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无剑-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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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
红木的匣子,雕工精美,正中挂着一把玲珑小锁,崭新锃亮。玉座上的柳飞扬将木匣平放在腿上,用两节纤长的手指摆弄着锁头。
“做得不错,我要找的正是此匣,但是……为何多了一把锁头?”柳飞扬眯着眼睛看向跪在下面的人。
吴阴天双腿发软,“主上,这匣子到鬼面手里的时候,就有这把锁头。鬼面不敢私拆,所以……所以……”
这把锁头显然是有意而为,而且重量怎么会这么沉,里面难道有什么玄机……会是什么东西……这个匣子经过杨乐天的手了,那么他会不会捣鬼……
柳飞扬脑子里飞快地转了几圈,内心的好奇终于战胜了猜疑,他五指发力,在那锁头上一敲。
“啪!”机簧弹开,小锁飞落到了地上。
缓缓地,两只白如寒玉的手掌搭上了红木盖子的两侧,向上掀起……
“主上!”仿佛担心柳飞扬遇到危险,吴阴天伸出手臂向前够了一下。偏在下一刻,他看到了有光照在柳飞扬的脸上,在那张白暂的脸上反射出柔和的蓝光。
幻魄珠?幻魄珠!是它么……是它么?
这幻魄珠练成之后柳飞扬从未见过,他只是将匣子里原本的夜明珠交到八邪手上,之后由八邪去练了三年。只可惜,在幻魄珠即将练成的时刻,被杨乐天从王陵中抢了去。
看着匣中之物,柳飞扬眯起了狭长的眼睛,嘴角的弧度张扬起来,“天意天意啊,在水牢中逼问杨乐天幻魄珠的下落不成,想不到他竟用了这匣子来纳珠!杨乐天一定想不到,这匣子被鬼面偷了去,最终这颗宝珠还不是落到我的手上。哼哼,难怪他要为这匣子加一把锁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他从匣中托起珠子,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柳飞扬的笑声,吴阴天也跟着悻悻陪笑。然而,这地动山摇的笑声仿佛无休无止,过了半晌,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当他察觉有异常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柳飞扬一边大笑着,一边走下了玉座,站定在吴阴天的面前。“呸!”,他吐出了一口血沫,淬到了吴阴天的头顶,那笑声又在他喉结耸动了两下,便是停了。
“啪!”一记耳光,柳飞扬打掉了吴阴天的面具,旋即抓起吴阴天的衣领,掼在地上,大叱:“你好大的胆子!”
伸手向头顶一抹,黑色的血刺痛了吴阴天的眼球。他登时连滚带爬地匍匐到柳飞扬的脚下,抖抖索索地道:“鬼面该死,鬼面该死,鬼面不知道这匣子里的东西有毒……是笑粉,一定是笑粉!”
“废话!这还用你说。”柳飞扬踹了他几脚,转身走回到玉座上去。
吴阴天吓得保持着那个匍匐的姿势,撅着屁股,莫不敢再多言一句。
柳飞扬大袖一挥,指着被他摔在地上的珠子,“这珠子根本不是幻魄珠,而是一颗普通的夜明珠,它上面有裂纹,却没有红色丝线。我想不出坚硬如铁的珠子怎么会被摔裂了,更想不出师父修炼出的幻魄珠怎么会没有那些红色的婴孩亡灵!”
“是,是。”吴阴天畏畏缩缩地应着,试图把头都钻进衣领里。
“还有,那些匣子里面原有的字条呢,怎么一张都没有?”柳飞扬手指着空空的匣子,冷声质问。
“是是。”吴阴天依旧唯唯诺诺,趴在地上活像一只畏缩的刺猬。
平定了一口气,柳飞扬有些疲惫地窝进兽皮玉座里。他突然觉得自己从西域回来以后,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最近脾气暴躁得就像是一只老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样的人,居然也有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时候。
良久,吴阴天听不到了玉座上的动静,偷偷地露出眼睛,顺着地面看去。目之所及,那红木的匣子在离他半尺之处静静地躺着,盖子破裂,底部托珠的衬垫翘起了边。
“字条?主上,还有一张字条!”
吴阴天眼光一亮,趴了几步,从匣子的衬垫下抽出了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膝行到玉座下,双手奉上,“主上。”
“打开。”柳飞扬吩咐,有了中笑粉的教训,他现在不想沾那匣子里面的任何东西。
“这……”
“打、开。”柳飞扬脸色转阴,伸手挑了吴阴天的下巴,“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嗯?”
吴阴天应了,颤抖着翻开了那张纸。“啊——”他叫了一声,脸色变得和那张一样的白。写着黑字的白纸从手指中滑落,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柳飞扬看了看地上的纸,又冲着吴阴天诡笑,仿佛在说:念啊,怎么还不捡起来?
颤颤巍巍地拾起了纸,吴阴天看着纸上面的字,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心脏顶到了嗓子眼,此刻容不得他再考虑念出纸上的字的后果,只得硬着头皮念。
这时,密室的门砰然敞开,沁儿突然急匆匆地闯入。
“何事慌张?”
沁儿单膝跪立:“主上。外面鸠摩大师登门造访,说有要事求见。”
“鸠摩法?怎么他也来了中原么?”柳飞扬从柔软的兽皮中挺起了腰,嘀咕:“鸠摩法,鸠摩法,真是阴魂不散啊。”他托着下巴,思索片刻,然后摆摆手:“给我在他身上中几只蛊,之后轰出去!”
“是。”沁儿敛目低头,对于柳飞扬这个决定她并不感到意外,柳飞扬连自己的亲生父亲玉塞人都可以长期囚禁,更别说只是父亲的一个友人。况且,至于中什么蛊,柳飞扬并没有说,那么她便可以灵活掌握了。
感受到周围紧张的空气,沁儿担忧地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的鬼面。她没有急着退出密室,而是默默地退到墙角,侍立在旁边。
此刻,柳飞扬不再理会沁儿,正盯着吴阴天手中的纸,催促:“快念!”
“是,是。”吴阴天不敢迟疑,捧着纸念道:“柳盟主,笑够了没有,如果笑够了,就管好你的武林。记住,你的那些字条全部都在我手里,一旦你做事不端,稍有差池,我杨乐天会让你立刻变成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念到一半,吴阴天已经听到柳飞扬喉间涌动的怒气,仿佛含着一口痰,他的嗓子里发出沙沙的响声。
“把他念完!”柳飞扬压着火气,竭力保持着语声的平淡。
他告诉自己要镇静,并用左手的手指紧紧捏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这是第三枚扳指了,他不打算再因杨乐天而毁。当然,这枚扳并不是那么容易毁坏的,它有别于前两枚,既非玉石所制,也非翡翠磨成,而是纯度极高的黄金打造而成,内环之中还刻着一圈铭文。
“是,主上。”吴阴天咽了一口吐沫,接着念:“匣内的夜明珠乃是玉塞人当年赠与柳如烟的信物。虽然此珠微有瑕疵,但毕竟是你母亲的遗物,如今完璧归赵,算是替你积些阴德,望好自为之。杨乐天。”
“积阴德,好个积阴德啊……哼。”
“这便是匣子里的那颗夜明珠么?”沁儿边问着,边来到暗处俯身去拾那颗正在发光的珠子。
“别动!”柳飞扬喝止住了沁儿,“那上面有笑粉。”
“呀——”沁儿一惊,及时收住了手,“下了毒?难道这就是幻魄珠?”
“不,这不是幻魄珠,但这涂了笑粉的夜明珠,与那颗幻魄珠却是一对的。匣中原本有两颗夜明珠,一颗玉塞人送给了娘,另一颗我交给了师父练幻魄珠。”柳飞扬那双金眸中变得空洞,凝视着那些暗处的光。
那是些华丽的光,正如他童年梦中的那样,也如照在那间陋室的墙壁上的那样。只有晚上才可以见到这些光,那些辗转反侧的晚上,幼年的他透过微睁的双眼看到母亲手中捧着的光,像一泓青碧的水,在柳树下微微荡漾。
十几年后,当年的孩童正是站在万柳山庄的玉桥上,低头看着桥下的水,被微风拂皱。
然而,令他难以忘却的,是那些光的消失——老鸨子深更半夜的撞门,逼着母亲去井中打满十缸的水。母亲将那些华丽的光拢进了衣袖,匆匆合门出去,离走前还不忘为假寐的他掩好被角……
压迫、压迫,全是压迫,无时无刻的压迫……如今我是当今武林盟主,扬眉吐气了,难道还怕那个杨乐天的威胁么?不可以,永远也不可以,我柳飞扬永远也不会被你们这些蚂蚁蟑螂踩在脚下,那些字条算什么,我会蠢得去承认那些是我的东西么?
杨乐天,我倒要看看是谁先变成一只过街老鼠。
第八章 何为鬼面
万柳山庄群柳花径的迷宫深处,传来了一声似狼的嚎叫。嚎叫声在万颗柳树间悬荡,如同秋风中的霜花雪雨。
虽然下人们正在清风暖意庭院里,浇花打扫,却皆下意识地抬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来自地狱的声音,凄惨可怖,令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惊恐得面面相觑。
地下发生的,简直如人间炼狱一般。
鲜血淌了一地,从柳飞扬的脚下一直延伸到两丈之外,那个蜷缩在地上抱头痛哭的人。吴阴天无疑是这场刑罚的受害者,凛冽的痛令他无力再对抗什么,他只用两只手掌牢牢的捂住了脸。
他想,只要捂住,那么刚才就算什么也没有发生吧,什么也没有发生……然而,鲜血还是肆无忌惮地染红了他的手,然后,在他颤抖的身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红池。
“不愧是把宝剑……”赞叹着,柳飞扬用一块软布擦拭着剑身,缓缓地,擦去傲霜剑上每一滴血。
聚天地之冰魄,傲飞雪凌白霜。
傲霜剑,是在那雪山中冰封了百余载,才得以铸成。当年由剑门掌门沈傲持有,后来沈傲将女儿许配给云剑客诸葛云,便将佩剑傲霜剑赠与风剑客陆峰作为补偿。而当时,夜里欢将玄魂剑拿出交给杨乐天,在讲述玄魂剑的来历时,把傲霜剑说成是玄魂剑,因他也只是从柳飞仪那里道听途说。
盗剑一事,实则是柳飞仪受陆峰所示,并秘密完成。只是陆峰千算万算,也不会料到当年玄魂剑的主人会是柳飞仪的哥哥。但是柳飞仪心知肚明,便偷偷摸出了陆峰闲置不用的傲霜剑,和哥哥的玄魂剑做了交换。
玄魂剑,玄魂剑……陆峰为何要朱雀远赴西域取回这把魔剑,柳飞仪在临死之前也不曾得知。总之,这是一次任务,正如天神教中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秘密的进行,秘密的完成。
柳飞扬想起了妹妹,眼神有些迷茫。当年,妹妹拿着傲霜剑,说这是一把正义之剑,可以助他登上武林盟主之位时,他还不大相信。但事实证明,妹妹的话没有错。只是,妹妹拿着这把傲霜剑换走了他的佩剑玄魂剑,他多少有些不舍得,以至于一直渴望拿回玄魂剑。
同样是盯着傲霜剑出神,沁儿的身后业已渗出了一层冷汗,她仿佛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此刻她同鬼面一样无助,什么都做不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挽回的余地……她知道,即便是名震江湖的医仙,也帮不了现在的鬼面。
“去,把这恶心的东西丢出去喂狗。”柳飞扬用剑尖一点,指向沁儿脚下一块血淋淋的东西,冷冷吩咐。
沁儿忘记回答,看了看脚下那团东西,含着的泪一瞬间夺眶而出。扑簌簌,如雪花打在头顶的声音,她哭得很轻。
沁儿是怕极了,她怕极了脚边那团东西,怕极了柳飞扬,她完全后悔还跟着这么一个邪魔在一起,后悔当时没有选择和杨乐天回神魔崖。
“不……要……”吴阴天发出了一声低嚎,掺杂在那些惨叫之中。
“怎么?”玉座上的柳飞扬前倾着身子,杵着剑,戏谑地问:“你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有什么不对?”
“主上没……没错。”吴阴天虚弱地道。他无地自容,真想就此晕过去,永远沉睡,但他也知道,柳飞扬绝对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了。
“你是不服。”柳飞扬下了结论,边用剑划着地面,以剑为笔,在地上刻出几个字来——无名山庄。
对,他吴阴天就是不服,明明是杨乐天在那个匣子中捣鬼,他只是转个手,其间并不知道匣子里有什么东西。柳飞扬凭什么,把对杨乐天的愤恨全怪在他的头上,就算是他办事不利,也不该遭此刑罚。
柳飞扬,你好狠!既然你狠,也休怪我心狠手辣。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最魁祸首都是他面前这个人——杨乐天。目露凶光,吴阴天抬起了头,面对仇人,他没有什么好怕的,他倒是想用这张脸吓吓杨乐天。
额头上的血如毒蛇一般,穿过那张古怪的脸。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注满了血,仿佛是一副幽冥界的地图,诱惑着敌人跌入魔穴。那些血还灌进了地图中央的两个小孔里,之后顺着小孔流进去,直奔他的咽喉。
是的,那里已经没有鼻子了,只剩下两个小孔。
“咳咳……”吴阴天被那些倒灌进嗓子里血呛得喘不上气来。
“你走吧。”杨乐天漠然垂剑,背过身去,仰天长吸了一口气,“不走的话,我可能随时改变主意。”
“快走吧。”飞鸟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