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客红尘-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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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浣烟的泪流得更多。
“对不起,浣儿。我不该这么说,让你更伤心了。”温如玉歉然。
景浣烟含泪微笑:“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扶着你去花园走走?你有力气起来么?”
温如玉点头。
两人缓缓走进花园。
天很高,云很白,风很轻,四周鸟鸣啁啾。
两个背影,一个修长挺拔,一个窈窕曼妙。相互依偎,步履翩翩。仿佛来自云中的一对神仙眷侣。
乔诺和王府的其他侍卫,包括那些丫环们个个看得痴了。
少了一条手臂的王爷,看起来不仅没有减少风采,反而更增加了让人爱怜的味道。
也许,他再也不会拿剑,再也不会发出凌厉的光芒,但这又何妨?他仍然像遥天里最亮的星星,一直熠熠生辉。
“玉哥哥,我让人去宫里请雪姐姐过来了,今天我们一起喝几杯,好吗?”
“浣儿,你总是为我着想。你难道……不介意么?”
景浣烟微笑,柔情似水:“若不是雪姐姐成全,我岂会成为你的妻子?我知道玉哥哥的心,只要让你快乐,我就满足了。”
“浣儿……”温如玉叹息,“今生能认识你和雪儿,是我最大的福份。可我却总是辜负你们,让你们为我担心、为我伤心……”
“不要这么说。”景浣烟将他搂得更紧,“是我们心甘情愿的。”
那天上午,在王府的望湖亭中,有白衣女子拨动纤指,弹出如水的琴音。而草地上,有紫衣女子翩翩起舞,直欲乘风飞去。
另一位同样白衣的男子,却安详地坐在亭中,湖泊般的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静静地听琴、静静地观舞,唇边露出永远迷人的笑容。
下朝而来的沐天麒正好看到这一幕,轻轻松一口气,展颜微笑:“大哥,看到你这样,我总算放心了。我早该知道,象大哥这样的奇男子,是永远都击不垮的。”
“贤弟下朝了?”温如玉给他让坐。
“是啊。今天上朝,皇上召见了乌莽,并赏赐了所有出征的将领。大哥没在,所以小弟替你代领了,已全部送到你府上,由你们林管家在查收呢。”
“赏赐?”温如玉苦笑,“我根本不要什么赏赐。他若能赏我一个*之身,我便感激不尽了。”
“大哥,你当真对皇上如此失望,不想再辅佐他了么?”沐天麒怔怔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累。如今我已是废人,留在朝中又帮不了他什么,何不让我离去?可是皇上不准……”
沐天麒道:“大哥功勋卓著,又是为了打乌萨才没了手臂。若是皇上此刻放你离去,天下人岂非要怪他薄情寡恩?他当然不肯放你走了!”
梅如雪与景浣烟面面相觑,两人都不*神色黯然。
温如玉想起什么,问道:“乌莽回去了么?”
“没有。听说今天中午皇上在御花园宴请乌莽,估计他要晚一点走了。”
温如玉突然变色,身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大哥你怎么啦?”沐天麒困惑地道。
“我……”温如玉蹙眉,神情凝重,“我忽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皇上设宴……恐怕宴无好宴……”
一转念,道:“不行,我得去宫里一趟。”
“玉哥哥,你身体这样……还是不要管了吧。”景浣烟担心地道。
温如玉摇头道:“不,我一定要去。我答应了乌莽的母亲,要保证他安全回去的。我决不能失信于她。”
梅如雪与景浣烟相视一眼,无奈地叹口气。
这个人,根本什么也没变。
“那小弟陪你一起去吧。”沐天麒不放心。
“好。”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宿命难违
“皇上,王爷来了。”张夕照走进御书房,神情有些不安。
此时此刻温如玉过来,莫不是因为中午皇上宴请乌莽的事?他知道温如玉的脾气,此番若是两人争执起来……
温如玉与沐天麒两人一起进来。
再次看到温如玉,景剀的眼前不*一亮。
只不过隔了一夜,温如玉的气色好多了,这身打扮颇有那天在谪仙楼上看到的模样,说不出的儒雅俊秀,玉树临风。
心中暗叹:如玉,如玉,你还能让朕看到多少惊喜?
“天麒,夕照,你们两人先出去,朕有事单独与如玉谈。”一开口就先将张沐二人屏退。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忐忑,却不敢说什么。只能退了出去。
“如玉,看来你的身体好多了?”景剀亲切地微笑,再次让温如玉感受到兄长般的关怀。
“多谢皇兄,臣好多了。”他也露出微笑,宛若春风。
“来,坐下来再说。”招呼温如玉坐下来。旁边小太监上来斟茶,景剀拿过来,亲自为温如玉斟上。
“皇兄昨日答应臣放过乌莽,不知道此话可还算数么?”温如玉不敢直接质疑,只能委婉地问道。
景剀一愣:“你此话何意?”
“臣……只是怕皇兄为江山社稷考虑,又有了犹豫……”温如玉抬眸,目光中分明有了担忧与怀疑。
景剀笑道:“哦?如玉也知朕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不似你一味的妇人之仁?”还是那样和蔼可亲,语气中却略有责备的味道。
“皇兄……”温如玉微微一窒,景剀话中有话,看来是真的有了动摇。
“朕若反悔便如何?”景剀看定他,目光沉下去。
“皇兄乃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温如玉宁静的双眸泛起波澜。
“看来如玉是一诺千金啊。答应了乌莽的母亲,便这样心心念念着要兑现承诺。”景剀感慨道。
“是。请皇兄成全。”略略低下头,神情便有了恳求的味道。
景剀收起笑容,直直地看着他,目光渐渐幽深:“如玉对所有人都一诺千金,可是对朕呢?”
温如玉愣住,不知道此话从何而起。
景剀道:“你可记得,在乌萨犯我边境前,你曾向朕发过什么誓?”
温如玉心中一动,想起当日境况。
“臣发誓今生决不背叛皇兄,背叛朝廷。”
“那么,你做到了么?”景剀逼上来。
“臣从未背叛皇兄……”
景剀唇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道:“昨日朕召见了乌莽,他对朕言道,他在寂水城……不战而降!”最后四个字说得深重,一下子仿佛惊雷劈在温如玉头上。
一瞬间的惊涛骇浪,天翻地覆。
景剀将杯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站起来,背转身去。
看不清他面容,却听他的声音艰涩地响起,气愤、懊恼、悲哀、失望,种种情绪从话音中流露出来,说得很慢,仿佛不胜疲惫。
“如玉;你……好狠。你用这种方式惩罚朕!你让雪儿、浣儿她们都恨朕,甚至还有渊儿!难道朕对你不好么?一年前朕奉太上皇之命追杀你,给你造成了太多苦难。朕觉得对不起你,便一心想要补偿你。朕免你死罪,封你为王,为你建王府,给你各种权利。你是朕的兄弟,是景家的子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在朝中如日中天,多少人将你捧在手心!你现在这样对朕!你想用这种方式来指责朕的残忍冷酷么?你有没有想到你自己有多残忍?你伤了妻儿的心,伤了雪儿的心,也伤了……朕的心。你……真好……真好……”
字字如鞭子抽在温如玉心上。若是此刻景剀痛骂他一顿,或者狠狠罚他,他倒觉得在情理之中。可景剀偏偏那样伤心,那样失望,那样颓废。这种表情比任何疾言厉色或惩罚更让他痛苦。
“皇兄……”温如玉只觉得呼吸凝滞,思绪汹涌如潮,往昔的点点滴滴又历历浮现在脑海中,心一阵阵揪紧,又酸又痛的感觉。
忍不住跪下去,想开口,声音哽在喉咙里。勉强说出来,字字带着颤音:“皇兄息怒,是臣之错,臣辜负圣恩,臣对不起皇兄……”
景剀回过身来,看着他,唇边露出苦笑,伸手去扶他起来:“如玉不必如此,快起来,你有伤在身。是朕害了你,朕担当不起你的大礼……”
好重的话,仿佛狠狠的一巴掌打过来。
温如玉想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皇兄这样说,叫臣如何自处?”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却为何到最后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景剀说得没错,他给了他太多太多。他是他的兄长,是他的君王,无论于公于私,他都得忠于他,为他效命。
可他却偏偏守着自己的原则,守着自己的一颗仁心,在忠君与自我的矛盾中,他挣扎得太苦太苦。
他只顾着自己事事周全,却将景剀置于不义之地。他赢得了周围所有人的心,却未想到景剀成了孤家寡人。
既然当他兄长,既然一心希望他做个仁君,为什么自己一味逃避,却不敢直面、甚至去指出他的错误?
还是自己太软弱了,到头来一心只想遁迹山林,将祖父的遗愿、父亲的期盼都抛之脑后。
绝世才华,绝世武功,天生便是用来报效国家,报效朝廷的。因为他姓景。
这是他的宿命,是他身为皇室子孙的宿命。他逃不了,他脱不开身。
左手的手指在微微*,这只手……这只手需要握剑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情有情
景剀呆呆地看着温如玉,霎那间的震惊无与伦比。
他第一次看到温如玉流泪。他记忆中的那双眼睛或如湖泊般宁静,或如寒星般闪亮,或温柔或冷厉,或清澈或迷离。
可他从未见过这双眼睛流泪。
那样高贵、优雅、淡定、从容的人,第一次在他面前没有掩饰、没有隐忍,泪水夺眶而出,流得那样自然、那样彻底。
忽然便想起谪仙楼上温如玉与那些布衣文人在一起的样子。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率性、多么随意、多么真实啊。为什么每次到了自己面前,他总是像换了一个人,眉宇间带了些凝重与克制,即使在冲动起来与他发生争执时,他也是收敛的。
他始终是对自己怀着敬意的。
此刻他流泪的样子让人一点也不觉得他是位尊贵的王爷,或者叱咤风云的将军,倒象一位纯真少年。
文文弱弱的少年,那样干净,不染人世纤尘。竟仿佛还要让自己去怜惜、去呵护的样子。
景剀蓦然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柔软了。
这不象自己,不象自己素来的性格。
他是皇帝,幼年登基的他,在这么多年的政治生涯中,为了江山,为了皇位,早就将一颗心磨砺得坚若磐石,冷若钢铁。
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牺牲一切,所以他无情。
从心底里,他喜欢温如玉,喜欢这个惊才艳艳、风华绝代的兄弟。可是他若是拿来与江山比,到底还是轻得太多太多。
所以他曾经为了谗言而猜忌他、冷落他;逼得温如玉为救万民以命作赌。
待到他发现温如玉在战场上的绚丽光芒后,他突然兴起了开拓疆域的野心,因为他知道温如玉是他的神兵利器,可以无坚不摧。
温如玉果然不负所望,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他可以一曲琴音退敌于居崤关,他可以不费不兵一卒夺下寂水城。
他创造了神话。
但景剀想不到温如玉竟仁慈到这种地度,为天下苍生宁可自毁身体。
他以为温如玉必定会向他妥协的,以往无数次都这样,只要他手中握着生杀大权,他就可以令温如玉为了别人而服从自己。
他一直习惯于这种方式。
可这次不同了,这次温如玉居然做得如此决绝。
这样公然的挑衅让他怒不可遏,就好像你明明得了一把绝世宝刀,这刀却突然自己减了锋芒,自己变成钝器一般。
温如玉就好象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无论怎么费尽心机,我都不会让你达到目的。
他时时刻刻让人感觉到他象神,而不是人。
所以景剀特别窝火。
为什么所有大臣都对自己唯命是从,只有他例外?
为什么别的人都可以为名为利,为权为钱,或为任何世俗的东西而改变,只有他不会?
……
景剀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无所适从。
也许,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温如玉改变了吧?否则,为什么也会变得这样软弱?一直恨温如玉妇人之仁,可是今天,自己怎么啦?
苦笑,难道朕是能够轻易被眼泪打动的么?
荒唐!
再看温如玉,见他垂着头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眉心微蹙,浓密的睫毛遮住星眸,那种温文尔雅的样子,自然成画。
不能用剑的他,是否以后会多了书生气,少了宝剑的锋芒?
如果这样,朝中众臣对他的妒忌会不会少一些?
想着,心中充满感慨,轻轻拍一下温如玉的肩,长长叹息:“如玉,你让朕也变得婆婆妈妈了。朕今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来,坐下来咱们继续喝茶。”
温如玉愣愣地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们俩之间,或者从来都不曾试着走进对方的内心世界吧?
今天景剀对他说的这番话,是他隐藏的真心话么?
他们之间,是否还能回到当初君臣相知的状态?
缓缓坐下,垂下眼帘,久久不语。
景剀也是神情怔忡,眉心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