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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草莽龙蛇传-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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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头子一跤栽倒,旁边的人都大吃一惊,卓不凡等在近,急上前看视,只见他挣扎欲起,两腿抖抖的直打哆隙。红衣女侠,急赶上前搀扶,姜老头子犹自吁吁喘喘,口中说道:“没事!”

姜凤琼心又慌又急,催卓不凡道:“师叔祖,你来看看爷爷!”卓不凡上前替他师兄把脉,安慰她道:“师兄是太累了,歇歇就好,你甭担心。”他口里虽然如此说法,可是却避开了红衣女侠凝视的眼光。他知道师兄年纪太老,用力过度,刺激太深,有如油尽灯枯,恐非人力所能挽救,他现在勉强尚能挣住。全是仗着他几十年纯净的武功。只是任他武功多好,终非金刚不坏之躯,看来也只是苟延时日罢了。

卓不凡通晓医理,深知危机。但他仍装作无事,一面安慰红衣女侠,一面给他师兄推血过宫,松散筋骨。

马堡主等一群回民,感激姜老头子几番给他们守护的大恩,也都围上来探问。姜老头子喘吁地道:“你们还不重建房屋,今晚哪里栖身?荒漠苦寒,你当是好受的吗?”卓不凡也劝马堡主他们道:“有我们看护姜老英雄,不妨事的。你们还是赶快先搭起一些木棚子吧。”再三劝说,马堡主才带回民去了。

碱泉子虽是荒漠地带,可是附近却有柳树,排列成行,遥结玉门关。这些柳树,说起来还是当年左宗棠部下的湘军栽种的,二十多年过后,已经长大成荫。所以回民建屋,倒不缺乏木材。

这时朝阳已升,霞光万道,照射流沙,泛成异彩。回民们人多手众,未到半个时辰,已先搭起一座木棚,恰好那些阵亡的官军,每个都带有军毡,他们搜集了来,用几条盖在木棚周围,就成了天然的帐幕。这时卓不凡已给他师兄推血过宫完毕,回民就请他们人棚安息。姜老头子感激道:“你们何必这样?军毡又不多,你们的衣物都给烧了,正好拿他们的用,却拿来给我作帐幕。”

马堡主含泪道:“姜老英雄,你太见外了,你给我们尽了这样大力,我们都和你是一家人,几条军毡,还值得客气?”姜老头子见他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再多说了。

卓不凡等自扶师兄进内歇息,回民也紧张搭棚。姜老头子这时精神反而转好,躺下之后,还不忘向柳剑吟道谢,他有一搭设一搭地和柳剑吟说闲话,笑着道:“柳兄,说实在话,我当时在保定,对你们了派太极门,确实不大满意。却想不到这次亡命荒漠,逃出保定时是你师弟帮忙,今番命在垂危,又是你赶来搭救。柳兄,我正想问你,你怎么会赶到这荒漠苦寒之地?还有!”他说至此,看了一下丁晓道:“你的师弟近况如何?可见过丁晓了?他当时曾殷殷嘱托我替他找寻丁晓呢。”

姜老头子说完,忽见丁晓双泪直流,柳剑吟眼圈也红了。姜翼贤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柳剑吟忍泪说道:“姜老前辈,说来话长,你还是先安歇,我以后再告诉你。”卓不凡见此情形,也急上前说道:“师兄,你疲劳过度,还是先睡一会儿好,柳兄也不大舒服,让他也歇歇吧。”姜翼贤老经世故,情知必有不幸之事,但又不愿强人所难,只好闭目假寝。虽是极度疲劳,心中悬悬,却冗自睡不着。

看官你道丁晓如何会见师伯?柳剑吟又如何来到西北?且待在下补叙出来。

原来丁晓在陈家沟习艺,霎那已四年。太极陈兄弟将丁派拳法与本派拳法解析精研,融会贯通,再截长补短,然后悉心授与丁晓。这么一来,丁晓武功,自是一日千里,大非昔比。

四年过后,丁晓已尽得两派所长,所欠只是火候而已。一日太极陈唤他道:“你融会太极两派的心愿已经完成。我与你情如父子,本舍不得你离开。可是我又不愿把你留在山沟终老。你可愿像本派前辈杨露蝉一样,在武林中为太极门放一异彩?”

丁晓这四年来也常常想念着红衣女侠姜凤琼,念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当年虽强迫自己结婚,但父子之情,终不可灭。他也想回家看看。见太极陈一说,十分感激,当下收拾行装,含泪拜别,再三谢太极陈传技之恩。

太极陈强笑道:“丁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不必伤心。你感谢我传技,其实我也要感谢你将家传拳法完全‘亮’(公开)出来呢。咱们名义是师徒,情谊如父子,武学是朋友。你回去见着父亲,代我问候他。你说河南陈永传对他在保定设厂授徒,将家传绝技公诸天下的做法很为感动,我以后也会像他那样。只是我也有话劝他:武林中人许多对他不满,愿他别再沾豪绅,近官府。和武林兄弟,一定要亲如家人。你对他说,我和他神交已久,不惜冒昧进言,有空的话,我还想到保定去看他。”

语重心长,谆谆嘱咐。丁晓含泪谢过,当下拜别。

经过四年,丁晓不但武学大进,阅历也增长许多。他比以前成熟了,这自不消说的。而且经太极陈亲自夹磨(指点),经常和他解说江湖上的情形,教他应付和各种人物的方法,间接中增长了他不少江湖阅历。

丁晓离了陈家沟后,心里打算先回保定老家一看,兼去见见红衣女侠;然后再到山东去找朱红灯一叙。他这时也还没有加入义和团的决心,只是对于这位热血朋友,很是感激,愿意去向他亲自道谢。

这一天他到了河北通州,离保定只有几天路程了。只见通州到处是头裹黄巾,腰缠红带,手擎戈矛的拳民。他知道这里已是义和团的天下,看到拳民,就有一种亲切之感。他撒开大步,不避行藏,走入城中,如同回到自己家内一样。

可是拳民们不知丁晓是何等样人,见他腰悬佩剑,英气飒然,既非官军打扮,又不似黑道中人。当时义和团正与清军四处冲突,戒备森严,看到这样的一个陌生人,自然不能不提防,不能不盘问。因此他一进城中,立刻就有巡城的头目过来问他是哪条线的好汉。

丁晓见问,冶然笑道:“我也不知我自己是哪条线的?只是我和你们的总头目朱红灯却是老朋友!”

那头目见说,吃了一惊。他端详了丁晓一下,十分不相信。他想:这样的一个少年,怎会是总舵的老朋友?那头目便盘问丁晓关于义和团的事,问十丁晓不能答一。问丁晓是否想投奔义和团,丁晓又说不是。这头目更是起疑,便要带他到通州的总厂去交给大头目张德成审问。丁晓见说来说去说不清,心内有点生气,那小头目又对他解释:通州正是战时,对任何人的身份都要清楚。丁晓想想,怪不得他,便也愿随他去总厂。他想见到他们的大头目时,话便容易说得多(他不愿意对这个小头目细说自己的身世。因为他直至此际,对义和团还没有什么深切认识)。

丁晓到了总厂,张德成听说有这么一个人,果然亲自接见。丁晓对他自道是丁剑鸣之子,太极陈之徒;约五年前,朱红灯至保定寻师,曾和他订交,他去找太极陈,还是朱红灯好友上官瑾专函保荐的。张德成听他说得有凭有据,大有来头,颇有惊异,正想请他上坐,以礼相待。忽然帐后闪出一个老头。扬声叫道:“张大哥,此人有诈,待老朽代你审问吧!”丁晓抬头一看。只见来人看约六旬以内。身高五尺有余,须发微苍,面色红润,二目威风凛凛;神光内蕴。一看就知道是个武林名家。只不知他是何等样人,竟然在总厂内随便进出,而张德成对他很是恭敬,一见他来,立刻就让座给他,由他去问丁晓。

那人也怪,竟不就座,盯了丁晓一眼,却是近前来,冷然笑道:“凭你这样的娃儿,就是太极两派名师的徒弟?我现在什么也不问你,只是让你亮出一两手来看。嘿,你干脆和我对几招吧,如你接得住我三招,我就信你。”

丁晓听了,大为生气。心想这老头看来虽是武林高手,可是自己已得两家真传,也未必会输给他,就是输,也必定不会三招就输。自己和太极陈对掌,也能周旋一刻,难道他比太极陈还强!

丁晓听了大为生气,瞪了那老头子一眼道:“我后生未学,资质愚鲁,虽承名师亲炙,如何敢与前辈相比?只是长者命,不敢辞,就请你发招指教吧,只要你能将我打倒,我一定拜你为师,不必限于三招。”说罢气呼呼地立了一个门户,便请那老头子进招。

那老头子见丁晓这样说,冷嘻嘻地道:“我不想做你的师父,我只是要看你能不能接住我三招。接得住,我就信你是太极陈之徒,丁剑鸣之子,上官瑾之友。”

丁晓嚷道:“你老别尽说。请!请!”那老头子又笑道:“我从来不惯先动手,你不先发招,莫不成安心叫我老头子背上‘以大压小’的罪名?”

丁晓给他逼得没法,含嗅亮式,掌势往外一展,头一招“扑面七星掌”,闪电般直奔那老头子的“华盖穴”打去,那老头子微微一笑,说声:“好!”手底下松松散散,随手用一招“斜挂单鞭”,往外一拦,便把丁晓的招数破开,倏地两掌斜分,嗖溜溜掌势直劈出去,这招叫做“白鹤亮翅”,是太极拳基本掌法之一。丁晓原也认得,见他来势太疾,想用借力打力功夫,双掌一沉一推,比为“顺水推舟”,向那老头子拦腰便打。那老头子招数神奇,变化迅速,容得丁晓的掌势已到,倏地将掌式一收,变招为“七星掌”,这一掌不止将丁晓借力打力的掌势拆开,反倒转守为攻,把掌力直追过来,喝声:“还不撤招!”丁晓顿觉自己右掌已被封住,掌发不出去,连撤招也撤不回来,不由一窘。那老头子却不发掌力,哈哈一笑:“退招吧。”掌力一松,丁晓才把手撤得回来,箭似的飞身横窜出一丈五六。丁晓多年苦学,两派真传,竟接不住这老头子三招!

那老头子止步不追,悠然对张德成道:“这孩子接我三招,还未摔倒,的确所说非虚,是得太极陈和丁剑鸣的真传了。不要留难他吧。”

丁晓这时一声不响,奔过来纳头便拜,叫道:“前辈太极掌法果然精奇,请受弟子八拜,收列门墙。”

这时那老头子面色庄严,端坐受他八拜,然后说道:“这八拜老朽还受得起。你知道我是谁?我是你的师伯!你如何还要拜我为师?”张德成也在旁边大笑:“这叫做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认不得自家人!”

丁晓大吃一惊!嗫嚅说道:“你老是柳……”那老头子截住说道:“正是柳剑吟,我和你父亲分手时,你还是小娃娃哩!”

柳剑吟的功夫比丁剑鸣强,和太极陈却是半斤八两,何以丁晓接不住他三招?原来他平常和太极陈过掌,乃是练习性质,预知来势,心里不会紧张。到和柳剑吟交手时,摸不住对方掌法,自然不能保持平静。丁晓经验不够;太极掌又是最讲功力的,别人比你高出一筹,你就要反为所制。

原来柳剑吟虽没有正式加入义和团,但在义和团的地位,却等于上卿,和朱红灯的交情在师友之间,很受尊重。他因以前在保定多年,对河北的江湖好汉;武林人物,都很熟悉,所以朱红灯要借重他。请他到通州,帮助张德成主持大计。

这日他在总厂听得有人来报有这么一个青年、心中起疑,就在帐后听他们谈话。他听丁晓说出是丁剑鸣之子,太极陈之徒,又惊又喜。丁剑鸣正是他的师弟,当年遭索家暗算。埋骨燕山,死前曾殷殷托他照顾丁晓。他这几年来也曾到处留心,只是兀不知丁晓下落。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却来到此地。

当下柳剑吟就想出来相见。可是柳剑吟不知这少年到底是不是丁晓,他还恐有人冒名顶替,因此这才试他三招。见他出手果然深得太极拳精髓,所欠只是火候,量情绝非假冒,心中暗喜师弟有了后代。

柳剑吟说出来历,丁晓大喜再拜。可是老头子却又由狂喜而变为哀伤了。他问丁晓道:“你现在想去哪里?”

丁晓道:“我路经通州,自然是想回保定家中一望。我正想问师伯,最近可见过我的父亲?不知他现在怎样?”

柳剑吟见问,面色攸变,心中凄然,颤声说道:“你不必去了,你的爸爸……他,他……他已经来不及见你了!”

丁晓大吃一惊,急迫问道:“师怕,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剑吟惨然说:“他被人暗算,已经死了,咳,死得很惨。”

丁晓骤闻噩耗,如五雷轰顶,双目僵定,半晌、半晌这才哭出声来。他以前虽恼恨父亲迫婚,可是父子之情,究关天性。父亲惨死,自己竟不能见他一面,怎能叫他不哀痛异常。

当下柳剑吟强忍眼泪,叫他节哀,把丁剑鸣遭暗算,丧荒山的经过,详细说给他听。(事详拙作《龙虎斗京华》)丁晓听后,抽抽泣泣问道:“我爸爸临死前可有什么遗言?”

柳剑吟看了丁晓一眼,一声长吁,叹道:“晓侄,他临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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