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旗帜-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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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司马晚晴看到脚下长长的人影,大吃一惊。她沉思之际,竟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人来。倘若身后那人有意伤她,岂非太容易?
身后的人一声轻笑,“小晴。”
那声音清醇之极。
她回身看时,白衣如雪的裴慕白,挺拔依旧。一年不见,他的脸上平添了些成熟,也更添慑人的魅力。父死、生子、牧场易主,一年内她身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见他,竟仿佛隔了许多年一般。
裴慕白见她神情黯然,瞬间已明白她的心情,却不想她这么难过,故意说,“怎么?连大哥都不叫一声?早知道不来看你了。”
她看他开朗的笑,心情忽然轻松了些,“裴大哥。”
“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
裴慕白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你去楼兰,事办得怎么样?”
她觉得他清减了许多。
“那件事还没办好,但总有一天,会办好。”
冷冽的恨意从裴慕白的眼中一闪即过。看上去总是开朗快乐的他,也有刻骨的仇恨吗?
“我的事暂且不提。这次回来,一路听到许多传闻,有的话说得极难听。你知道吗?”
裴慕白爱惜的看着她。曾经高贵无比、纯洁无瑕的司马小姐,怎会如此任人误会诽谤?他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我怀疑有人故意造谣生事。”
她笑得惨淡。敌人颠覆她的出身,毁了她的名誉,牧场内外将再无人支持她。他们逼她到势单力孤的境地,就算她看出端倪想报仇,也会难上加难。
她一五一十,仔仔细细的将近来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推测,完完全全告诉裴慕白。可笑吗?在她生活了十八年的牧场,她竟找不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裴慕白,虽然相处两三个月,现在又一年没见,她反而是全心的信任,愿意把所有的事和他分享。
她说到最后,还是保留了一部分。她不想告诉别人,她最怀疑的人是段喻寒。裴慕白询问的目光划过她的脸庞,她沉默不语。
“伯父死的时候,你在他身边。再好好回忆一下,伯父还说过什么?”
裴慕白始终觉得她叙述司马烈临死前的情景有些奇怪。
她凝神细思,恍惚中,父亲临终时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没用的,爹现在只想好好看看你。”
“你长大了,爹不能再照顾你,以后任何事都要靠你自己,知道吗?就快是孩子的娘,以后不能再任性。只可惜……可惜爹看不到外孙出世……”
“听话。”
她把那三句话重复给裴慕白听。裴慕白凝神细思,终于明白是哪里奇怪。司马烈自始至终只说了三句话。可为什么没有一句是关于报仇的?他没有说玄鹰,没有说杀他的仇人是谁?他为什么不说?
本来司马晚晴对父亲的死,一直极为伤心,所以下意识不愿想起父亲惨死的模样。今日为了清楚的告诉裴慕白,她一再的回忆。一刹那间,她的心狂跳,有一样东西似乎呼之欲出。
有时候,“没有”比“有”的含义更丰富。一块木头,中间被挖掉没有了,才能盛水装东西;一副画,有的地方留白没有画,反而更显错落有致、意境深远。一句话没说完,反而更能引人联想,做出多种揣测。
而司马烈临死前“没有”说凶手是谁。
“当时,还有谁在场?”
裴慕白紧张的问。他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她双手有些许颤抖,怔怔的看着他,竟说不出半个字。爹没有说凶手是谁,没有叫她报仇,是因为凶手就在他面前,所以他无法说出口。他若说了,凶手随时可以要她的命。这个人,只有一个,就是——段喻寒。
胡天的话,下意识的把段喻寒看做主人。
短短三天,段喻寒成为烈云牧场的真正主人。
爹临死前,没有说凶手是谁,恰恰是因为段喻寒在场。
还有,凶手杀了她的父亲哥哥,为什么不杀当时武功最弱的她?
还有,段喻寒在她十六岁生日的残忍举动,是为了逼她离开牧场,好自由进行他的阴谋?
事情一件件加起来,所有的怀疑矛头都指向段喻寒。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刹那间,冷汗涔涔而下,心麻木的不愿再想下去。她相信他,就象相信她自己。她爱他,甚至胜过爱自己。可他竟然是司马家的大仇人?
裴慕白见她的神情,仿佛感受到她内心所思所想,“是他?”【wWw。WRsHu。cOm】
她低下头,宛如一朵业已凋谢的玫瑰,她的精气神仿佛都在一瞬间被耗尽了。
他伸出手,重重的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精神和活力传给她,“是怀疑,还没有真凭实据。是他,或不是他,下结论都为时过早。”
他是说实话,也是宽慰她。或许这只是巧合?在她心底总是这么盼望的。然而,理智又告诉她,不可自欺欺人,一切让事实说话吧。
“我帮你。”
他注视着她的双眸,眼神如泉水般清澈。
“不要,”
她始终觉得敌人太可怕,她不要裴慕白陷入危险中。
“喂,你忘了我们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故意说的有点气愤,好像在埋怨她忘了从前结拜的誓言。她的目光漂移不定,就算有这样的誓言,她也不想他冒生命危险来帮她。
他催促她,“告诉我,我们从哪里入手调查。”
他完全知道她心中的顾虑,但他不怕。
她咬了咬嘴唇,终于告诉他,段喻寒在牧场外有个大宅院,可能会有些什么。他笑着担保,他会帮她查到底。而且段喻寒并不知道他的到来,有他在暗处查探,会方便顺利很多。
他真的象哥哥,或许如今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他了。司马晚晴看着他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表情,鼻子酸酸的。裴慕白揽过她的肩头,迅速抱了她一下,笑了,“我可不是正人君子,你再这样看着我,我要动心的。”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再抬头时,裴慕白已经远去。
司马晚晴独自回房,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终于带着深深的疑惑昏昏入睡。
睡梦中,她看到段喻寒的手贴在爹的胸前,看上去好像在给爹运功逼毒……爹一口鲜血狂喷出来,溅得她的衣裙上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啊!”
司马晚晴猛的坐起,冷汗直流。
“怎么了?”
不知何时,段喻寒已经回来睡在她身边。窗外朦胧的月光幽幽暗暗的照进来,他的眼睛深邃神秘。
他抱过她时,摸到她身上冰凉而微带涩意的汗水。她这几天有些心神不宁,或许是在为自己的身世懊恼吧。
“明天叫他们炖些补品,你看你这么虚,又瘦了。”
他还是视她如珠如宝,关心备至。
她凝视着他,如果他是凶手,他是不是比世上任何人都可怕。他怎么可以对心爱的人做出如此残酷的事?他怎么可以一边杀了她的父亲兄长,一边呵护的搂着她,对她嘘寒问暖?
她看他的眼神竟没有一丝温柔依恋,是不是在恶梦中还没完全清醒?他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我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怕。”
她怕的不是恶梦,她怕的是事实真相。如果证实他是凶手,她不会犹豫,她一定会报仇,还会夺回烈云牧场。这是她的责任和使命,她别无选择。或者,不是他死,就是她死,他们两个终究要有一个离开人世,这场恩怨才能结束。
或许她多虑了,他对她这么好,他可以为救她舍弃自己的生命,怎么会是凶手呢?她伸手环抱着他的腰,感受他的温暖。但她还是不由自主想试探他,于是她仰起娇俏而略显憔悴的脸,“我刚才梦到爹,爹浑身都是血……”
“别想太多。爹不在,还有我照顾你。”
他的嘴角挂着一点点伤感。他是在哀悼司马烈的去世,还是为了配合她的情绪而伪装的?她突然想哭,曾经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可今时今日,她竟无法分辩他情绪的真伪。
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悲哀。他却以为她还在伤心爹的离去。
“你相信他们的话吗?”
她闷闷的声音在问他。
“不管你是不是司马家的女儿,我都会这么对你。”
他真的不介意她的出身。她轻轻叹了口气,回身趴在枕头上,静静睡去。
当怀疑的种子在心中发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查证。不管真相是怎样的残酷,她也决不能害怕退缩。
第25章:温泉之畔
清晨,司马晚晴刚睁开眼,就看到段喻寒放大的脸乐呵呵的看着自己。
“快起床,一起去个好地方。”
他的双眼笑如新月,暖融融的笑意包围着她。
“不想去。”
她拒绝了他,语调上稍稍有些不自然。内心充满怀疑,她想自己做不到若无其事的面对他,还可以和他谈笑风生。
“又不舒服?”
他关心的眼神恍如妩媚的阳光,照在她脸上,让她不能抗拒它的光芒。
她避开他的眼神,把身子缩在被子里,“还想睡。”
他的黑眸如此清澈明亮,灿若星辰,但他竟可能是杀人不眨眼,阴险狡诈的凶手。
她心情不好,应该是为了她的身世吧,他是如此想的。或者他应该用加倍的宠爱让她明白,这世间她只要拥有他的爱,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把她凌空抱起,“好啊,你只管睡好了。到了那里再梳洗也不迟。”
她微微挣扎,却知道终究是拧不过他。于是,她就这样被他抱上马车。睡眼朦胧的小脸藏在他的臂弯,长长的乌发在晨风中飘逸,晶莹剔透的玉足引人无限遐想,浅红色的小衣偎着那俊雅的青衣,美好旖旎如诗如画。
于是,随着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和低低的笑声。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主上对夫人的爱恋无人能及,而他们的闺房之乐犹胜画眉,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马车里,她在装睡,却清晰的感到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他的手玩弄着她的头发,缠缠绕绕,就象他和她,纠缠不休。
她不想睁眼,居然又舒舒服服的睡去了。直到他把她抱出马车,进了屋子,她才醒过来。她由得小玉给自己梳洗整装,再和他一起吃了早饭,这才终于下定决心该怎么做。
如果他真是凶手,以她目前的实力,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她能做的就是表面上和以往一样,甚至还要装作沉溺在他的爱意中,才能降低他的防备之心,方便暗中调查事实真相。勇敢面对他吧,绝不能露出一丝破绽给他知道。她告诫自己,终于笑盈盈的望向段喻寒。
他见她从没精打采到神清气爽,心中一喜,“出去看看,你一定喜欢。”
她跟了他出门,一抬眼,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烈云牧场是一片绿草如茵的牧场,这里却仿佛换了一个天地,一片莺飞草长,鸟语花香。暖融融的阳光下万物生机盎然,奇花异木争艳繁盛,浑然不是关外景色,倒似一派江南春色。
“这里离牧场不过一百里,是新发现的好地方。来,前面更好玩。”
象少时一样,他牵着她的小手,漫步山野间。暖风拂面,夹带着草木的清香由远至近徐徐飘来,她贪婪的闻着嗅着,清香沁入心脾,蚀入骨髓。
在这里,只有抛开尘世的烦恼,才能体味大自然的神奇。那种婉约,那种灵秀,那种天然质朴,让人身心俱醉。她却无心细细品味这些,只是望着身边的他,曾几何时,她居然要对他百般提防、万般猜测。如果还象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相处,那该多好。
他陶醉在美景中,不曾注意她的异常。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平时的模样。
再往前走,她更加惊奇。地面时常汩汩的冒出泉水,喷涌蒸腾着大小不一的温热气浪。或许就是因为这泉水,这里的气候才会如此温暖,四周才会繁花似锦。再看前面,峭壁高悬,如刀劈斧削,蔚为壮观。成群的野鸽在这里翻飞自如,岩壁上数千个洞穴便是它们的栖息地。
他带了她进了一个大岩洞中,洞内钟乳倒悬,玲珑剔透,艳丽多姿,如入仙境。阳光射进来,折射的七彩光芒和他精致无匹的眉目相映成辉。她眩晕在那份超凡脱俗的美景中,情不自禁凑上前去,樱唇轻轻的印在他的脸颊上。
他微微一怔,她从来不曾这么主动。但她只这么轻轻一点,随即跑开,好像还是害羞的样子。他却不知她是因为心中极度的懊悔,才跑开的。
洞中有一眼泉水,从岩壁上喷洒出来,冒着袅袅的热气,水气在洞内弥漫,似是早晨的薄雾,又给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一层似有还无的白纱。
她好奇的伸手探了探水温,居然不冷不热,温度适宜,不由“咦”了一声。
“你忘了白居易写过‘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的诗句,杨贵妃的华清池也是这样的温热泉水。”
他说到“洗凝脂”时,目光溜溜的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好像在想象她“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