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客红尘-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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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玉看着这人的背影良久,眉峰渐渐聚拢。
“姑父怎么了?”景渊轻声问道。
“此人长得不算瘦小,可走起路来几乎没什么声音,看来竟是功力颇深,却为何在这个客栈中做了名伙计?难道……这么优雅的一间客栈竟是黑店?”
第二百九十二章 谁为主宰
景渊道:“有姑父在这儿,还有什么魑魅魍魉胆敢现形?”
温如玉剑眉一挑,笑意在眼底荡漾,打趣道:“渊儿对我期望这么高,倒让我诚惶诚恐呢!”
景渊走到桌前,倒好两杯茶,一杯递给温如玉:“姑父在我心目中是神,无坚不摧的战神。”
温如玉微微一愣,继而苦笑:“这战神二字对我实非褒奖,倒是极大的讽刺。”
不由自主地想起子墨说的那些话:“你灭乌萨,从边疆打到寂水王城,灭了乌萨与阏指联军三万多人,不记得了么,王爷?你手上沾满血腥,现在还来跟我讲什么‘视人命如草芥’?”字字犹如惊雷响在耳畔。
而眼下,他好象又到了被迫出手的时候了……
景渊不语,心中却暗暗想到:姑父,你天性仁慈,却无法摆脱你的命运。接下去,必定还有残酷的战争等着你……此刻,兵部应该已经下了军令,欧阳雁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出征吧?事成定局,你能放下你徒弟不管么?父皇支开你,无非就是为了对紫熵开战,而你却被蒙在鼓里……
心中千回百转,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含笑道:“对了,姑父,你还没告诉我你对子襄此行的看法。”
提到子襄,温如玉的神情凝重起来:“我现在担心他去赤燕会做两件事。”
“什么?”
“其一,子墨之死对他来说是个谜,但既然子墨是来长安之后被害的,他首先怀疑的对象必定是我们。他现在势单力孤,一心想为子墨报仇,说不定会向独孤煌提出结盟,共同对付我朝。若是他们南北夹击,对我们便是极大的威胁。”
“其二呢?”景渊问道。
“我怕他会对苍夜不利。”
景渊一愣:“怎么?他们之间有仇?”
温如玉将他们在紫熵发生的事简单地讲述了一遍:“那次子襄因为我而迁怒于苍夜,将他打得遍体鳞伤。他的性格原是阴狠暴戾的,此番遭遇子墨之死,他的心理估计更加扭曲了。他一直在鄙视、践踏苍夜的人格,绝不会容忍苍夜成为赤燕的驸马,所以我想,他会将苍夜的过去揭露出来,破坏苍夜与独孤涵月的婚事。”
他的声音仍然清朗而平静,但黑瞳中却射出冷洌如万年寒冰的光芒。
景渊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觉得身上发冷,开口时声音有些不稳:“姑父想……?”
温如玉无言。
景渊从他眼里看到了杀气,室内的空气也好象骤然降到了冰点以下。
景渊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一向温润如玉的姑父,怎么会变得如此可怕?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现在仿佛笼上了严霜,强烈的杀气给人造成极大的压迫感。
寒入骨髓。
“我师弟已经受尽苦难,我绝不允许有人再去伤害他。所以……子襄绝不能到赤燕去。”温如玉的语调不高不低,不急不缓,就好象在简单地陈述一件事,却充满着某种主宰一切的肯定与威力。
“姑父?”景渊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已为温如玉的气势所震慑。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子墨与独孤煌都忌惮温如玉,甚至不敢与他正面交锋。
“你打算……杀了子襄么?”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温如玉没有动,只把目光转向他,脸上渐渐露出非常复杂的神情,景渊看不懂。
“渊儿,你临行前,皇上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温如玉平静地问道。
“这……”景渊的心猛地一跳,姑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温如玉仍然看着他,唇角缓缓勾起一缕笑容,那是种了然一切的笑容。
他没有追问,只是深深凝注着景渊,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渊儿,你想统一天下,做天下的霸主么?”
“我……”景渊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打结,根本说不出话来。原先的沉稳、从容瞬间崩溃,看着温如玉的眼神有些狼狈。
“你不说我也明白,为君者……可能都有这份野心吧?”
“姑父……”景渊走到他身前,蹲下来,仰首看着他,声音中带着歉意,“渊儿还不是君,还不曾奢望那么多。只是父皇……”
“我明白。”温如玉再次苦笑,“子墨死后我想了很多,我越来越不相信是独孤煌派人杀了子墨。因为子墨被擒之事只有我、英王、卫国侯、张大人与皇上知道,萱若阁中的守卫及为子墨治病的太医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独孤煌的消息怎能如此灵通?又怎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所以,我怀疑……是皇上杀了他。”
“姑父……”景渊的脸色更加苍白,姑父真的是聪明绝顶之人,谁都休想在他面前搞阴谋。
温如玉扶起景渊,自己也借势站起来,背转身去,修长挺拔的身影落在景渊眼里,静到极点。但他周围的空气却依然透着寒意。
“如果……皇上志在必得,我只能尽我的力量,将杀戮减到最少。于公于私,我都必须这么做……”
因为背对着景渊,景渊没有看到温如玉眼里深刻的痛苦与悲哀。
皇上,你竟要用这种手段对付我、欺骗我了么?
门外又响起几不可闻的衣袂摩擦之声,景渊没听到,但温如玉知道又是那位伙计来了。
“客官,你们的饭菜准备好了,请下楼用膳吧。”
“好,我们即刻便来。”
温如玉答应一声,一步跨到北面的窗前,轻轻推开一丝缝,往下观望。
后院有两间厨房,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看到屋顶炊烟袅袅。
厨房后面是一片青翠的竹林,透过杆杆修竹,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池塘,还有林间散落的鸡鸭。
林深处隐隐露出粉墙绿瓦,看来这后院别有洞天,里面住着什么人?会是这客栈的主人么?
就在这时,温如玉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青衣男子穿林而出,走到厨房门外,正好面向着他。此人大约三十多岁年纪,长相英武,身形矫健,腰间悬着一把剑,分明是练武之人。
然后有一位中年人向他走过去。温如玉认得,这个人是他们入住客栈时见到的掌柜。
掌柜向男子递上一本本子,看来象是客人的登记册。男子一边翻看,一边询问着什么。
温如玉已能确定,此人必是客栈的真正主人。
想到这客栈的名字“西风古道”,温如玉的唇边不*露出笑意。这样苍凉而粗犷的名字,正该配一位饱经风霜的江湖中人才是。
仿佛感应到了温如玉的注视,男子抬起头来,目光投向他站立的方向。
温如玉心中不*一动,这个人的目光竟是十分锐利,鹰一般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在看到温如玉的霎那,青衣男子似乎愣了愣,但表情瞬间即逝,快得难以捕捉。
温如玉向他微微一笑,轻轻阖上窗子。
“渊儿,呆会儿我叫侍卫过来陪着你,我要去探一探这家客栈,看看它究竟是什么路数。”
景渊知道温如玉是为自己的安全考虑,遂点头答应。
夜凉如水。
萧瑟风声吹过竹梢,竹影沉沉,四野里传来秋虫的呢喃。
一条白色的身影犹如轻烟般掠过竹枝,眨眼消失了踪影。
林深处有四间并排的房舍,横向里还有一间独立的小屋,周围密植花草,黑暗中只看到暗影重重。
灯光从窗纸上渗出来,里面传来低低的语声。
白影伏到窗下,用手指沾湿窗纸,捅出一个小洞,向里观看。
屋里的摆设非常简单,一张长条的桌案靠墙而放,上面列着三个牌位。自东到西分别是:
鲲鹏王爷景皓之灵位
王妃燕翎儿之灵位
少主景如玉之灵位
灵前站着一位花甲之年的褐衣老者,正将两枝清香点燃,插_入案上的香炉。
窗外的白衣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寒星冷月般的眼睛。当他的目光掠过“鲲鹏王爷”“王妃”等字样时,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蓦然泛起一层氤氲,伏在窗下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少主景如玉……”面巾下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温如玉眼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我都没有恢复景姓,这里却已经有人为我认祖归宗了……他是谁?”
“王爷……主公……”老者拿着景皓的灵位,用袖子一遍遍地擦拭着木质的牌位,尽管这牌位已被他擦得几乎光可鉴人了。
“这么多年了,我还在等什么啊?连少主都已经不在了……”老者凄然笑道,“我为什么不早点去见他?为什么?现在一切都晚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恩义难断
东面一间屋子的门打开,刚才温如玉见到的那位青衣男子拎着食盒走出来。温如玉闪身隐入黑暗中。
“爹,孩儿来了。”青衣男子进屋,放下食盒,同样点上两枝香,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老者从食盒中取出酒菜、碗筷,一一陈列在桌案上。然后在酒杯中斟满酒,双手举起,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王爷,今天是你的生辰,让我们父子再陪你喝两杯。”说着将酒洒在地上。
“爹……”青衣男子皱眉,看着父亲的目光中隐含着痛惜,“五十多年了,你还放不下么?连王爷的亲孙子都忘了家族仇恨,投靠朝廷,如今他被景剀那个狗皇帝害死了,你难道还指望他的儿子再去翻出这笔旧账么?”
老者好象突然挨了一闷棍,身躯猛地一震。没有回头,却对着景皓的灵位流下泪来:“是啊,五十多年了……岁月催人老,我已从当年的垂笤稚龄变成今日行将就木的老人。我苦苦等了这一生,却没有实现当年的诺言。王爷,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厚爱,未能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爹,孩儿愧对你在天之灵……”
语声渐渐哽咽,又将温如玉的灵位拿在手里:“少主,你还记得你是鲲鹏王爷的后人么?你甘心被景剀那个暴君利用,做他忠心的臣子。可你得到了什么?你付出所有,却依然落得叛逆的罪名,最终死得不明不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做这一切值得么?你可知道,我苦苦等了五十多年,等着有一天找到王爷的后人,为他报仇雪恨,重建鲲鹏王国。可你……你让我好失望。。。。。。。”
窗外的温如玉将一切看在眼里,胸中涌起狂澜。他握紧拳头,让指甲嵌入掌心,好让疼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是进去还是离开?眼前这位老者必定是鲲鹏王国的旧人,但五十年前他不过是个*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对祖父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他对自己的控诉字字句句象鞭子抽在他心上,抽得他血沫横飞。
是自己让一位忠心耿耿的老人失望,甚至绝望了。五十多年的心事,五十多年沉重的负担,这位老人,他怎么背负得起?
想到这里又不*想起东方三老。这三位老人见证了鲲鹏王国的灭亡,将自己的一生用来实现一个承诺。那样*的等待、那样无望的追寻,是怎样煎熬着曾经热血沸腾的灵魂?
温如玉啊温如玉,若不进去说清楚,你对得起这位可敬而可悲的老人么?
可是进去又能如何?鲲鹏王国早已不复存在,祖父并不要求自己报仇。这位老人只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等绝望过后,时间久了,他自然会放开一切。
“爹!”青衣男子扶住老人,神情有些激动,低声吼道,“你忘了这一切吧!王爷和祖父都已经故去这么多年了,这段仇恨早该了了。我知道你只是不甘心,因为王爷的后人不但不思复国与报仇,反而投靠了敌人。你觉得不值,所以你耿耿于怀。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他到底姓景,到底是皇室子孙,到底和景剀是一家。现在更是亲上加亲,还成了景剀的妹夫!他甘愿做景剀的走狗让他去做好了!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
“啪”的一声,屋里传来响亮的耳光声。
老者在用尽全力挥了儿子一记耳光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儿子骂道:“畜牲!你敢这样对少主不敬?还不快跪下向少主请罪?”
青衣男子被打得趔趄了一下,用手捂住脸,委屈地叫了声:“爹!”
这声爹换来又一记耳光,老者的脸已经气得铁青,厉声喝道:“你想气死我么?”
青衣男子不敢再争辩或反抗,低头道:“爹爹息怒,孩儿知错。”
然后向桌案跪下,垂首不语。
“你……你……”老者被儿子那种隐忍的叛逆行为激得越发恼火,脸色发白,用手捂住胸口,身子摇晃了两下,堪堪倒下。
等青衣男子觉察到不对,急急回头时,却见白影一晃,一只有力的手已经扶住老者的身躯。
温如玉扶稳老者,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左手按在老者背后,一股*缓缓输入老者的筋脉。
“你是谁?你干什么?”青衣男子猛地站起来,伸手想去推开温如玉。
温如玉向他微微一笑,尽管蒙着面,看不见表情,但笑意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