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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正邪无剑-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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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吧,那个扮猪吃虎的卑鄙小人,居然还活着……”

扮猪吃虎,相比吴铭那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这次吴阴天遇到的可是一头更凶狠毒辣的大老虎,想吃,也不是那么容易吃得到的。

一滴和着血的汗液滚落在金光闪闪的面具之上,立刻在面具的鼻弓处淌过一道污痕。吴阴天赶忙用袖口小心地拭去。这张金色面具本该是一尘不染的,怎么能容许沾上一点点的污渍呢,何况还是这么卑贱的血。

玉座上的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这次他好心,没有多加怪罪,只让吴阴天把金面乖乖地收好。

看着玉座下乞求的目光,柳飞扬明白鬼面的意思,日子又到了,若再不赐予解药,那蛊毒又要折磨鬼面一番,顾念他这次没把王爷看丢,就发发善心,让他少受点儿苦吧。想到这里,柳飞扬二指轻弹,一粒小小的金丹如出弓的箭似地射了出去。在那弹丸距离对面的墙仅有一寸之遥的时候,却倏然停在半空,眨眼间,吴阴天手中多了一枚金丹。

“谢主上赐药。”吴阴天俯首叩地。

“哈哈哈,我教你的功夫,果然都学会了。”柳飞扬踱下玉座,走到吴阴天的身前,笑声突敛,扬手板起吴阴天的下巴,眯起漂亮的丹凤眼,“幸亏你没有偷懒,否则有你的好受的。”他指上用力,拇指上修长的指甲嵌入了肉里,吴阴天疼得“嘶”了一声,即在下一刻,又被那指甲勾掉一小块皮肉下来。

“还傻愣着,还不动手!”柳飞扬拉下那张妖精似的脸。

吴阴天顾不得颏上的痛,慌忙从怀中掏出那把饮了无数次鲜血的匕首。那把匕首,闪着嗜血的光,仿佛要把他的血一点点的榨干。他的眼睛被那异光所刺,有些不知所措,奈何每次握着这把匕首,手腕都会不停地颤抖。

“怎么了,是不是要主上帮你啊?我若帮你的话,可是要从头顶割到脖子的。”柳飞扬勾起邪恶的嘴角,摊开一只手掌伸了过来。那白皙修长的五指在吴阴天眼里看来就是一只魔爪,一只要把拉向地狱的魔爪。

“不!”吴阴天从心底喊了一声,颤声道:“不劳烦主上动手,鬼面自己来便可。”他狠绝利落地下刀,血珠立时从狰狞的脸上飞弹出去,竟然在刹那间落上了柳飞扬的玉颊。

柳飞扬忍无可忍,回手重重地掴在吴阴天刚刚割出的新伤上,怒骂:“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

“砰——”吴阴天被这一掌打飞出去,整个人撞上了身后坚硬的墙壁。然而,骨骼散架的重击、脸上皮开肉绽的痛,此刻都比不上他内心的惶恐。吴阴天连忙重新规矩跪好,等待主上下一个雷霆之怒。

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吴阴天也不敢抬头,忽闻柳飞扬冷声问:“刚才那颗金丹呢?”

“金丹?”吴阴天紧了紧手心,心下恐慌:金丹还在,每次都是自割一刀后,才有资格吃的。主上现在……这是要收回么?然而,他不敢忤逆,乖乖地将手掌摊开,双手奉上。

柳飞扬轻巧地捏起那一枚小小的药丸,端详了一下,之后手指一松。金丹在地上弹了几弹,滚到了自己靴边,他毫不留情地扬起足尖,踩上了药丸。眼见靴底来回地压撵,吴阴天的心仿佛也随着枚药丸爆开,被无情的踩踏、蹂躏,最终化为硅粉。

柳飞扬抬开靴子,轻蔑一笑,“吃吧,主上赏赐给你的。”

吴阴天看着湮没在地上的一小撮金光闪烁的粉末,目光只定了一刻,便匍匐在地,伸出舌头去舔舐那些珍贵的药粉。

“对,就是这样,像只狗一样的吃。”柳飞扬蹲下身,看着鬼面驯服的样子很是得意。他揉搓着鬼面顶心软滑的头发,坏笑着:“乖,吃好了,一会儿主上再教你些西域功夫。”

吴阴天一边舔一边道:“谢主上,谢主上。”

“哈哈,哈哈哈……”柳飞扬在鬼面头上一拍,起身行出了密室。

药粉、尘土、鲜血一起混在嘴里,腥甜咸涩。吴阴天坐在阴冷潮湿的密室里,静静等待着蛊毒的发作。因为刚才的药粉并不足量,有一些被那双紫金织锦的薄靴带走了,唯一庆幸的是,这次多少得到一些粉末,即便是蛊毒发作了也不至于那么痛苦。

望着紧闭的石门,吴阴天缓缓从怀中取出两张面具。一张是青面獠牙,一张是金光熠熠,究竟是那张才是真实的自己?还是两张面具都和真实无关,根本都是虚伪。

他用力一掷,两张面具同时摔在地上。那张金色的面具完好无损,在明灭的火烛下泛着金光;而那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却从旧的裂缝中崩开,“啪啦”一边一半,各自在地上打着转。

看到裂开的面具,吴阴天突然大笑起来——永远抹不去的疤痕,残败的人生,就像这张碎了的面具,修补不好了。然而,他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活在黑暗之中……

吴阴天拾起那张金色的面具,摩挲着那道高挺的鼻梁,金光灿灿,熠熠生辉,那是万人之上的地位,武林盟主,是他一生追求的巅峰。

“好美的面具!”吴阴天望着面具的眼神渐渐迷离……他这三年来,每每戴上这张面具时,都只为做别人的替身,尽管如此,当他戴上了它,用剑锋指着低头求饶的人时,还是感受到了那至高无上的地位,霸气凛然,不可一视。

侵入骨髓的寒意渐渐袭来,逐步蔓延到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吴阴天下定决心,既然要扮猪吃虎,那么这猪就要扮得活灵活现。

第五章 荒宅旧梦

流萤穿户,野蔓入窗。

夜里欢半夜摸起来,跟着点点萤光,在藤缘断壁中穿行。一园子的荒草,踩在脚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冷月下,一只鸱枭稳稳立于古树枯枝之上,两只黑琉璃似的眸子在清辉下闪着诡秘的光,一动不动地守护着这片荒凉的大宅。

“谢谢你。”夜里欢望着枝头的鸱枭失神地道。他居然对着一只鸟笑了,继续跟它说话:“以后请你还帮我看着这个家,好么?”

“咕咕”枭鹰好似听懂了人话,抖索着翅膀。

树下的人又冲着那只鸟笑了,因为太久没有笑过,唇上的弧度显得不大自然。

继续前行,夜里欢转到了一间女儿家的闺房,这间屋只有半扇门,轻轻一推,便砰然倒向门里。他摇摇头,踏过尘埃遍布的门槛,燃起手中的火折子,点亮了桌案上的一盏走马灯。马灯尽管不会转了,但里面凝固了的油脂,竟然还能勉强使用。

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东倒西歪的桌椅,被尘封的几案花瓶,满目狼藉的碎屑。屋中的各个角落,仿佛都被定格在他七岁的那一天。

就在那一天,一群奇装异服的悍匪闯进他家,跟着抓起各式各样的财宝,贪婪地掠夺。他和妹妹瞪着四只惊恐的眼睛,藏身于桌布底下,可惜妹妹年龄太小,看到那个凶神恶煞的黑面神靠近之时,还是憋不住呜咽起来。尽管他已极力捂住妹妹的嘴,却是不幸被黑面神发现。妹妹被捉去,他便奋不顾身地抱住黑面神的大腿,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一次,他发了这样的狠,生生撕咬掉黑面神的一块皮肉。黑面神登时松开妹妹,捂着血淋淋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他淬了那块恶心的肉,拉起妹妹拼命向外跑,身后传来悍匪凶残的尖叫声,他不顾一切地冲出大宅。

然而,当他踏出宅门之后,泪水却止不住地流,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画面,但他刚刚看得清清楚楚,一男一女,相互叠压着,倒在血泊之中,那分明就是他的父母。幸好妹妹没有看到,他紧握着妹妹的手,一路疯狂地跑,悍匪就在后面穷追不舍。

“妹妹!”他大呼。

妹妹跌了一跤,脱了他的手,他又冲出了几丈。待他回过身去拉妹妹之时,悍匪大手已经死死地钳住了妹妹胳膊。转眼间,又三名悍匪撵了上来,他完全看不到生机,但他也不再奢求生机,因为他豁出性命也要救下妹妹。

他小小年纪,赤手空拳地去和几个悍匪搏斗,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活活打死。朦胧中,他看到妹妹被掳走了,四肢却沉重再也抬不起来,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救不了妹妹了……

夜里欢静静坐下来,眼眶中跃出了一滴泪。走马灯中的火光摇曳不定,映上了灯面的图案。他在灯中看到一只大手向他伸了过来,将他从死尸堆中一把抱起,然后告诉他:“救人,也要先保全自己。”这声音真是亲切,后来他便将那个挽救了他生命的人认做了义父。

夜里欢站起身,用冰晶封住了眼眶中莹动的泪水。拨开遍结的蛛网,一寸寸地抹净尘封的几案。

“你在做什么?”江武兴一跌一拐地扶上门框,惊疑地看着夜里欢。

夜里欢微微一怔,没有说什么。

两人僵持了一刻,江武兴却看出夜里欢的异样,那样一双冷漠凌厉的眸子里,好像出现一丝极不协调的悲哀——那是什么?

江武兴沾了满手的灰土,才挪到那个马灯前,开口打破了僵局:“很精致的东西,可惜不会动了。”

“没什么可惜的,一件死物罢了。”夜里欢整了整面色,恢复了一贯的冷肃。

江武兴忽问:“那我可以拿走么?”

夜里欢眸光一厉,随之又黯下来,漠然道:“拿去吧,又不是我的东西,何必问我。”

江武兴笑了:“既然如此,我就拿回去给送给墨儿,正好答应这趟京城之行给墨儿带个礼物的。嗯……我想这个擦擦干净,还能将就将就算个礼物。”

夜里欢扣了五指,他都有心给江武兴迎面一击。这马灯可是他妹妹最喜欢的玩物,他本想临走时带上的,可是……这该死的江武兴,居然要把马灯拿去给墨儿糟蹋去。但是,夜里欢不想在人前提起往事,即使是当做兄弟的人,他也不想说。于是他忍下一口气,只道:“这个东西小孩子不懂得玩,要教他爱惜一点儿才行。”

“知道了,你怎么变得啰嗦了。”江武兴撑着桌面起身,漫不经心地提起马灯,“睡觉去吧,半夜不睡觉,来这鬼地方干嘛。”

“你先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江武兴打了个哈欠,“唉,你这个夜里欢,真是本性难移啊。不过,这所大宅荒了那么久,小心有鬼!”他递了一个玩味的眼神,提起马灯,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夜里欢本有心去馋他,但见他手中晃动的马灯,脚下也不知为何挪不到步子,只呆呆地注视着马灯中那明灭不定的光影,一晃一晃地远去,直至消失在拐角处。

长长叹出一口气,身子软软地滑坐到地上,夜里欢缓缓合了双眼,在死一样静谧的夜晚,让黑暗包裹上自己冰冷的躯壳。

当第一缕曙光照进屋子的时候,床榻上的人已感到体内滚滚来潮的涌动,“很暖,很舒服,是……暗流?”这个词在杨乐天脑中一闪而过,他惊觉地从梦中抽身,倏然启开了眼皮,“是暗流?暗流!”

杨乐天大喜过望,“腾”地一下坐起来,“呃……”他倒吸了口凉气,连忙捂住腹间的伤口,不想这一冲动,令伤口再度撕裂开来。

看着腹间渗出的殷红,杨乐天却是暗暗欣喜——这一剑是他自己刺伤的,并有意躲过了脏器,从缝隙中穿插而过,没想到竟能因祸得福,触动了他体内的暗流。

血脉中,如潮水般的热流融入四肢百骸,上至顶心,下至足底,无处不在。

眼中闪现出希望的火花,杨乐天抓起枕头,力求用指力碾碎,然而下指之时,他却皱起了眉头。他再次将枕头平平地按在床榻之上,用五指钳住,定了定神,去凝聚内息,可是那暗流到处乱窜,竟是不受控制。

“聚集,凝力。”杨乐天口中默念着,五个指尖深深扣入黄杨木枕,可暗流就是不能汇聚丹田,自由运转。

汗珠从杨乐天的鬓角滴落下来,腹间细布上的殷红亦在扩散,唯有五指下的木枕丝毫未动。杨乐天仿佛在捏一块生铁,直至手下酸痛脱力,木枕仍旧完好无损。

“怎么会这样?”杨乐天摊开两只苍白无力的大手,捧在眼前。“怎么会这样!”他咆哮起来,抄起黄杨木枕向门口掷去。

“咣啷”一声,门开了。杨乐天微惊,但见江武兴正冲着他笑,怀里还抱着他刚刚掷出的木枕。

“你知道这黄杨木枕有多名贵么?”江武兴责难。

杨乐天垂下头,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你们无名山庄的东西,有哪一样不名贵的?”

“哈哈……”江武兴失笑,跨入门来,带进屋内一股燥热的气团。夜里欢也跟着这波热浪一起入门,他实在不喜欢这蒸人的暑气,因为这样的天气总能让他忆起那段往事。

江武兴回手带上了门,随口抱怨:“都立秋了,怎么还那么燥热,这鬼老天,还要不要人活。”

“都立秋了?”杨乐天忽的绷紧神经,忙问:“那你们救出人没有,老王爷可是秋后就要问斩了。”

江武兴微微垂下头,默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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