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鞭无敌-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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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名为师徒,实是情同父子。柳荫崖聪颍非凡,教一知十,触类旁通,他刻苦磨砺了一身惊人的武艺。由于这种非比寻常的关系,使柳荫崖整个身心都融入师门,实际上已经成为解家的一家人了。他对师妹的关切程度,是决不下于师父的。
今夕,他满怀内疚地感到,自已无力顾及师妹,而师妹能和那伙武艺高强的匪徒鏖战到现在,确实已是很难为她了,倘若再让她硬撑下去,万一有个好歹,师父将会怎样地肝肠痛裂?解门的香烟不是也就此断送完结了吗?师父的决定完全是对的。
柳荫崖正在边想、边急、边战之际,只听见师妹那方传来了“啊哟!”“咣啷!”两种声晌,柳荫崖很清楚,“啊约!”乃是师妹的呼喊声,“咣啷!”是柳叶刀脱手掉落在地的声响。不问而可知,师妹刚才是以暗器取胜,现在是自己也中了人家的暗器了。
哟!师父和自己在一交上手时就悬心吊胆地最怕见到的悲惨的一幕。顷刻之间就可能发生了,这可真是千钧一发呀!
柳荫崖以软鞭击开了迎面而来的流星锤,趁势转了个向,只见师妹已是竭尽全力地单手舞刀支撑着。尽管那头梅花驴忽儿纵东,忽儿跃西地窜跳,避过了多次险招,但它也觉得主人处境危险,接连不断地声声嗥叫。师妹的刀法已乱,她已经逐渐身不自主地失去了背靠山岩的有利地形,倘若对手一旦趁机转击她的后背,祸不远矣!
柳荫崖急得五内俱焚,他恨不能大声地关照师妹,“走吧,好师妹!你应该立即离去,万一师父和我惨遭不测,你也可以为我们访明仇家,报仇雪恨!”可是,他又不能这样明白地叫喊,这该怎么办呢?柳荫崖正一筹莫展,猛然间急中生智:由于他幼年间那段丛林生涯,对禽兽的习惯和特性颇为熟稔,解骊珠那头梅花驴之所以能恰如人意地灵活、机智,一大半就是依仗这位师哥帮助驯练的功劳。
这时,营救师妹之举,柳荫崖也只能寄希望于那梅花小驴了。他软鞭招式一换,以“三才剑”中的“太白醉卧长安”侧鼻斜刺过去,那使离魂子母圈的倒没防着对方会如此大胆地破门而入,不禁后退了一步。就凭那一点儿空隙,柳荫崖执鞭的左手已在腰带上拧下了一枚“崇宁通宝”的制钱,他舍不得竖直着打出去,怕伤了梅花驴的皮骨,于是就放平发出去,但用力却相当猛,否则怕无法奏效。这枚迅如流星的制钱,不偏不倚正好击中梅花驴的尻尾骨上。这一着,是柳萌崖在驯练梅花驴时所特意留下的紧急信号。梅花驴本来已感到主人的危急,现在,又是在这个特定的位置上挨了如此沉重的一下,痛得它突然间发出了数倍于往常的神威。
“啊呼呼!——”它引颈怪嗥,倒掀前蹄平空竖了起来,两只后腿一屈一蹦,以“跨灶”的势头高高跃起,如脱弦之箭般地从蒙面人头上蹿了过去,驮着受了伤的解骊珠风驰电掣般向前奔去。
梅花驴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不仅使对方惊得目瞪口呆,就连解骊珠自己也没料到。她紧忙俯身抱住驴颈,使自己的身子不至由于激烈的晃动而坠地。她很快就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是不管她想走不想走,已是“人住驴不住”,梅花驴已不再听从她的使唤了。
梅花驴疯也似地飞奔出一段路程,解骊珠一路上声声惨叫:“爹!——”四周的群山回响起了同样的惨叫声:“爹!”——这撕人心肺的惨叫声,在群山回荡下更显凄厉,解承忠听见,几乎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更何况在临别前父女之间连贴心话都来不及说上一句!
柳荫崖见梅花驴己经驮着师妹闯出重围,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出奇地镇定了。他估量师父还是可以把握局面的,而自己呢?早已把生死置于度外,现在已经到了他柳荫崖为报答师父收养之恩和授艺之情而豁出生命来厮杀的时候了。他鞭刀并举,咬咬牙,恶狠狠地说了声:“混帐小子,咱们拼吧!”就猛扑向和他鏖战的三个蒙面人。
再说解骊珠,她虽身不由己地被梅花驴驮着闯出了重围,但她的左肩已被铁蒺藜击伤,那暗器十分厉害,被打中后不但皮开肉绽,疼痛异常,还深深地嵌进肉里,不易取出,稍一牵动,鲜血直淌。她昏昏沉沉地伏在驴背上,惦念着老父亲,惦记着师哥,还隐约地听到后面有人在紧紧赶来。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回身应战的能力了,倘若被追上,只能是束手待毙。梅花驴四蹄腾空,越奔越快,越奔越快,渐渐,渐渐,她感到实在支持不住了,浑身酸软,骨节像散了架,头颅沉重,四周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片迷迷艨朦,模糊摇晃。“不好!”她暗叫一声,知道自己要倒下去了,可是现在千万不能倒下去呀!对父亲的情牵,对师哥的心意,对那伙暴徒的仇恨……,她呼唤着自己:“顶住!顶住!千万顶住!”但是,纵然是坚强的意志,也无法支撑住受伤淌血后越来越疲怠虚弱的身躯。她眼前出现了扑朔迷离的幻境,想叫喊却又叫喊不出声音来。她颓然从驴背上摔落了下来,完全失去了知觉。
梅花驴顿时驻蹄停止了奔跑,它嘴鼻里喷着浓浓的热气,嗅遍了主人的全身,一筹莫展地蹬着蹄。这时,紧步追来的三个蒙面人已经赶到,一见这种情景,几乎同时扬声哈哈大笑,踏上一步就要动手擒拿,岂料那头梅花驴竟奋起四蹄,倒垂驴头,猛地撞将过去,把为首的那个蒙面人撞了个仰面朝天。
另外两个蒙面人见了泼口大骂:“反了,反了!这头牲畜也敢如此撒野,正如姜师兄说的,解家没个好人,没件东西是好的!呸,咱们抓住它,剥皮抽筋吃它的肉吧!”
于是,两个全身武艺的彪形大汉一齐上前去对付这头畜生,梅花驴终于被牵住缰绳,再也无法挣脱了。它只好“呼噜!呼噜!”地连声喘气吼叫,两眼无可奈何地望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主人,似乎在说:“主人哪,你自己珍重吧!快快醒转来呀!我可无能为力了!”
这时,那个被梅花驴撞翻在地的蒙面人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他满怀愤怒地走近解骊珠,大骂:“呸,咱师尊吩咐我们,千万要手下留情,可你这小妞儿竟心狠手辣,连伤我两位兄弟,我今天不能要你命,也得剁下你那只专发暗器的手,为我师弟报仇!”
说着,高举起手中雪白锃亮的钢刀,正待用力往下砍去,就在此时,猛听得林中传来一声大喝:“呔,好不要脸,三个男人欺侮一个女孩子,还逞什么英椎?!”
随着喝叫,“当啷”一声,钢刀已坠落在地。原来那执刀欲砍的蒙面人已被一颗钢弹击中手腕,痛得他抱腕杀猪股嚎叫……另外两个蒙面人也惊愣住了。
这钢弹是谁发的?
第三回 鞭影横空蟊贼逃命荒村夤夜孤女伤神
倏忽间,从树上飞落下来一个人,他手执一条又细又长的鞭子,乍看上去活像是手中拖着根长麻绳。这几个蒙面人倒是识货的,他们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各以眼神关照对方:此人棘手。原来那长鞭是用牛筋夹杂了钢丝编织而成,柔中含刚,坚韧无比,稍一挨中,即会伤筋断骨。
蒙面人尚来不及问话,那人已对着他们发出一阵令人悚然的冷笑,他鄙夷不屑地讽讪说:“列位可真是‘堂堂男子汉,烈烈大丈夫’!在这荒郊野林里,竟三对一欺侮一个弱小女子,若被人知道了,还有何脸面活在人间哪!”
这真是冷锅里爆出个热栗子。三个蒙面人互换眼色,其中一个跨上一步,抱拳说:“相好的,咱们是河水不犯井水,槽头上拴骡,树荫下牵马,各有所归,各有所位。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惹上了臭粘毛草,甩也甩不掉,你收了篷吧!”那人啐了一口,义正词严地说:“别跟我打什么胡儿花哨!有道是: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扶危济弱,见义勇为,乃是吾辈侠义者本色,像你们这样,枉在江湖道儿上厮混,连一点儿起码的人品与规距都不懂,就不配在我面前说长道短。”
“你不问情由,贸然发冷弹把我们击伤,难道这算懂得江湖规矩?”一个蒙面人反问,“我们不计较这些,还是以礼相待,己经够朋友的了,可你却还大马金刀哼哼哈哈地教训人,听你的口气,莫非真的想管这桩闲事?”
那人嘻笑着点头说:“嗯,小爷闲得慌,倒是想管上一管,怎么样?”
另一个蒙面人抢上一步,厉声吆喝:“你他妈的真个是黄牛钴狗洞——不知深浅!你以为我们就是好惹的?”
“呵哈哈!”那人仰天大笑:“龙颈捋须,虎口拔牙,我也不过是把它当成儿戏的事,又何惧你们这几个偷鸡摸狗不成大器的毛贼?小爷现在已经惹上了,你们又待怎么样?”
蒙面人恼羞成怒,但为探明此人来路,仍耐着性子问:“相好的,别给脸的不要,一层一层地撕。我们是不想和你结冤,才和你好打招呼,你招子过戗(眼睛出了毛病),还以为我们是怕了你,是英雄的,先亮出个万儿来听听!”
那人哼了一声说:“小爷是云中的鹤,山里的风,你们望不见,够不到,想知道我的姓氏?呸!”
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这三个蒙面人被来者一阵羞辱,都像是被点燃了捻子的爆竹,蹦跳起来吼叫:“好哇,好哇!我们把你当成条汉子敬,不想你却是个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的人。凭你那么个人,就算你一身是铁,能打几枚钉?告诉你,今晚上可是你自己存心找上来的,到时候休怪我们兄弟得理不饶人!来呀,亮家伙,上!”
三个蒙面人拣好部位,同时亮开兵器杀奔而上。
“呸,大胆毛贼,来吧!”那人一声怒喝,挥长鞭刷地向前一抽,夜空中顷刻爆发出霹雳般的一声巨响,清脆又震耳,己经把一个举刀砍来的蒙面人的手腕紧紧缠住,其疾狠势如苍鹰攫食,猛若闪电而不可挡。那家伙失声高叫:“哎哟哟!”在惊慌失色中还来不及挣扎,那人的长鞭猛地一抖,竟然把那个蒙面人掀到了云里雾里的半空中,那蒙面人好似骤然断了线的风筝,被摔出老远老远。这一招真是先声夺人,把另外两个蒙面人吓唬得愣住了,他们万万料想不到此人的出手竟如此神速,长鞭耍得竟然如此出神入化,真叫人不寒而栗,他们立即用黑话相互叮咛,“伙计,风紧!盘子要点在秤星上(要多加小心,别让这小子抓住漏子)!”那人确实不是寻常之辈,而是个深谙韬略的行家,他很懂得抢角占上风和借势发威风的重要性。比如虎威可以震慑百兽,但其“威”必须以蹲山为最,蹲山就是虎能发威所凭借的“势”,失去这个“势”,其威就难发。
这就是为什么俗语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说法。那人也深懂造“势”乘其“势”,他趁着把持刀的蒙面人抛甩出去的声势,长鞭一甩,又顺地面掀起一股沙尘,然后鞭似游龙地转过来对付另外两个蒙面人。他把鞭梢抖舞成笆斗大的一个虎头,有形而实无形,进进退退,袅袅绕绕,长鞭出手时柔软如绵,沾身时坚硬如铁,指东打西,引上发下,弄得两个蒙面人不仅无法近身攻击,而且手脚无措,眼花缭乱,竟不知何处是虚,何处是实,何处是真,何处是假,他们知道即便是以两敌一,今夕是不能取胜的了。
再说那个被抛掷出去的蒙面人,虽然身不由自主,但心中倒还明白,当他擦身飞过丛林时,赶紧伸手抱住一枝横伸的树杈,然后两腿夹住了树干,总算逃出了一场厄运。
但他已成惊弓之鸟,眼看着两个同伴渐渐不支,那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连忙打出一阵紧急唿哨,两个蒙面人听得信号,哪里还敢恋战,既然被抛甩出去的同伴尚无恙,回去就交得了账,走吧!于是两人几乎同时跳出圈子,急急如丧家之犬,匆匆若漏网之鱼,狼奔豕突而去。
那人也不追赶,他呼地收住长鞭,以居高临下的口吻大喊:“龟孙子们,别跑断了腿!小爷我救人要紧,权且把几颗脑袋寄存在你们脖子上,等你小爷哪一天高兴,随时取下来当球儿耍。”说完,把长鞭往自己腰间一缠,走过来照看那从驴背上摔下来的姑娘,前行几步定眼一瞧,不禁诧异得“咦咦”连声,哪里还有什么受伤的姑娘?连那头梅花驴也无影无踪了。他暗暗思忖,总不致于再度落入强徒之手吧?刚才自己在树顶上分明看得清楚,尾随而来的就只有这三个蒙面人,现在他们顾自己逃命尚嫌不及,哪里还有余力来劫持受伤者?况且还有一头会蹦会叫的驴子,那么还会有哪一个程咬金在半路上杀出来呢?再怎么说,总不能让这个身受重伤的姑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明不白地弄丢了吧?敢情是他们另有同伙,趁他不备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