想,朕应该如何安排她?”

温如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按说这是皇帝的家事,轮不到他管,可景剀却每次都来问他的主意。想必他是考虑到要给梅如雪一个交代吧,毕竟他曾在自己面前一再地说此生只爱梅如雪一个。想到这一点,温如玉便不由地有些感动。看得出皇帝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呆了呆,道:“皇兄若是顾虑到这些的话,依臣之见,倒不如让她在我们皇家自己的道观里出家做个女冠,这样既不会让她流落民间,又不至于她无处可去。”

景剀点头赞道:“如玉真是聪明,与朕想到一块儿去了。好,那朕便让她在女贞观中出家吧。

温如玉表示赞同,可心中总有些不安的感觉,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却象蛛丝般缠绕不去。

“如玉,你臂上的伤口是否已愈合?”景剀关心地问道。

“是。多谢皇兄关心。”

“想必阴天下雨还是会疼吧?”突然若有深意地问了句。

温如玉一呆,马上联想起梅如雪送来的药,莫非皇上知道了什么?

“是……只不过雪儿为臣送来一些伤药,特别管用,臣只要每次敷上一些,便不觉得痛了。”与其被猜疑,倒不如自己承认吧。反正两人光明磊落,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景剀微笑,似乎对他的坦诚比较满意:“雪儿真是有心。如玉,朕看你气色已好了许多,现在一应生活起居应该已习惯了吧?”

“是。浣儿将臣照顾得妥妥贴贴,臣并未觉得有何不便。”

“朕今日兴致颇高,想到街上去走走,顺便中午到你的谪仙楼去喝几杯酒,你可愿意陪朕去么?”

“是。只是……就我们俩么?皇兄不叫上天麒与张大人?”

“不用。他们今天都有事。”

“可这样……会不会不安全?如今臣已不能保护皇兄。”温如玉有些担心。

景剀笑道:“朕微服而出,有谁会注意到朕?再说现在四海升平,长安如此繁华安宁,哪来的刺客?如玉忒小心了点。”

“既然如此,臣遵命便是。”

长街很长,各种各样的人从街上走过。

无数目光落到温如玉身上。

女人的目光,从风姿绰约的少女到徐娘半老的少妇,到满脸皱纹的大妈,有惊艳,有痴迷,有惋惜。

温如玉只是浅浅含笑,视而不见。

景剀看着他笑道:“朕今日才知道为何东晋时有看杀卫玠的典故。卫玠长得风神秀异,宛若仙人,每次出门都被人追着看。后来在建业被满城观看,竟至累死。象如玉这样绝世姿容的人,也合该闭门不出才是。”

“皇兄……”温如玉从未被景剀如此打趣过,不*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景剀哈哈大笑,更加引得路人侧目。

转过街角便到谪仙楼了。

阳光仍然很好,可是他们却看到了一把伞。

这把伞从他们前面飘过来。

一把普通的油纸伞,伞上还挂着铃铛,撑伞的人仿佛走得很轻松随意的样子,那伞还在轻轻晃动,伞上的铃铛便发出悦耳的声音。

看起来这个人刚刚从街上买了伞与铃铛,撑着它们施施然地回家。

景剀走在前面,温如玉跟着。

这个人与景剀擦肩而过。

温如玉浑身的肌肉突然绷紧,毛孔收缩,一股寒意瞬间涌遍全身!

杀气!他分明地感觉到这个撑伞的人身上发出强烈的杀气!

摄人心魂的杀气!无坚不摧的杀气!

温如玉的眼里蓦然射出冷电般的寒光!他浑身的每个细胞、每寸*都缩紧,就象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即使在沉睡中,只要有危险逼近,他也能立刻变成一只敏捷的豹子!

擦肩而过,只是瞬间。

比瞬间还要短暂。

一把短刀忽然从伞下刺出来,雪亮的刀,又快,又狠,又准,毒蛇般刺向景剀!

可温如玉已没有右手,没有剑。

第一百四十七章 长铗出鞘

他只有左手。

左手的每根手指都在震颤,仿佛一柄藏在囊中的长铗,发出声声龙吟,直欲破囊而出。

心中的剑气已溢满胸腔,只待一声长啸,便可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可是,苦心安排了一切,牺牲了一条右臂,难道就这样前功尽弃了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自己面临一次又一次考验?

难道真的是宿命?真的是老天爷见不得自己逃避,非要逼自己再展锋芒?

一瞬间历尽沧海桑田,一瞬间万千思绪如白驹过隙。

只是一瞬间,不容犹豫,因为他已看到景剀露出惊骇已极的表情。

他的左手动了;他的身子动了。

一颗棋子从指间射出,身形扑上去,快如闪电。

“当”的一声,那颗棋子震开刺客手中的短刀,与此同时,温如玉的身子已撞过来,将刺客手中的伞撞掉,撞上刺客的胸膛。

他的左手已握住刺客拿刀的右手。

有骨骼碎裂的声音。

刺客的脸也好象突然被捏碎,扭曲变形,冷汗涔涔而下。

这是一个长得很秀气的人,很白的脸,很细的眉,很长的眼睛,很高的鼻梁,很薄的嘴唇。

也很年轻。

温如玉蓦然觉得不忍,他往后退一步,松开那只手。

短刀掉在地上。

刺客细长的眼睛睁开,瞪着他,眼里射出利芒,表情很痛苦。

然后转身,飞快地逃蹿,象一只兔子。

周围的人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

温如玉几乎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景剀,一脸惶急之色:“皇兄你怎么样?”声音微微发抖。

这电光石火之间的变化太出乎意料,虽然现在危机已过,他仍然觉得后怕。

刚才那一瞬间脸色未变,现在他的脸色却突然变得惨白。

如果刚才自己有任何犹豫……

忽然觉得好静,静得有些怪异。

清醒过来,见景剀正怔怔地看着自己,仿佛不认识他,又仿佛重新认识了他。看得失神,看得目瞪口呆,看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皇兄……”

“跟朕回宫!”景剀沉声,转身甩袖而去。

乾清宫里很安静,空气中仍然飘浮着那股熟悉的檀香味。

温如玉默默地跪着,不动,不语,心中充满无奈。

万般无奈,宿命的感觉。是什么网在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的左手跟右手一样快,一样稳?”

“是。”

“你什么时候练的?”

“臣在倦客岛时,跟二叔学用棋子做暗器,练的便是左手。后来臣总是右手执剑,左手射棋子。臣在香雪宫打退星罗王子时,便是用左手射出棋子的,只是皇兄未曾留意罢了。”

“好,好,你好!”

眼前碎片乱飞,景剀已砸坏了无数器血。门外的太监、侍卫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进来,也不敢往里看。

张夕照想进来劝解,却被景剀一嗓子吼了出去。

“皇兄息怒。”温如玉终于忍不住开口。

再这样下去,整座乾清宫都会被他毁掉。

“息怒?你叫朕息怒?”景剀仰天大笑,笑声将梁上的灰尘也震落了下来,“你耍朕,你当朕傻子!你砍断右手,做了个幌子,然后你告诉朕,你已成了废人。你要离开,因为你已对朕无用。你将朕玩弄于掌股之中,你做出一副优雅的姿态,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舍弃。你用这种方式嘲笑朕、打击朕、惩罚朕。你现在叫朕息怒?”

“是臣之罪,皇兄责罚便是,莫要再拿这些无知的器物泄气了。”他说得平静,仿佛觉得皇帝这样疯狂的举动很可笑,很无聊。

景剀气得几乎疯掉。

“呛啷”一声便从墙上拔下剑来,直直地指上温如玉的胸膛。

“是不是打量朕舍不得杀你?”声音怒到极点,反而沉下来,一字字仿佛从嗓子里硬挤出来,“你这样狂妄算什么?你一条断臂赢了所有人的心,你将朕置于不义之地。你慷慨,因为你拥有。你有两条无坚不摧的手臂,你便拿其中一条来做赌。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神还是佛?”

温如玉苦笑。

他真的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做的这一切是对还是错?

他闭上眼睛。

死便死吧,死了,一切就可以解脱了。

活得好累,好累。

看到他这种豁出去的表情,景剀的怒火更盛。

手中一用力,剑便穿透皮肤,渐渐刺进去,血一点点渗出来,越流越多。

温如玉微笑,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拨云见日

长恨此身非我有。

若能保得忠义两全,便是死也死得安心,死得无愧了。

死又何妨?

我本来就只求一死,是你不让我死,非要用别人的命来逼我活下去,逼我为你开拓疆土。

如今你要我死,正遂了我的心意。

我把欠你的恩都还清了。从此了无牵挂。

你为兄,我为弟,你为君,我为臣;一切都是定数。五十年前祖父不是也这样死于他的兄长之手了吗?如今我死于你手,也是老天的安排吧?

谁叫我生而为皇室子孙,谁叫我姓景。

所以温如玉微笑。他笑得安详、笑得宁静、笑得清雅。

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这种表情令景剀更加恼怒。

这个人,难道就一点都不能示弱么?难道他永远要这样倔强、这样骄傲?

自己是皇帝,可在他面前没有半点自信,他总是用那样平和的态度告诉自己,他有他的原则,他的信念,他的执着,而自己,根本拿他无可奈何。

景剀的手气得发抖,脸色越来越难看。

温如玉闭着眼睛,可他感觉到了那剑上的颤抖。

原来皇兄,竟也有不忍么?

皇位与兄弟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落差那么大吧?否则为何此刻还有犹豫?

“皇上!”张夕照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扑通”跪倒,满脸惊惶地叫道,“皇上息怒!皇上不可!”

景剀的手滞住,瞪着张夕照。

“皇上,王爷对皇上忠心耿耿。他若是存心欺骗皇上,刚才也不会出手救皇上了。若是他不出手,皇上又怎会知道他左手的秘密?如今皇上不赏他救驾有功,反而要杀他,被天下人知道,岂非要怪皇上做事不公?请皇上三思啊!”

说着叩下头去。

“张大人。”温如玉睁开眼睛,回眸,微笑,“不必替我求情,本来就是我的错,皇上要杀要剐,我都毫无怨言。”

“王爷……我求你了……”张夕照急切地看着温如玉,低声道,“你不要再这样倔强了,你就说一句软话吧。”

景剀分明听到了,握剑的手僵住,动容地看着温如玉。

眼里带着疑问,却又隐隐含着期待。

温如玉怔住。

为什么他要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

他在期待什么?为什么此刻被剑指着的是自己,执剑的人却如此没把握?他下不了手?他在等自己求饶?

是不是盛怒过后,他自己已清醒过来?

他的心已软,只是面子下不去?他期待自己说一句软话,好让他有个台阶下?

他到底还是不忍杀自己啊。

那把剑,到底是没有刺进去。

仿佛有什么一直坚持的东西瞬间崩塌、瓦解了。温如玉垂下眼帘,缓缓俯身,歉然道:“臣并非有意欺瞒皇兄,是皇兄将臣逼得没法,臣迫不得已才这样做……请皇兄恕罪。”

景剀看着他,脸色渐渐缓和。半晌,长长地叹口气,道:“罢了,朕不怪你!”转身将剑插回鞘中,手腕微抬,“如玉,起来吧。”

“谢皇兄。”

张夕照连忙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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