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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幻海逐流-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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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昭奇道:“医官是说世上无扁鹊此人,那么在下曾读过《史记·扁鹊列传》开篇即说:‘扁鹊者,勃海郡郑人也,姓秦氏,名越人。’这又作何解释?”

白医官道:“不错,司马迁是这么说的。扁鹊,卢人,姓秦名越,赵简子时人也。但是,《黄帝八十一难序》云:‘秦越人与轩辕时扁鹊相类,仍号之为扁鹊。’这又为何?此为其一;其二,扁鹊行医流传的四个故事,望诊齐桓侯和诊疾赵简子,便是在《史记》上,前后亦相差二百多岁,司马此举岂不自相矛盾?还有受医长桑君、救治虢太子年代来看,更是纵跨四百余年,由此可见,扁鹊根本不是一个人。他或许只是神医的代名词,好比称相马者皆为伯乐。”

谷昭将信将疑,但也不再争论。再论下去,颇有班门弄斧之嫌。猛地又想起药王孙思邈来,忙道:“在下知道了,他必是药王孙思邈。”谷昭满心以为这次万万错不了了,前朝各代名医药圣,自己几乎说了个遍,焉能再错?

孰料,白医官仍是摇头道:“错了,谅你也猜不出,还是别猜了。”

谷昭这才知道自己在医道上是十足的门外汉,不敢再班门弄斧了。于是改口谦虚道:“那请问姑娘,他倒底是谁?好叫在下也长回见识。”

白医官尚未开口。婢女道:“我家医官最是讨厌别人称呼她为姑娘,你须称她为医官才是。”

谷昭忙抱拳道:“在下得罪了,还请白医官指教。”

白医官看了眼画中人,眼中一改冷色调,竟然充满柔情,缓缓说出了句差点让谷昭晕倒的话来:“这是家父。”

谷昭虽没晕倒,一时张口结舌,无语怔住。大冷天,豆大的汗珠子流了满额。伪装被汗水一浸,立时露出马脚。白医官道:“小翠,快带这位先生梳洗下,好好一个汉子,何必弄得这么猥琐不堪。”说罢,翻开红泠眼皮,全心全意观察红泠的病情。既然人家讨厌自己这身样貌,谷昭为了讨好白医官,不得不跟随小翠去将伪装洗去,恢复英姿飒爽的北方大汉形象。小翠看得直咂舌,啧啧赞叹。自古时,医者行医讲究望、闻、问、切。白医官足足看了红泠一刻钟时间。这时,谷昭已然清洗完毕,静静站在一旁观看白医官行医。白医官看了半晌,娥眉紧蹙,摇头叹息一声,道:“小翠,取我的听针来。”小翠进到内室,取来一只类似毛线针的东西。白医官对谷昭道:“请你回避。”谷昭急忙退出室外。

李材仍在院内,李材趋近几步道:“哎哟,难道阁下是赵兄?”

谷昭忙解释道:“在下连日风餐露宿,沙尘早已掩盖本来面目,这一清洗,浑身清爽不少呢?”

李材眼珠子一转,知道谷昭不说实话,也不揭破。笑道:“这一洗,年轻了何止十岁?哈哈?应该由赵兄改称赵老弟啦。”

谷昭听出弦外音,忙岔开话题道:“贵堂兄回来奔丧,李馆主难道不去……”

李材道:“噢,李某内眷正在打理,过会儿便去,我堂兄交代的事情若不办好,怎么前去交差,你这边一有眉目,李某即刻起身。”

谷昭闻言反倒误会人家好心,颇为过不去,道:“多谢李馆主劳心,这边已然无碍,就不打扰李馆主了。”

李材闻言只得抱拳道:“那好,李某就告辞了,我已吩咐下人,为赵老弟收拾间卧房,二位今晚可暂住下。我堂兄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赵老弟千万不要客气。”

谷昭越发感激,道:“那就多谢了,慢走。”

李材刚转出院门,小翠出门喊道:“医官叫你问话。”

谷昭忙又进屋,却见红泠已不在客厅,而是躺在东侧室的床上。白医官一手捏着脉搏,怔怔地望着红泠,一回头眼圈发红。问道:“我问你话,你且如实回答,若有一字不实,你便扛着她哪来的回哪去。”

谷昭道:“姑娘……啊不,医官请问?”

白医官道:“这位姑娘如何受的伤?”

谷昭道:“这…………”红泠如何受的伤,谷昭确是不知,他去的时候红泠已然这副模样。而当时在场的人除了雨飘,无人知道红泠是中了奇毒。再说这种南海蝎子毒,最厉害的不是毒性,而是无味无觉的特征,中者便跟睡着一般,三天内无解,方会毒发身亡。虽然三天时间已过,但谷昭再次寄希望于兹璃,因为它曾救过谷昭一命。这些天红泠能保持若有若无的气息,说不定就是兹璃的作用。

谷昭实话实说道:“在下确实不知我这师妹是怎样受的伤,因为……”

话未完,白医官愤然起身,道:“好了,你把她抬走吧。”

谷昭急道:“姑娘,在下绝未撒谎。我只听说她先是被内家高手震伤,到底跟那有没有关,其他就……”

“可她明明已经死了,你以为我真的能起死回生?”白医官猛地回眸,眼中竟含满晶莹的泪珠。谷昭不禁呆住。白医官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给她吃了什么,她至今仍保持有活人的外观,但……她确实已经死了。你走吧,我治不了她。”说罢,奔进西侧室,再不出来。

第三章 逐鹿吟 卷十 子午凝魂5

谷昭低下头看着床上的红泠,一颗心瞬间凉透,刚刚唤起的希望又成为泡影。沉默片刻,谷昭叹了口气,动手扶起红泠。小翠看着面前壮汉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悄声道:“你莫怪我家小姐,她真的治不了,我们家老主人也是死于一模一样的病,当时小姐守着床榻三天三夜,束手无策,小姐因此至今不能原谅自己。这几年苦修医道,仍无办法。最关键的是不知道得这病根源,要是知道怎么得的这病就好办了。”

谷昭闻言脑海中瞬间翻过层层记忆,将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海中重新组合成一个故事的梗概。他猛地警醒,抓住小翠的胳膊道:“你家老主人得这病时,可受过内伤?”

小翠被他抓得生痛,急道:“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好象……好象……”

这时,白医官又从屋里出来,脸上寒霜更甚。道:“我来回答你,我的父亲当然没受内伤,若是受了内伤,我就不至于下错药方。当日家父去参加了一个朋友的酒宴,回来后,身体已然处于浑浑噩噩的状况,我们都以为他是醉酒,便将他扶到床上休息,谁想到第二日一早我去请安时,便发现父亲无知无觉,跟你这师妹现如今的情形一样。那时,小女虽然粗通医术,但也只是理论上而已,缺乏实际行医的经验,便以为父亲只是夜凉中了风寒。开了些治疗风寒的药方,谁知吃了三日,竟毫无……毫无疗效……父亲……父亲……第三日……便……”说到最后,泣不成声。此女坚强性格,不对着人哭,而是背过头去,肩膀抽动,极其悲伤。

谷昭将白医官父亲事情和红泠事情一连贯,理出些线索道:“我明白了,若是风寒,你的药方决不至于毫无用处。你的父亲该不是死于风寒,他也没受过内伤。而我师妹也不是因为雁南迁的掌力,他们……必是中了同一种奇毒。”

白医官闻言,立即止住哭声,猛地回头看着谷昭,眼中全是惊愕:“毒?我……我父亲一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从未害过任何人,为何……为何会有人对他下毒。”

谷昭道:“在下也是猜测,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小翠惊叫道:“难道是……小姐,白家的‘回生秘术’。”

白医官忍不住浑身颤抖,萎靡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三人俱陷入沉默。谷昭心里炸开了锅,连日来,所有困扰心头的谜团此刻似乎水落石出。在此之前他不敢确定红泠到底会不会因一时气急毒杀雨侬,主要是红泠和他这师哥一条心,当红泠得知雨侬陷害谷昭时,便跟雨侬处处作对。而雨飘虽然姐妹不合,但他无法相信文弱而又知书达礼的她能杀害亲姐姐,太有违常伦,所以多数人相信雨飘,再说还有雁南迁为证。所以,谷昭至今迷惑。但红泠此刻中毒一经证实,那么结果便很显然了,难道红泠毒害了雨侬,自己又服毒吗?没有这个道理!那么答案便是第三者雨飘!她巧用手段先后毒杀了二女,而又让雁南迁相信了她。谷昭想到此,又联想到雨飘自老黑山结识以来的种种不可思议,蓦地想到,偶然出现接着便永远消失的神秘黑纱女,想到九色轩诗会雨飘的突然出现,琴技竟能折服雁南迁,而之前众人丝毫不知她会弹琴。又想到雨侬和付天先行离开,而雨侬竟然是忘愁的眼封印者。那么雨飘?不,她那时跟大家在一起。不对,师父受伤之时,忘愁被擒后,独独她和绿笛不在现场。难道绿笛儿也……谷昭不敢再想下去。他马上收起思绪,好不容易理清的头绪,若是再这么下去,可能会再次变乱。但是谷昭内心的担忧又增加了。既然雨飘有问题,那么她在义军大营的目的是什么呢?我该怎么去通知武犇一声呢?转念一想,有雁南迁和关雪寒在,他们会相信我吗?这时,又瞥了眼红泠,最后断然决定,什么事情也不如先救小铃铛重要。

小铃铛对谷昭而言,那是谷昭心头肉,是谷昭从小抱大的顽皮鬼。而谷昭对红泠而言,谷昭是她小时候骑在脖子上的大马,也是红泠的师父,红泠的武功大部分是谷昭传授的,他还是红泠的替罪羊,红泠犯了错误,每次要挨白筱天惩罚时,只要谷昭在,都会无怨无悔的替她受罚。师兄妹这样建立的二十年的感情,那真是比海深,比山高。

谷昭想着,情不自禁抚摸红泠憔悴的额头,将一绺头发捋顺。蓦地,谷昭发现红泠紧闭的眼皮间似乎微微有一道缝隙,缝隙内竟有一丝丝光亮。谷昭使劲揉揉眼睛,果然是这样,急道:“白医官,快……快,她没死,她睁着眼睛呢。”

白医官也正沉浸在无尽的哀伤自责中,自从爹爹参加别人婚宴半夜回家后,那时的他已然需要人搀扶。而当她问那搀扶的人时,那人只是说,喝醉了,无大碍。白医官自小随父亲颠沛流离,相依为命,只有这唯一的亲人。父女生活全靠父亲到处悬壶行医。而在她记事时起,父亲人缘特好,多为穷苦人家医治,很多时候都是倒贴。所以,父女二女一直生活得比较清苦。到了本地后,发现本地民风淳朴,遂决定多住几个月,本地居民遇见喜事,也多请父亲前往,都不希望他父女走。然而她也不知为何总要搬家,她曾问过父亲,为何老是要搬家,朝廷不是为白家平反了吗?但是父亲一脸的无奈与辛酸。只说了句,怀璧其罪。当时,善良无邪的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没有三个月父亲便死了。而她一直自责她没有妥善治疗风寒的经验。今天,这段尘封的记忆,都因眼前这个男人的到来而改变,他说了父亲当年的话——怀璧其罪!白医官嘴里反复叨念这句话,怀璧其罪,伴随着抓胸的悔恨。渐渐地,她似乎明白些什么?

这时,谷昭的一句话,将她拉回现实。她急忙跑到床前,扒开红泠的眼皮。端详了半晌,白医官点头道:“是了,一定是毒。好厉害的毒,好阴损的毒,好险恶的人心。”白医官连说三个好,猛地下定了一个决心。对谷昭道:“她有一口气在,我就可以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但是,她能不能复原,我就不敢说了。”

谷昭闻言喜道:“先保住她命再说。”

白医官道:“但你要答应我个条件。”

谷昭一愣,没想到她这时提条件。稍一迟疑道:“此刻,你就是让我死都可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白医官道:“你要答应给我做三件事。”

谷昭道:“好说,就是三百件在下也答应了。”

白医官一笑,犹如寒冰消融,整屋顿时春意盎然,感觉暖和不少。

白医官道:“小翠,取我的子午凝魂针来。”

小翠道:“小姐,你真的要使……可是你……”

白医官道:“快去。”不容置疑的口吻。

小翠不再多说,不久取来一个尺长锦盒。交给白医官,白医官小心打开,里面是十根尺长的细白银针。类似于针灸用针,但却要粗很多,每根足有缝衣针粗细。

白医官道:“此针乃是我家传的密宝,可以救治任何中毒或受伤的人的性命,只要是尚存一口气,便能将其从鬼门关拉回来。它也是我家传的‘回生秘术’的最精华的部分,回生秘术因此而命名。当年,我未察觉爹爹中了毒,他也没受内伤,我只当他酒醉夜里受了风寒,所以并未用此针固魂。”说着,又流下追悔的泪水。

谷昭道:“这事不怨姑娘,那歹人用这种无觉无色无味的毒太过阴险。”

白医官轻拭腮边泪。道:“你出去吧,我要给她脱去衣服。”

谷昭急忙退出,守在门外。一颗心七上八下,直快从嗓子眼蹦出去。

谷昭这一等足足等了三个时辰,已经一日未尽饮食,肚子饿得咕咕叫。屋门一开,小翠急火火跑出来,从谷昭身边跑过。谷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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