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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幻海逐流-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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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士道:“这有何难,这是陆游的《独孤生策字景略河中人工文善射喜击剑一世奇》。在下也来一首‘少年学剑白猿翁,曾破浮生十岁功。玉具拄颐谁复许,蒯缑弹铗老犹穷。’”

何采道:“呵呵,又是陆游的诗。我们改改题目,若是以此下去,古今写剑诗数不胜数,恐怕没完没了,不如改作剑诗却无剑字如何?”

孔孟出赞道:“妙哉,咏剑却无剑,难度颇大,何兄请先。”

何采稍微一沉吟道:“‘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如何?”

孔孟出道:“好,李贺的《春坊正字剑子歌》。我来对‘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锷边霜凛凛,匣上风凄凄。”

刘蒙道:“吴均《咏宝剑诗》,我来对‘离匣牛斗寒,到手风云助。插腰奸胆破,出袖鬼神伏。’”

张文韬沉吟片刻,窘道:“在下对不出,自罚一杯。”说罢,干了一杯。

绿笛儿答道:“‘小女若是记得不差的话,这似乎是施惠的《南吕·一枝花·咏剑》。”

刘蒙作揖道:“绿柳居士果然名不虚传。”

孔孟出道:“既然绿柳居士接了诗,就请继续。”

绿笛儿略一沉吟道:“小女接‘一条古时水,向我手心流’。”

江三平拿起杯来干了一杯,道:“在下才疏学浅,请绿柳居士指教。”

孔孟出道:“在下亦不知,请姑娘指教。”

绿笛儿道:“这是唐朝刘叉的《姚秀才爱予小剑因赠》。全诗为:‘一条古时水,向我手心流。临行泻赠君,勿薄细碎仇’。”

孔孟出道:“若没后两句还真不知其所言为何物。绿柳居士学识惊人,我等该罚一杯。”

竹叶儿突然灵感大发道:“我也来出一首,‘日陶月炼火气尽,一片凝冰斗清冷。’”

众文士哑然,拱手道:“我等亦不知,不知姑娘哪里得的诗句?”

竹叶儿终于在文士面前露了回脸,大觉扬眉吐气。洋洋得意地说:“这都不知道。不过前面的我也没记住,以前老听师父经常吟诵这一句,所以就只记住了这一句。”

谷昭道:“小叶子,这回你可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啦。你吟颂的乃是本朝唐顺之的《日本刀歌》,跟剑无关。”

众人大笑道:“该罚该罚。”

竹叶儿立如被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端酒一饮而尽。红泠人五人六地说:“该!这就叫‘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小叶子,叫我怎么说你。”

竹叶儿立即一把掐上,二女嬉闹作一团。这俩没心没肺的少女时不时就嬉成一团,众人早见惯不怪,有俩活宝女在,反倒觉得格外快活。

孔孟出叹道:“荆川先生乃是本朝兵部主事,一生抗倭,也诛倭无数,本来极得在下敬仰。却不知为何偏要作诗赞美倭寇的长刀,岂不知这每支长刀都沾有我百姓的鲜血。”

谷昭道:“这你有所不知。两国虽说交恶数百年,七年前更为此岛,还曾有场恶战。但你可知,仅我朝就从东瀛先后购买过数十万把长刀,而每把的价钱是中土长刀的五倍不止。那么为何我朝要花数倍的银两去购买倭国的刀?正如诗中所言‘有客赠我日本刀,鱼须作靶青绿绠,重重碧海浮渡来,身上龙文杂藻行。怅然提刀起四顾,白日高高天炯炯!毛发凛冽生鸡皮,坐失炎蒸日方永。闻到倭夷初铸成,几岁埋藏掷深井,日陶月炼火气尽,一片凝冰斗清冷。’东瀛当下的铸刀之术,可谓冠绝天下。我们两国交兵数次,皆是吃亏于兵器上。现在我大明男儿正是手执东瀛长刀斩杀来犯的倭寇,试想当倭寇发现死伤在自己人所造的长刀之下又将是何种感慨?所以说刀之一物,抑或者是其他物品,本没有情感与生命。莫要拘泥于何人所造的,物为人用,关键是看谁使用。同样一把斧头,你拿去砍柴卖柴,用于生计,便是赖以为生的伙伴。你拿去砍人便是凶器,是助纣为虐的恶器。你能去怨恨造斧头的人吗?”

第二章 海东吟 卷五 九色诗会 6

孔孟出抱拳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看来我等过去过于执着而致迂腐。”

众人继续边聊边吃。这时,小二来到楼上道:“各位客官,适才我家主人得闻雅奏,便差小的送来一道题目,算是苍天九问的第一问。答得好便可直接去九色轩答第二道题。若能全部通关,便是诗会的状元,会得到主人的赏赐。”

谷昭道:“你家主人是?”

小二道:“便是九色轩轩主。我家主人向不拘泥于繁文缛节,陈规旧制。凡是打破的只要破得好,破得妙,反倒更容易得到主人赏识。我家主人对各位极有兴趣,看来不用等到诗会正式开始,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出题来考各位。”

红泠听得一头雾水:“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闯关从此刻便算开始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出题要我们闯。”

小二道:“可以这么说吧,各位好自为之,请看题。”说罢,呈上来一张纸,谷昭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如梦令,仲秋西楼。谷昭对填词方面较为头痛。好在有孔孟出等人在侧,便将纸条传给众文士。绿笛儿则蹙眉凝思。孔孟出沉吟道:“如梦令词牌乃是五代时后唐庄宗李存勗创制。原名《忆仙姿》,因其中有“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等句,后改为如梦令。其调为单调三十三字,五仄韵,一叠韵,上去通押。眼下正是中秋时节,只不知后面这个西楼是何意?”众人一时无解,却听楼下传来一声朗笑:“这有何难。”谷昭听着耳熟,抬眼瞧去。绿笛儿已然笑着迎出过去道:“许巍!真是天涯何处不逢君?每次需要你时,你总是能来到。”

“好说好说,若能为绿柳居士一尽绵薄之力,在下便不虚此行了。”

来者头戴方巾,足蹬薄履,一身锦绣的学士袍,显得文质彬彬。正是许巍。谷昭感念许巍的援手之德,忙站起道:“许兄弟,你来得正好,这劳神子诗会没你可不行。”

许巍环顾众文士,笑道:“这里芸芸雅士毕集,我许巍算得了什么。”

众人见绿柳仙子对此人如此看重,不由纷纷注目,猜测此人来历。何采突然道:“尊驾莫不是十二年前,江南会试独中解元的许巍许先生。在下何采,与先生乃是同年。”

许巍一抱拳道:“原来是年兄,有礼了。”

孔孟出道:“原来许兄亦是举子,我们亦算是同仁,还请许兄指教。”说罢将纸条交给许巍。许巍诙谐地说:“在下腹内空空,填词必先填饱肚子。”说罢,坐到谷昭一桌,杯来盏去,他乡遇故知喝得好不痛快。

说起许巍来此的缘由也很简单,九色诗会遍邀中土学子文士,许巍浪迹江湖多年,自然不在名册。但许巍正好去探望一位文友时得知了东海的九色诗会。他自己也是百无聊赖,文人本性使得许巍坐不住了,便不请自来凑个热闹先。下得船来,想先找个地方用膳,便误打误撞地来到这十碗香。才到二楼口便听到孔孟出说话,一时心痒难搔,随口接下此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绿笛儿早已等得不耐烦,催道:“许巍,还不快快对题,待会儿喝醉了可如何是好?”

许巍这时已是七分醉意,闻言道:“笔墨纸砚伺侯。”

早有文士将随身纸笔取出,许巍刷刷数笔一挥而就。绿笛儿念道:“

仲秋杨柳西楼

觥光觞影相斗

只杯少年狂

痴笑良朋尽有

休走休走

尚有一樽在手

。”

绿笛儿念罢,已传来掌声,众文士纷纷称颂不已。绿笛儿夺下许巍酒杯笑骂道:“行了,留下这一樽,以后再喝,还指望你破关答题呢。”

小二拿着答题,匆匆下楼。不一时,上来四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分着红、黄、青、紫四色绸缎长衫。为首的红衫女对谷昭等人颌首作揖道:“众位请随我来,我家主人在九色轩恭候各位。”

众人忙起身跟随四女从“十碗香”侧门而出。出得十碗香,穿过一条巷道,紧接着就进入一处极为阔敞的宅院。宅院内古朴的木质建筑鳞次栉比,一条长长的木质廊棚贯穿始末,勾角楞檐原本青黑的色泽在时光流逝中褪去,剩下剥蚀而冷寂的余光。有阳光透过,折射绚丽缤纷的华彩,一时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几经折转,又通过一扇园门,来到一片园林。园内有十亩荷花池,池边仍旧是有逶迤的木质廊棚,沿途经过扇亭、石牌坊、假山、竹林。不久又折进园子东侧由数十棵古香樟树组成的古树长廊。古树长廊的尽头也是荷花池的尽头,矗立着一座楼阁。楼阁檐角极长,有日式风格,足足探出一丈有余,下面便是荷花池。阁前筑凉棚和栏杆,旁边蹲有一只巨大的石狮子。一楼檐顶挂着个横匾,上书:九色轩。

众人观之振奋,终于到了目的地。红衫女回首对众人道:“此前便是九色轩,已经有些文士在闯关答题。只有答对五道题以上才有可能见到我家主人,现在就看各位的造化了。另外,你们人数众多,可分组闯关,每组最多只能有五个人。”

谷昭点头,对众人道:“各位咱们到此为止,若能闯至最后,咱们再把酒言欢。”

众人作揖告别,分组闯关。

谷昭这边有八个人,楚云傲一听谈诗论赋,早就想撤。忙道:“你们只管去闯关,我和海叔还有东洋傻妞在此看护忘愁。”

谷昭闻言道:“也好,你们在此等候,我们尽快回来。”

九色轩门前空地已经围聚了些书生打扮的文士。很多人呆立不动,面目呆板。谷昭四下一扫,暗觉怪异,仔细一看竟有些文士太阳穴高高隆起。再看正面,满脸的阴骘,暗透杀气。谷昭想起孔孟出等人在海上遭遇倭寇袭击一事,悄声说:“这个诗会不太平,大家须得小心才是。”

随着人流进入一楼门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面前矗立的一堵高大的风火墙,中开石框门,门上方有砖雕垂檐,细腻雅致。厅不算小,足可容纳百人。众人走至一排落地长窗前,窗板上雕刻故事和花卉图案。精细传神,惟妙惟肖。绿笛儿细细一看,竟是说岳全传。

这时,身后走来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儒士,精神矍铄,眸子熠熠生辉,颌下三缕胡须飘飘出尘。一看便知是位饱学大儒。那儒士对谷昭等人道:“各位可读过说岳全传?”

谷昭抱拳道:“岳鹏举乃我辈之楷模,在下自小便已熟读。”。

儒士颌首笑道:“既然读过,可知岳武穆哪里最为出色了?”

谷昭道:“岳鹏举文采武功样样精通,兵法韬略更是了然于胸。生平不纵女色,不贪恋富贵。征战沙场,从容睿智,战必胜,攻必克,自古兵家无出其右。”

那老者问道:“如你所言,岳武穆有那么多难能可贵的品质。其征战沙场更是战必胜,攻必克,拥兵数十万,那么岳武穆能否不死?

谷昭这下子被问住了,沉吟片刻道:“必死!”众人一愕,包括绿笛儿都为之诧异,心道:岳飞乃是谷昭最为崇敬的英雄,几日前还辩论过,为何现在有此一说。

第二章 海东吟 卷五 九色诗会 7

但听谷昭缓缓道:“岳鹏举乃谷某生平最为敬重之人,他一生以驱逐鞑虏,恢复旧山河为己任,更时时以精忠报国为鞭策。然而,岳鹏举眼中的国不光是江南一隅而是整个泱泱华夏,他的忠君思想亦并非只尽忠高宗一人而是以庙堂之身为国为民。他一心恢复旧山河,而他也几乎做到了。第四次北伐,屡战屡胜,迎回徽钦二宗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然而,心底无私的岳鹏举万万未料到他重整旧山河的愿望已经威胁了宋高宗的地位,同时阻挠了一批以出卖国家利益来谋取私利的权奸,也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遭受他人的嫉妒与谗毁。所以,岳武穆必死,几百年后读岳武穆亦不由为之捏汗。”

那中年儒士手捋胡须静静地听完,嘉许地点头道:“说得非常好,尽管岳武穆昭昭如日月的品格和旷古绝今的才能受到后世敬仰。但在当时,这样的人莫说在宋朝,便是在任何时代,抑或是当下,又安能不受宵小之辈陷害?况岳武穆又毫无防人之心,焉能不死?”说罢朝红衫女一挥手。红衫女过来道:“恭喜各位,你们已经答对了第二道题,请随我至二楼。”

众人大喜,没想到中年人随便这么一问,便是一道题,更觉得好玩。

绿笛儿边走边道:“这位儒士似乎是位饱受谗毁的大儒,心态颇有些炎凉呢。”

谷昭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听他口气,似乎以岳鹏举的境遇自哀自怜。”

红衫女回首笑道:“你们也算是颇有学问,竟不认得此人么?他乃当代大儒钱谦益,东林巨擘,因反本朝公安派与竟陵派文风,而屡遭排挤。前日更被对头派人刺杀,便来投奔我家主人。”

许巍恍然道:“原来是与吴伟业、龚鼎孳并称为江左三大家的钱受之。据说,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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