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谱-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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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耳光重,周小山飞出数丈远,摔在地上昏头昏脑,挣扎不起来。周有财又惊又怒,厉叫道:“我养着你们吃饭吗?还不给我打!”
众打手这才醒过神来,哇哇叫着往上冲。吴不赊始终一脸笑容,身影连晃,追风步展开,左一穿右一插,也懒得动手,专门往对方腿上乱踹,但闻得满场“咔嚓”声响,然后是漫天的惨叫,却是被吴不赊踹断了无数条腿,只是一眨眼,满院打手尽皆倒地,人人抱腿惨叫。
周有财白脸发黑,狠狠盯着吴不赊:“吴不赊,你狠!”
“知道老子狠,还不下跪。”吴不赊脚一抬,一腿砸在周有财肩上,周有财“扑通”一声跪倒,这一跪颇重,他简直双膝欲断,长声惨叫。
“拿了。”吴不赊一挥手,焦三抢步上前,铁链一套,拖了就走。带回衙门,高秋远当即开审,周有财先还想嘴硬,高秋远毫不客气:“不用重刑,量你不招,先打四十大板。”
四板下去,周有财已是鬼哭狼嚎:“我招了,我招了。”衙役望望高秋远,意思是招了还打不打?高秋远哼了一声:“招了也打,四十大板一板都不能少。”
他是恨极了周有财,众衙役眼见县令大人铁青着脸,哪敢再犹豫,抡起板子下死力招呼,打得那叫一个爽啊,周有财的屁股都乐开了花,剩下半条命,老老实实招供。高秋远下令将他打入死牢,七日后处斩,家产抄灭。
抄家产可是个肥差,自然是吴不赊带队,一众衙役如狼似虎,抄得周府鸡飞狗跳。众衙役自然顺手发财,吴不赊虽然见钱眼开,但他想得更远,他盼着以后高秋远升了官,能给他推荐个小官当当呢。真到当了官,捞钱不是一句话?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捞钱,是要给高秋远留一个良好的印象。不过他为人活泛得很,自己不要,却并不阻碍众衙役发财,于是皆大欢喜,众衙役个个捞得满脸油光,而高秋远暗中听了风声,知道吴不赊洁身自好,更高看他一头。
第三天夜里,有人来拜访高秋远,吴不赊就住在衙门里,不过是住在右侧的小院,与高秋远隔着两个院子。他能听到声音,但不知来的是什么人,担心来客对高秋远不利,便在暗中盯着。
来客做师爷打扮,四十来岁,自称姓马,带了两个随从。吴不赊扫了一眼,三人都平常得很,没什么功夫,也就放心了,并不出面,只在一边盯着。
两个随从留在外面,马师爷一个人进去,吴不赊耳朵尖,虽在一边,但高秋远与马师爷的对话仍一字不漏地落在他耳中。高秋远打了个招呼,问起来意,马师爷道:“敝人奉侯爷之命,特来请高县令高抬贵手。”
“果然是来给周有财做说客的。”吴不赊暗暗点头,却听高秋远冷冷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周有财已判斩刑,此事无情可讲。”
马师爷呵呵一笑:“高县令若能高抬贵手,我家侯爷自然会有个心意,敝人此次带来纯金一千两,另外我家侯爷还会推举高县令为襄南郡郡相,只要周有财出狱,七天后调令就会来到阳城。”
一千两黄金,就是一万两银子,这也罢了,最让吴不赊心跳的,是后面那个好处。
本朝官制,地方民政官系为牧、守、令。一州有州牧,总理一州民政;一州一般管五六个郡,每郡设一个太守,理一郡事务;大郡有十多个县,小郡也有五六个县,各县再设县令,县与郡之间,好像只是一级,其实不是。
本朝对州牧管得较严,一个州五六个郡,上百万人口,若是权力太重,那几乎就是个土皇帝。为免州牧权重难制,朝廷便加重了太守的权力,州牧对太守只有监察之责,并无任免之权,太守任免权直属中央。太守权重,下面属官就多,别驾、典尉、长吏、从事,数不胜数。那些管着十多个县的大郡,又加设郡相,郡相分管几个县,等于就是一个副太守。太守是正四品的大官,郡相是从五品,而县令不过正七品,可是连跳了好几级。到了郡相,升太守就要容易多了,而到了太守,就拥有了推荐任命县一级官吏的职权。
如果高秋远真做了郡相,吴不赊再跟他混得两三年,留个好印象,待他升了太守,甚至不用升太守,只要和太守关系好,就可以推荐吴不赊到下面的县里面来当官,县令不说,县尉、县丞之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吴不赊的心一时怦怦直跳。
却听高秋远断然拒绝:“侯爷好意,敝人不敢领受,师爷请回。”
马师爷显然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高县令是不想升官发财,还是嫌侯爷给的价低了些?”
吴不赊尖起耳朵,且听高秋远如何回答,却听得“砰”的一声,窗子突然被推开了,高秋远站在窗前,往城西一指:“马师爷,你来看。”
“什么?”马师爷过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一脸的莫名其妙。
吴不赊也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夜有星无月,远远的夜空中,挂着一天的星辰,神秘,悠远,寂静。
“看星星吗?星星有什么看的?”吴不赊大是不解。
“那边是城西,星光下面,有五个万人坑,去年饿死的数万人,大都埋在那五个坑里。那是数万个冤魂,数万双眼睛!马师爷,你看见了吗?”
他忽地转过身,狠狠地盯着马师爷,连问两次:“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
“什……什么?”马师爷被他的样子吓住了,情不自禁退了一步。
“你没看见吗?可我看见了。”高秋远双手紧紧捏着,“我还知道他们也在看着我,也在看着你!升官发财!马师爷,你敢对着这数万双眼睛,把这四个字再说一遍吗?”
他牙关死死咬着,单薄文弱的躯体,这会儿竟发出一种凌厉的气势。马师爷不敢与他对视,又退了一步,看一眼外面黑黝黝的夜空,似乎真的看到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马师爷猛地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出院上马,急叫道:“快走,快走,这人疯了。”带着两个随从狼狈而去。
他竟然是被吓跑了,吴不赊情不自禁想笑,却又叹了口气,暗道:“高大人是真正的好官。唉,不过这世道,好官往往当不长啊。”
吴不赊回房睡觉,又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睡着了。
……大王有令,阳城令高秋远为官清正,特旨升为太守,即日上任;因高秋远推荐,捕快都头吴不赊接任阳城令。
吴不赊喜出望外,有些傻了:“县令?我怕干不好啊!”
高秋远亲热地拉着他的手:“不要怕,你不是开过店吗?商道官道,其实是相通的,你别想你是县令,你就想你是阳城店的大掌柜,你能把店开得红火,自然也能让阳城兴旺起来。”
这话有理啊!换个角度想,当县令和当掌柜,还真有相通的地方,而说到做生意,嘿嘿,吴不赊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吴不赊马上就有了信心,走马上任,衙役站班,焦三、孟四左右叉手,齐喝“威武”。有人告状,肖秃子家的狗咬死了金跛子家的鸡,金跛子一怒,又打死了肖秃子家的狗,肖秃子要金跛子赔狗,金跛子要肖秃子赔鸡。这个容易,且听吴老爷判来,肖秃子你回去剥了狗,金跛子你回去杀了鸡,狗烹了鸡炒了然后给老爷我提一瓶酒来,咱们三个打平伙,如何?老爷我判得公道不公道啊?众人齐声道:我呸——
吴不赊突然就醒了,原来是黄粱一梦。他坐在床上发了半天呆,顺着梦境又狠狠地意淫了一把,自鸣得意:“高县令这话还真没错,当县令和当掌柜还真差不多,我要来当县令,就把这阳城当作店子开,铁定红火。”
眨眼到了第七天,摆下刑场,阖城百姓知道要斩周有财这黑心狼,倾城来看,个个叫好。午时三刻将到,忽地马蹄声骤响,几匹铁骑如飞而来,乃是几个官差,还有马师爷。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马师爷飞身下马,到高秋远面前,“高县令,刀下留人!”
高秋远冷眼看着他:“马师爷,你还有什么话说?”
“太守朱大人有令,阳城令高秋远就地免职,另有委任,阳城令由马皮担任。这是公文。”马师爷从腰袋里掏出一纸公文递给高秋远。
高秋远脸色一变,不接公文,冷眼看着马师爷:“马皮,就是你了?”
“正是区区。”马师爷一抱拳,回身向刑场上的周有财瞟了一眼,喝道,“周有财一案,还有不少迷团,需押回重审。来呀,把周有财押回去。”他带来的几个随从立时便要去给周有财松绑。
吴不赊想不到马师爷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让太守下令免了高秋远的职,一时又惊又怒,却不知如何是好。
“啪!”忽听得一声脆响,却是高秋远猛拍了一下惊堂木:“谁敢动?”
几个随从一惊止步,马师爷愕然回头:“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清楚,现在你已经不是阳城令了,阳城令是我马某人。”
“对不起。”高秋远扫他一眼,“我还没交印,没办交接,所以现在我还是阳城令。”
这话占理,马师爷又气又急,一张麻脸胀得通红,点点头:“很好,那你现在交印吧!”高秋远到笑了:“马大人远来辛苦,又何必急在一时,高某还有桩陈案未清,待理清手尾,自然清清爽爽交给大人。”
便在这时,鼓响三点,午时三刻到了,高秋远脸色一变,两眉齐竖,厉喝道:“午时三刻已到,斩!”丢一枝红签下去。
“高秋远,你——你——”到了这个地步,见高秋远仍然坚持要斩周有财,马师爷惊怒交集,却又拿高秋远无可奈何。眼见刽子手上台,马师爷情急之下,竟是放起刁来,指着那刽子手道:“你敢动手?高秋远马上就不是县令了,我才是县令,你现在敢动手,转眼我就叫你家破人亡。”
刽子手姓屠,有名唤做屠一刀,五大三粗膀阔腰圆,在阳城已做了十多年的刽子手,往日上街,胆小的都要绕着他走,都说他身上有杀气,但这会儿屠一刀却是气沮神消,迟迟不敢举刀。马师爷这话比他的刀锋利,是啊,转眼高秋远就不是县令了,马师爷才是县令,真要听高秋远的话动了刀,马师爷接手,铁定会拿他开刀。所谓灭门的县令,马师爷绝对能说到做到。
马师爷一到,周有财便知自己有救了,在刑台上高抬着头,这时眼见屠一刀迟疑畏惧,忍不住得意心起,眼光乱扫,哈哈狂笑:“谁敢杀我?谁敢杀我!”
第八章 死志
“我敢杀你!”厉叱声中,一个身影飞步上台,竟然是高秋远。
只见他两只袖子卷起,长袍掖在腰上,白净的脸,因为杀气而隐隐发青。他一把抢过屠一刀手中的刀,仰天一声厉叱:“我为阳城五万冤魂,斩你的狗头!”一刀斩下,周有财的脑袋直飞起来。飞在半空中,他还是一脸的惊愕,似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和他有同样神情的,还有马师爷。
围观的人何止数万,却是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这一刀,鬼神齐惧,天地皆惊。
吴不赊也完全看呆了,刑台上那个削瘦文弱的身子,突然如山岳般高耸。
“好啊!”叫好声忽地轰然而起,便如山洪迸发,一浪高过一浪,再不可抑止。马师爷脸色青白,如遭鬼扑,恨恨地盯了一眼高秋远,竟是带着随从走了。
虽然马师爷没接印,高秋远被免职的事已是满城皆闻,民声沸腾,喧嚣着写万民书,要上书太守,挽留高秋远。但高秋远自己却心灰意冷了,跟吴不赊说官场太过黑暗,他不想当官了,想要回老家设馆授徒去。纸清白,墨含香,或许清贫,但心自高远,比在官场中打滚要强得多了。
吴不赊是盼着高秋远留任的,还盼着他升官呢,但高秋远下定决心要走,他也没法多劝。
高秋远是个负责任的人,马师爷没来接印之前,他倒也没有挂印而去,不过估计也待不了几天了,吴不赊的都头自然也没几天当头。官梦醒了,吴不赊的财心又活了,阳城多蚕桑,丝绸便宜,贩一车丝绸到东平郡,约有三成的利。吴不赊刚好在一尘子身上捞了两千两银子,若贩了丝绸顺路带回去,少说也要赚五百两银子以上,平安老店一年的纯利也不过一二百两银子,这生意实在值得做。若是去下面一些小镇子上收丝绸,还要便宜些,衙中无事,吴不赊便接连跑了几个镇子,收了好几车丝绸。
这一天他去得远了些,收了丝绸再雇人运回来,前后花了五天工夫,想着马师爷该已经上任了,到时交了腰牌,拖了丝绸回东镇去,到时去郡里卖了丝绸,就拿这银子把平安老店扩张一番,名头也有了,钱也有了,哈哈,财源滚滚。
做着发财梦,吴不赊回到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