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清风路-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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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董锷有点杀气升腾。旁边的人察颜观色,将一张大大的弩弓递上。江正山认得,正是嵩山派奇宝——宇力弩。上有双箭已搭配副弦,随时可发。
董锷接着道:“也许你该尝尝自家弩弓的厉害。”望着江正山的惊疑之色,不免又得意道:“你还想不到,这东西怎么到了我的手上。——对了,我也没告诉过你,这部《满月天功》是怎么得来的。时候还早,咱还能聊会儿,说上不少的趣事。”就这么讲着话。忽听着动静,董锷、江正山都往一处望。
有几个人,护着个头大体阔、满脸横肉的大家伙上来了。但见这位,踢着石头走路,显着霸气、凶气,晃着脑袋。也晃花了江正山的眼,让江正山有点傻了。因来者不似人间物,分明是个过了世的大稀客——活着的时候就叫秦硕。江正山当日亲眼所见,他是被苏阳用石头砸死了。今日又与其相逢,江正山一时间糊涂,想起那宇力弩的好来——射人不疼,对准了人心放上一箭,穿心而过,飞得极快,谁不小心笑着,被那宇力弩一箭穿了,人还笑,都来不及哭,乐呵呵地便死了。此时江正山虽来不及笑,亦不免有被一箭穿心之感——像死了,见鬼了。董锷也不跟他聊了。
这“鬼”也不理江正山,径奔苍松之下。因崖女早已上了石坪,正于松下伫候,被这“鬼”见着了。他喜笑颜开,上去便道:“妈!我今天才知道,义父才是我的亲爹!你真的跟我义父有了一腿,好有得机灵……”真是登天般高兴。
江正山方明白了,这“鬼”还是活的秦硕,秦硕死不了,因崖女是秦硕的妈。
那日江正山派崖女去对付秦硕,可使得巧。人家不须以美色相诱,也不须匍迷针,母子俩一见面,有什么办不好的——先下山了,第二天再上山来,自将秦硕调了包了,不会使个真货来送死。
其实崖女在此一现身,秦暮秋自已识得她是自己的妻子,只因恨她跟董锷的奸情,二十余年都不曾与她有过夫妻真情,平日里都不见不理,当时亦漠然不认。邢千老者当时知其为秦夫人,也不便多言。这阵子邢秦二人倒于屋顶,更不会参合进来。
董锷才忙着给江正山介绍:“秦硕就是我的儿子,我亲生的儿子。你没想到吧?还有,你在嵩山脚下,劫持了一位花一样美的侠女,用药物制着她,耍弄、摆布,以为她就是你的了,可她不是,她是我派来的,是秦硕的妈、秦暮秋的妻子、我用的女人。你给她服的药物我能解。老夫比你更精通药理,在这朵花还没开的时候便让她染上了毒瘾。她本离不了我的毒,脱不了我的手,也不会落进别人的手。我可以把她送给秦暮秋,也可以把她送给你,不过归根结底,她还是我的人;秦暮秋叫她花诗,你可以叫她艳儿,老夫则叫她花儿,归根结底,她还是花儿——我的花儿。
说着董锷招手,道:“花儿。”崖女随着招唤,缓步而来。秦硕亦随之而来,走到半途见着了一个大汉,又停下来,吹他妈的厉害。
董锷也不理这傻儿子,对江正山道:“我这宇力弩、《满月天功》都是从花儿处得来的。花儿就是好啊,忠心耿耿的,一直也听话,才能得以重用。老夫用人便要如此,特别是对我的大帮手,更不容他们丝毫背信。因此,当我重用秦暮秋之后,不惜将花儿也送了他,以便对他有个照看;当我想要重用你的时候,也会派花儿来摸你的底。可是……可是……”
董锷不由得摇头,笑道:“如今变了样——我看错了你,也看错了秦暮秋,连花儿也错待了。花儿其实不忠,她应当早知道秦暮秋是个叛逆,偏不告诉我;秦暮秋的武功那么厉害,她也没说。她不可能都察不到。这一次,她也有机会将苏阳杀了,免去好多的麻烦,偏要给那小子用丹阳粉,给人以可趁之机;她还早偷了这本《满月天功》,偏不给我,还是老夫派人从她的住处搜到的。老夫失算了,秦暮秋造反的千里飞信传到我手,才疑心了花儿,查了她的住处,搜到了《满月天功》。又从她的住处收了宇力弩,暗以毒气相引,见她已不为所动,方知她已自解毒瘾。也许她早想借秦暮秋的手来杀我了——恨我一直把持着她。她藏着《满月天功》也当有自练之意。好险,没让她吸了那个内力!她不像是花儿了,真是一条毒蛇。抓着她,她就缠着我。跟我那么近,随时可以咬我。如何是好?”
说着董锷甚为苦恼,摸着胡须琢磨。本来是要跟江正山聊些趣事的,竟似被崖女的问题难住了。不觉呆了半晌,垂了脑袋。正见了手中的宇力弩,他才笑道:“忘了,忘了!”就将那弩弓一举,对向了崖女。
崖女见了,并不惊慌,也没躲闪,右手自然地握着腰佩的长剑。
修灵道人曾在武当山上目睹过崖女这把长剑的厉害——专能对付那宇力弩。此刻他仍与慈目和尚潜伏窥望,自当崖女要重施故技。
霎时,一把铁钩搭上了崖女的右臂,快得没人看见是怎么来的。只见崖女的兵刃尚未出鞘,一臂已被拉开。她方往后撤,没提防一只带链的大爪子飞到,正中了她的右膀。
董锷的两位得力手下——大爪采花妖、铁钩驼子汉——都已出手,活生生地将崖女拉成了一个十字,定在那里。
董锷深感愉快,道:“好架式!第一次搞你就这样,最后一次也一样!”自眯缝着两眼,举着弩——将扳机扣了。
双箭齐发。
宇力弩的声音依然悦耳。一声绝响,两只长箭穿过了崖女的身躯,传出异美的箫音,飞向天空。
崖女的一条膀子眼看着被连皮带肉地抓了去,另一边的手臂有半只被铁钩拉下了,身形向后翻飞,洒着鲜红的血,花一般地飘落了。
秦硕方受了惊似地叫道:“妈!”冲向崖女,要拉她起来。就扑着血,拽着她剩下的半条手臂。发现她的两腿都已软软的,使不上劲了,就对董锷道:“爹!爹!”像怪他,又像要求他。
董锷满意地点头,道:“硕儿,你早该叫我爹了。”秦硕道:“爹,我妈死了!”董锷道:“硕儿,你妈该死,早该死了!你要是认我这个爹,就该亲手把你妈杀了!”
秦硕听了这话,可红了眼了,狮子状的张开了大嘴,愣了一下,吼道:“爹——”又道:“妈——”用手去摸妈的鼻口。觉得她还在出气,才不禁喜道:“爹,我妈还没死!”急不可待,张开了熊一样的毛爪,抓住了她的脖子。一使劲,咯咯地响,捏得她骨喉都裂了,差点就拧下了头。
眼见得崖女的鼻口都涌出血来。秦硕再一摸,她也没气了。回过头来,一脸得意,冲董锷道:“爹,我把妈杀了!”心里面真高兴,就要认董锷这个爹,听爹的话。
董锷真是个好爹,打小就宠着秦硕,惯着他、护着他,杀人放火都由着他。秦硕也是个好儿子,狼心狗肺的,哪能不懂得这好。就算是条狗,不按人道,被养服顺了,也愿跟着主子勇往直前,舍身、舍命、舍情、舍义,都不在乎,杀个妈又算什么。
董锷道:“乖儿子。”感到了那无可比拟的孝顺,一脸的父爱与众不同。秦硕将妈一丢,跟着爹乐和。
忽地,董锷脸色一变,道:“你,怎么还活着!”
秦硕一低头,踢了一脚妈,以为她又醒了。没见动弹,才看着爹的眼神。董锷又望着这边道:“狗兔崽子!”秦硕也不当爹在骂自己。正见边上一人,刚从地上起来,手里还抓着块石头,秦硕看着也不认识。
这人认识秦硕,向他招手。秦硕道:“干吗?”这人道:“你下来些,我们再来一次。”
秦硕乃大号人物,脑袋高高在上。见这人说得蹊跷,也不禁把头一低,倒要请教:“做什么?”这人也不说了,做给秦硕一观——举起石头往秦硕的脑袋上砸。
秦硕见了这情形,岂能不火,心道:“好了不得了,还敢砸我了,我让你去死!”凭着一身的功夫,将头一顶,气运脑门——不知道能有多硬,硬要跟那石头比比。
啪一声响,那两物件撞上了。秦硕可得意了,想他以硬功见长,平生只恨没人敢砸他的头,以便他以顶硬之劲,使出大内的骨上功夫。总算得今日良机,便拧头发力,得偿宿愿。
登时,秦硕的头脑都嗡嗡地响,耳听得那石头碎裂开了。想他一股劲力,已推出顶部,既能裂石,定能震骨,将对方的手骨都变废了。只是觉得脑袋上有一点疼,用手摸,还好不碎——有些塌陷——倒是意外。紧接着一阵巨痛,急得秦硕再次运气冲顶,要将上面弄圆了。弄得脑袋接着嗡嗡地响,方觉疼痛稍减。可那脑袋再也不能归于原形,慌得他双手乱摸,又在头上左敲右打。疼痛随之加剧,立刻使他内气一降,翻身殒命。都没感到自己倒了——死了。
砸秦硕的人正是苏阳。他以前干过这事,砸出了一块水灵石来。如今他没有兴趣再去寻找石子,脸上还带些少有的怒气。实令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江正山都觉得少见,不由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师父临死前还能开一番眼界!”
苏阳先不理他,怒冲冲地奔向那铁钩驼子汉。驼子汉见他将秦硕砸了,本要为主子擒凶,唯恐他又练了什么奇功,不敢轻易冒犯,待苏阳一上来,驼子汉也不想逃,抡起钩子便要卸苏阳的脑袋。通身的杀劲,都使上钩了,掼足之招击,不知道有多狠,如临最大敌。
大爪采花妖见到驼子汉迎敌,岂能袖手,早急眼了,提爪子进招。
苏阳已无退路,因那采花妖从他身后扑至,大爪从天而降,他若要低头躲过一钩,大爪亦可取他首级;若要左右闪身,则难避铁钩断头之灾。亏他走得快,没容铁钩上身,先已跟驼子汉打了个近面。
驼子汉吓了一跳,倒要后退。苏阳抬手一把,竟将驼子汉抓住,也不扔他,只将他扭了个弯,往身后送,弄开了道,再往前赶,径奔董锷。
董锷的护卫不下十个,舞兵刃齐上。苏阳过去便拨弄,还走得快,连推带搡,双手尽在刀剑中比划,愣没伤着,又清了道,面向董锷——两人不过六步。
董锷还坐着,在宇力弩上搭了一箭,不及起身,对着苏阳拉弓。苏阳不比他慢,随手一扔,飞上去一家伙。看不清是刀是剑,正中了董锷一臂,又飞没了。
宇力弩落地。董锷一看自己那手,没掉。估计着刚扔来的是一刀,他正中了刀背。也不敢懈怠,站起了身,打算跑。
江正山哈哈大笑,道:“大夫爷,也急着走吗?”董锷听着一激灵。他也真是机灵的,睁着小眼珠子,看得仔细——铁钩驼子汉的天灵盖都被一爪子扒下了,脑浆涂地;大爪采花妖的脖子上中了一钩,将脖子都拉断了,剩了点皮连着;十多名手下横陈一地,无一站立,死像极惨,开脑瓜子、砍腰的刀剑都是他们自备的。苏阳分明未用一爪一钩、一刀一剑,甚至未用一拳一脚,就将在场的十余名高手杀了个干净、杀了个惨绝。死的人都来不及叫一声。
此谓移功借力,乃体内阴阳大气如极,翻覆之能随心从运才行。董锷稍有所知,止不住地凉了半截,站立不稳,一屁股又坐回到了石头上。
江正山吁了口气,道:“这就对了。人言生涯短促,一转眼,便过完了一生,大夫爷何须匆忙!”意在告知董锷,逃跑则快死。又道:“咱就活这一小会儿。长命百岁,到头来想想也不长,倘能略坐片刻,也差不多。不如接着聊聊。”真似大彻大悟。犹望苏阳,不知他是否有意。
苏阳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才消了怒火。稍稍地平静了些,面向江正山道:“别以为董锷不死,便轮不到你了。”江正山不禁苦笑,道:“你倒是摸透了师父的心思!”又问董锷:“大夫爷今年高寿?”
董锷长叹一声,方道:“老夫白活了六十六年!”江正山道:“大寿,大寿!过半百而添豆蔻之龄,正当老来如花。我才不过四十五岁。不过也比苏阳长得多了。可惜,咱都胜不过他。”
董鳄道:“老夫是输在你的手里,因你的算计太浅,我信了你。”江正山道:“苏阳这孩子城府太深,我曾几次暗示他修习夤息脉气,他都不从。还说是师父有意试他,是否敢违本派禁令。弄得我自己下台。想来当时他早已发觉,我要吸他内力,早有所防。”董锷道:“他有何计?”
江正山道:“几百年前,蟥魔功在江湖上横行,本派为了对付此功,除了制成了禁功散、止力金丹两种药物外,其实还秘创了化魔燠气。可趁蟥魔功传人在吸取内力之时,将燠气导入其体内,致使其体内功力一运大涨而不可收,虽极盛,亦大散。苏阳定已练成此气,趁柳义吸力之机,推导其身。柳义自觉内力骤增,似具满月天功,不知已中了化魔燠气。我也信以为真,又去吸柳义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