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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5542-穿越时空二十年,对话王朔: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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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她的书包里有他的相片和CD,钱包里还有一个张国荣的大头贴,由于天天看,已经快破了,张国荣的头发都给磨光了,看上去像潘长江或像葛优。    
    她是麦霸,她先唱,《第一次》,然后是《共同度过》和《风再起时》,她唱的时候,大大的眼睛就眯起来,眯起来,很难想像她的歌还唱得有点忧郁:    
    我 回头再望某年    
    像失色照片 乍现眼前    
    这个 茫然困惑少年    
    愿一生以歌 投入每天永不变    
    任旧日路上风声取笑我    
    任旧日万念俱灰也经过    
    我最爱的歌最后总算唱过    
    无用再争取更多    
    她唱的时候很认真,眼睛眯成一条缝,她唱到动情的时候,手忽然会挥舞一下,还有一刻,竟有颗晶莹的眼泪掉下来。她推着大嘴的手臂,说你也唱一首啊,我给你点;她偎依在大嘴身旁,头枕着大嘴的胳臂,像只小猫。    
    两个人和张国荣折腾了一晚上,不觉已经十一点了。    
    他说,我还是踩车子驮你回去吧。    
    人民路上的热闹已经很少了,人渐渐散了,他轻轻地蹬着车子,她在后面一跃坐上来,车子笼头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把住,他感觉她的脚在车轮旁轻轻地摆动,他知道她还不好意思搂住自己的腰,他感觉她只是轻轻拽住了自己的衣襟。风从马路的尽头吹过来,他哼起口哨,居然是张国荣的,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骄傲……    
    路过一些小巷子里,里面依然传来收音机的声响,有的是越剧小百花中小生的清唱,有的是晚间国际新闻和体育新闻节目。    
    街上的店都关门了,行人也稀疏起来,灯光没有了傍晚时分的郁热,而是透着一阵清冷和淡薄。    
    这凉下来的人民路,安静下来的人民路,他向前踩着自行车,车子吱吱嘎嘎的,她坐在后书包架上,两条腿轻轻随着轮子荡着荡着,她的马尾巴也在来回地摆动,巷子的尽处传来收音机的新闻节目,这样的场景,很多年后,他俩回想起来的时候,在另外一个空间和时间里,回想起来的时候,内心深处总是充满了感动。


《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二部分第36章

    他回到自己的窝,他感到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些东西在搅动。    
    所以还并不想联系桂芬。    
    但是想到生计,以及自己幻想着自己肩负着全国股民的复兴重任,他又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马上毫不迟疑地上了网,他给桂芬写了封电子邮件,他在信中说“以我的信仰起誓,每当我想起你的时候,我就会感到非常愉悦”。    
    ——这句话也是花山出版社版的《情书大全》中抄来的,好像是一位总统写给他的妻子的。    
    他敢这么说,是因为自己没有信仰,也不相信有来世。    
    他说自己并不喜欢热闹,却每每被孤寂困扰。他谈起最喜爱的意大利费里尼的电影和某个古典音乐,如维瓦尔第的《四季》。他知道那个桂芬是很聪明的女人,作为中年女企业家总是矜持得可以,也很少回信,回信也很有保留的,但是她似乎还是有点点欣赏他的毫无商业铜臭味的气质。    
    他想起,只有和陶可第一次拉手回来的那个晚上,他破天荒没有上网发信给她。他坐在电脑前,把电脑打开,等WINDOWS出来后,又关掉了。    
    而他现在,坐在电脑前,双手揪发,屏幕中的反光可以看到自己如何蓬头垢面,眼光如火的丑陋。


《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二部分第37章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天傍晚,大嘴心里惶惶的。    
    他突然决定再去找她。    
    他飞快地骑着“老凤凰”,他要在放学前赶到人民中学。    
    学校居然还没有放学,他站在大香樟对面的小卖部门口等着。    
    小卖部正播发新闻,听起来中国人民非常气愤,因为美国刚刚轰炸了南联盟的中国大使馆。气愤,气愤!小卖部的店员阶级觉悟不高,她把新闻台给关了,放起了录音机,换成了老狼的歌,是谁爱上谁?是谁离开谁?哎――我俩都已说不清。    
    这歌声让时光如此通透,站在一个中学的门口,光阴回转。他仿佛看到自己还在中学时,一样的法式教学楼,他在晒台上看那个手抄本,那本黄色手抄本的残页,捧在手里手在颤抖,他一个人还默默地朗诵了其中的两句,“她的眼睛盯着他的眼睛,里面燃烧着欲望的火光……”念完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不知为啥明显感到心跳加快呼吸加速,下体居然似乎有点硬朗起来。看禁书的时候,还更是有一种反叛秩序的刺激,和违背原则的快感。他记得自己最后是一个人兴奋过头的呼喊着,尖叫着,跳跃着,向前蹿动着,跑出了教学楼,想象中把那本残页撕得粉碎,用力撒向天空,残页碎片像纸钱一样散落下来,丢在学校后面那条幽静的甬道上。    
    当然自己并没有这样做。    
    那几页纸上的字和那几句话却一个个如“英雄纪念碑”上的大字一样刻在李大嘴的脑袋里面。这么多年,在人民路昏暗的录像厅里看过许多A片一部也不记得,只有那纸头上的字却还是如此清晰,挥之不去。    
    有如孔老二听完《韶乐》,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也。    
    一阵急促的放学铃声把他从记忆中拉回来。    
    终于放学了,初中生和高中生一起欢呼着鱼涌而出,工厂下班和学生放学向来是平凡人的两大乐趣。那个吹口哨的大头儿子和“蒋冬瓜”等人依然把自行车踩得飞快,在人群中左突右冲的,看到李大嘴,在车上打了个招呼,大叔,不,不,大哥,找陶可啊?她今天没来,然后,哈哈而去。    
    大嘴不免有点失望,她没来,去哪里了呢?    
    他站在那棵大樟树底下,有点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了,那座红颜色的房子暗淡了,几十年的风蚀把这红砖剥落的有点风霜感,更显得庄重,他很想听见空旷的走廊上阒无人声时的脚步,想象每个教室的门口都打开着,一个个空空如也的教室。    
    怔怔间,校园门口的人渐渐快散尽了。    
    天色竟也有些迷茫了。    
    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地走出中学的便门,那个单薄的、磨磨蹭蹭的、寂寞的女生背着一个红色的双肩包,马尾巴安静地翘着。她眼睛依然是散漫地,无精打采的样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以至于她的眼光从李大嘴身上滑过,都没有注意到他是谁。    
    他不免骂了句,那小子骗我!    
    她说,昨天她每天打了他好几个个电话,全是关机。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不知道他如何了?很难过。    
    他支吾说,自己在开会。    
    她自顾自说,她不喜欢语文,不喜欢死记硬背,不喜欢读书这桩事情,没有办法,父母逼的紧。今天语文课上《罗密欧与朱丽叶》,老师叫了她两遍名字,她居然失神的没有听见。老师带着同学们高声朗读:来,苦味的向导,绝望的领港人,现在赶快把你的厌倦于风涛的船舶向那巉岩上冲撞过去吧!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一杯!有同学在后面递给我一个纸条和一个纸杯子说,为了你的老大哥,你也干了这一杯吧?西西。    
    他默默地拉着她的手,两个人的手指对手指紧紧缠在一起。    
    他们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他忽然喃喃到:厌倦于风涛的船舶……    
    复兴路的书报亭都关门了,饭店门口的车多起来,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乌鲁木齐路口,看到那个街口全部都是人。    
    这个时候,这里怎么会这么多人呢?    
    而且全部是愤怒的人。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年纪。    
    大嘴突然想起来,这是美国领事馆,两个人拉着手走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群骑黄鱼车的人从身边吱嘎吱嘎经过,车上似乎载了很重的东西,骑车的中年人一头的汗,还有一个青年人站在黄鱼车上,用一个高音喇叭,激动地喊到:抗议!抗议!美国鬼子!还我血债!轰炸我南联盟使馆。车上飘着一面血红的旗子,上书几个大字:杨浦学生工人联合声讨血债!!    
    美领馆门口的武装警察一脸紧张,手挽手排成一行,抵挡着要冲进去的人群。好几辆军车和警车泊在大门附近的人行道上,领馆的大门紧紧关闭着。连边上伊朗总领馆也被保卫前来,怕示威者搞错方向。    
    各种示威的人群分头从复兴路和乌鲁木齐路两个方向领馆围合过来,人越聚越多,口号声越来越大。甚至听到有人已经愤慨地挥舞着双臂,用上海话大声地骂娘了。有个年轻人在人群中对着一个导游常用的带电源的小喇叭,以纯正的普通话在缓缓地朗诵:“……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丧心病狂地轰炸我使馆……是对我12亿,不13亿人民的公然挑衅!……”    
    下面的人头上的青筋和血管激动得一冒一冒的。    
    愤怒。愤怒。    
    出离的愤怒。    
    刚才骑黄鱼车的人全部跳下车来,开始取车子上的东西,像工地上传砖头似的,传到手的拿起来,看也不看,一罐一罐地往领馆水泥拉毛的围墙上奋力砸去,哗哗地砰裂着,李大嘴定睛一看,原来全是上海墨水厂生产的钢笔墨水瓶子,花一样怒放在领馆的围墙上面,形成一滩一滩的印记,宛如旅法画家赵无极的抽象画。    
    那场面很壮观。    
    他和陶可也好兴奋,很久没有看到游行示威了。他身体忽然也来了劲,也很想挤上前去,用力砸它几罐,解解气,其实,更多的是宣泄的成分。只听当中一个领头的说,这几罐是红墨水,红的少,红的贵,用来砸大门啊……    
    他发现自己在人群中很容易被这过路的气愤给填满,最近一向压抑的心情被环境渲染和烘烤着,他终于紧紧拽着陶可的手,挤到前面去,也抢到几个瓶子,奋力向围墙里面砸去,一连砸了好几个墨水瓶子,陶可好像更高兴,她连续砸了十几个,兴奋得又蹦又跳,马尾巴晃动着,都快要尖叫出来了。    
    大家都很开心。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兴奋和欢呼。    
    有个大学生模样的人站在黄鱼车上,指挥游行的人唱起了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起来,起来,在场的人一起挥舞着双臂,所有人都进入了现场大合唱,只是情节不像“五•;四”学生运动,那双臂挥舞投入的样子,更像是张国荣的现场演唱会。而且在现场,还有很多手机在尖锐烦躁地响着,接电话人的嚷嚷似乎破坏了人们抗议活动的全身心投入。    
    人群的兴奋达到了亢奋。高潮。    
    大嘴扭头去看陶可,昏暗的灯光中,似乎能够感受到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艳艳的感觉。    
    他忽然有了勇气。    
    他不觉揽住了她的腰,突然附身吻了过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响声。    
    这吻吻得急促,吻得突然,狂风一样突然光临,然后簌然消失,让陶可有点无所适从。许久,她还停留在这一吻的空间里。吻的一瞬间,整个喧嚣的世界似乎都远遁了,为他们安静下来。那触觉的时空里面,那环境变得寂静,寂静得似乎只有心跳。    
    很多年后,她忆起自己和大嘴的那第一次接吻,总是浮现出——天色昏黄,美领馆门口的示威,愤怒的人群,舞动着的无数双臂,旗帜,喇叭的轰鸣,齐声唱着嘹亮的国际歌,以及那飞往围墙并朵朵绽放的墨水瓶,如怒开中的鲜花,像电影慢镜头一样,悄然撞墙粉碎,颜料缓缓下淌,绚烂的色彩留在记忆的深处,    
    那是她第一次接吻,那样急促,发生在那样的背景下。    
    多年后,每每想到美领馆门口的那次大游行,她总对自己说,真是很有纪念意义。    
    真的。真的很美好。    
    很美好。


《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二部分第38章

    回到家,大嘴收到一封转寄来的烫金信,他心想,哪个家伙会给我寄烫金的信?不怕我把上面的金撬下来熬成一个戒指戴手上啊。    
    打开一看,原来蔓娜寄来的请柬,她要和赵大明结婚了。    
    大嘴坐在马桶上,一边哼哼唧唧,一边仔细研究那张请柬。这是一张四边烫金的中英文对照的请柬,说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赵大明和李蔓娜夫妇在浦东国际会议中心东方滨江大酒店某某厅“喜结良缘”,大宴亲朋宾客,恭候大驾光临。里面还印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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