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鞭无敌-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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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摆地出入于丁家府第,“五德园”中的一切再也不需要他亲自去操劳,他只要颐指气使地去点拨点拨就是了。
他又整日价和一批膏粱子弟厮混,猜拳行令,花天酒地。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渐渐他那潜伏于灵魂深处的浪荡子本性又旧病复发,唯一能保持不变的,是他对剑琴的情谊依旧十分笃挚。
到丁府来的第四年,剑琴生了个女儿,“小葫芦”在丁八员外的赞助和丛恿下,大摆汤饼之筵,一连闹了二天。
剑琴早就觉察到自己丈夫的行为越来越放荡,花费开销之巨也不是靠几十两月俸所能应付的。她曾多次查问和规劝,但“小葫芦”一味地敷衍搪塞,丁八员外还常常帮着圆场,但剑琴总是疑云阵阵。实在是因为丈夫对自己关怀备至,一往情深,襁褓中还有个嘤嘤待哺的孩子,儿女私情占了上风,也不便过份地苦苦究问。后来,“小葫芦”的行径更加放荡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时时川流不息,鬼鬼祟祟,躲着剑琴好像在干什么诡秘的勾当。俗话说,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剑琴已约摸知道,这个所谓万贯家财的丁八员外,就在这幢回廓曲折的深宅大院里,正干着背叛民族丧天害理的事。她不禁害怕起来,自己的丈夫不知会不会也卷进这个罪恶的旋涡呢?又过了一年,女儿已经两岁了,剑琴给她取名为忆雯。
这个名字是富于深意的,因为文天祥又名文山,“文”与“雯”同音,这既是永远杯念文丞相,亦寄托于自己不忘民族、不忘国恨家仇的眷恋之情。这时,剑琴又怀孕了,“小葫芦”高兴万分,他祈祷天地,祭祀祖先,但愿能产一“麒麟”,以续何氏香烟,所以对剑琴更是体贴入微,不使有个闪失,这样,更增添了剑琴内心的矛盾和苦闷。
原来那何思成已越发地变本加厉了,把剑琴的良言规劝只当作秋风之过马耳,有时还要发作几句,申斥剑琴是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那剑琴岂是一般的女流可比?她察言观色,情知有异。于是她毅然地扯下了夫妻关系这层温情脉脉的薄纱,决心窥探出个中真情来。
一个深秋的夜晚,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小葫芦喝得酩酊大醉而归。他对着剑琴一味得意地憨笑,并且还夫人长夫人短地称呼起来。俗话说,欲知心腹事,但听口中言。
剑琴佯作不解地问:“你怎么啦!老关老妻的还打什么趣!像咱们这样的身份,再争也争不来个夫人的地位呀。”
“小葫芦”醉眼惺忪,一来是得意忘形,二来是酒后管不住舌头,他打着饱嗝,沾沾自喜地说:“嗝!我,我何思成,我、我‘小葫芦’……呸!谁还敢叫我‘小葫芦’!我就要做大官了。你、你怎么不是位夫人呢?嘻嘻!嗝,瓦片也有翻身日,‘小、小葫芦’也该开瓤了。真,真是‘时来风送滕王阁’。我的好夫人,你、你不知道,我手中握着一件宝贝。我、我才不那么傻,会随随便便地摊出去,嗝!那得好好讲讲价、价钱,嗝!…。”剑琴想再顺藤摸瓜地探问下去,“小葫芦”已经鼾声大作,人事不知了。她在为“小葫芦”解衣就寝时,突然从他衣袋中落下一物,剑琴拾起来,溱在灯下一看,却是本府督办的一份请帖。剑琴见此,已怒火中烧,原来丈夫和鞑子有了来往。她翻开请帖,里面还夹有一纸。剑琴忙不迭地翻开一看,她惊得傻了眼,不禁浑身颤抖,手脚冰冷,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跟直往上透,穿过脊背,直透脑门。原来这是一份告发抗元复宋组织的密札,上面详细地开列了地点、人数,主要人员姓名等等。其中有两个剑琴是认识的,一个原是淮西义民张德兴,另一个是原文丞相部将傅高。怪不得“小葫芦”要如此地志得意满,怪不得丁八员外要和他打得如此火热,原来他们早已沆瀣一气地狼狈为奸,干着万人诅咒的罪恶活动!
剑琴失神地呆立着,心中波澜起伏,她想,自己也曾经把“小葫芦”尽量往坏处想,但万万也想不到他已堕落成了不齿于人类的民族败类,一个蛇蝎般的告密者,这和在文府中熏陶长大的剑琴来说,是正邪自古同冰炭的。剑琴想到了,听刚才“小葫芦”的口气,说什么捏有“宝贝”,指的大概就是这份东西。他说还要讨价还价,看来此物还未送出。此时此刻,自己该如何处置?毁了它!不妥,他醒来发现不见此件,必然要盘问,况且只要他人活着,不还是可以再写出第二份、第三份告密名单来吗?唤醒他再规劝一番,他能听得进吗?自己多次的苦口婆心,连顽石也会点头,但对利令智昏的“小葫芦”顶什么用呢?他已经利欲熏心到了数典忘祖的地步了。剑琴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真是心乱如麻,五内俱焚!……猛然间,一个念头涌上心间,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是的,有什么法子呢?现在只有灭口,对,灭口!啊哟哟,这不意味着要杀人吗?杀了一个曾经是救命恩人、又是多年来相依为命的伴侣,更是一个即将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自己怎能横下一条心来下此毒手呢?剑琴犹豫百煎,痛苦万状!
她神思恍惚地颓然跌翻在靠椅上,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烽火漫天的抗元战场,那铁骑践踏,百姓泪尽胡尘;哀鸿遍野,饿殍塞道;那烈士义民前扑后继,慷慨赴难,那凛然的民族气节,那堂堂的浩然正气……剑琴霍地从靠榻上跳了起来,她是从文相府出来的烈女,而不是优柔寡断的懦怯女性。她把睡熟中的小女孩包裹好,还理了一个小包。
然后蹑脚蹑声地翻开箱底,取出了已经匿藏多年,还是在临别兴国城头时文天祥丞相所赠的一柄防身蛾眉刺。剑琴先把请帖、密札在烛火上焚烧了,她不再彷徨,以往那个救过她的何思成已不复存在,昔日那个体贴入微的夫君已经逝去;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咬银牙,决心手刃眼前这个不可救药的歹徒蠹贼。她是个学过武艺之人,那蛾眉刺一经出手,立即正中要害,“小葫芦”连哼都没哼一声,一缕幽魂已从美妙的黄梁梦境中一下被送入了恐怖的阴曹地府。剑琴见“小葫芦”挺直双脚倒卧在血泊之中,不禁动了夫妻之情。一阵心酸,抚尸痛哭。这一杀一哭,方显出剑琴是个有民族气节、有情有义的奇女子!
窗外下着瓢泼似的大雨,事不宜迟,剑琴举烛在室内四处点火,然后抱起孩子,背上小包,越墙出后花园落荒而逃。
在后花园所发生的一切变故。丁府众人还被蒙在鼓里。
虽然雨大,但风势也大,那雨点倒反像油洒似地助长了火势,于是满室震惊,闹了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剑琴疾行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旷郊,阡陌迂回,泥泞滑溜。她虽然是个有武功的人,但因适才受的刺激太深,加上意乱心慌,又是雨夜荒野,坎坷滑溜,常常扑倒在地,如此跌跌爬爬,挣扎逃奔。突然她听见后面锣声大作,隐约间似乎有人在追赶前来,更是慌乱异常,一脚踩空,竟滚下了陡坡。这回她爬不起来了,她腹痛难忍,浑身冷汗淋漓,动了胎气,终于流产了。她昏厥在泥浆和血泊之中。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大雨把她浇醒了。猛地里,她像想起了什么似地伸手乱摸。“孩子,孩子呀!--”她惨声呼嚷,除了空谷回声,哪里有孩子!她又一次昏厥了过去……。
密麻的雨点无情地打在滚落坡侧的小女孩的脸上。孩子除了啼号,还是本能地没命啼号着,但不省人事的母亲既听不见也无力来照应自己这位嗷嗷待哺的苦命的女儿了!
孩子尖厉的哭叫声,惊动了一位前辈老侠士,他就是人称陆地神仙的裴一鹤。
裴一鹤怎么恰恰会在这种场合出现的呢?原来从表面上看,裴一鹤是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释教高僧,是割断尘寰的六根清净者,但他就是以这样一个超凡脱俗的身份,暗地里保护着一些抗元复宋的秘密社团。他早几天就来到了这座城镇。因为丁胜世和何思成是两条阴险、叵测,工于心计的鹰犬,他们以声色犬马为幌子,暗地里勾结官府,广布党羽,无孔不入地刺探复宋组织的细情,以致使姜才被执,义民张德兴的活动也遭到了极大的挫折。裴一鹤正在寻找机会除掉这两个歹徒。今晚,他正栖宿于城外的土地祠中,孩子的哭声立即传入了他那敏锐的听觉。他想:奇怪!雨暴风狂的深更半夜,况又在这莽莽苍苍的荒郊野外,哪里来的孩子哭声呢?裴一鹤出土地祠冒雨寻声而来,借着划破长空不时跳动的闪电,他找见了啼哭的孩子和昏迷不醒中的剑琴。他情知有异,当即一手夹住女人,一手托起小孩,施展了被称为“缩地神行法”的高超轻功---陆地提纵术,连腿并步地一腾,一剪,一逸,一跃,已回进了土地祠。裴一鹤取火点燃了一缕篝火,并用推拿手法使剑琴悠悠苏醒,但她已是奄奄一息了。在行将扩散的瞳孔中,她依稀还能看清站在面前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神态和蔼的老人,自己的女儿安祥地躺卧在他的怀抱中。为了使这个垂危的女人能放心,裴一鹤把自己的身份作了一番交代。剑琴会意地点点头。
她知道自己已不久人世,眼前的老人是唯一可以信托的人了,她强咽下裴一鹤送到嘴边的药丸,闭目静养了片刻,复又睁开眼睛,喘息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大概。末了,她再三恳求老人无论如何要搭救她那小女儿一命。裴一鹤听呆了,他万万料想不到十恶不敖的“小葫芦”竟有这样一位贞烈的妻子!尤其甚者,她更是一个来历非凡的人物,不由肃然起敬,于是慨然地朗声说:“好姑娘,你放心吧,孩子交给我,我要让她知道,她的母亲是怎样的一个人!她长大了也应该像她母亲一样成为胆识过人的巾帼奇女!”剑琴宽慰地脸呈微笑,溘然而逝!
裴一鹤稽首行礼,老泪纵横。他在土地祠后冒雨掩埋了剑琴,趁天色未明,即抱了女孩匆匆离去。
裴一鹤长途跋涉地到了巫山神女峰下的翠云庵,找到自己的小师妹巫山慈航法空师姑。
她是金身如来一元长老的关山门徒弟,是最得师父宠爱和亲传的女尼。她听了师兄介绍过这小女孩的来由,就毫无难色地接受了大师兄的委托。
日月迭遭,女孩子长大了,在法空师姑的精心传授下,她学得了一身惊人的武艺。
十多年来,江湖上出了一位使善者扬眉、恶者蹙额的女杰,这位女杰就是“云里垣娥”又称“罗刹女”的俞忆雯。
第七回 上官彤得意清风阁师兄妹情伤洞庭山
听了俞姑这一长段叙述,大家恍恍惚惚地出了神,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来。
俞姑笑着说:“你们都怎么啦?不说给你们听吧,你们说什么谜呀谜的,一说给你们听,你们又全变成呆子了!”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地交头接耳喃喃细语起来。只有姬澄,老半晌还浸沉在故事之中。他一面直视着俞姑,一面悄悄地扳着手指。
俞姑诧异地问:“你这个小鬼灵精,又在划算着什么?”
姬澄冲着俞姑傻笑说:“姑姑,按你所说的年月排起来,你今年该有好几十岁啦!这?…”
俞姑点头笑说:“这还会错吗?都快四十岁的人了。间如逝,岁月不饶人哪!要不然,我怎么能把你父亲唤成老哥,还老气横秋地做你的姑姑呢?”
姬澄点点头复又摇摇头,隔一会儿又摇摇头点点头,呐呐地说:“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是在姑姑的年岁一事上正好是相反,成了耳听是实,眼见为虚。若是换了个场合,我不认识姑姑,必定会把你当成妙龄少女哩!”
俞姑莞尔一笑说:“如此说来,你那‘神鹰’的浑号,也是闻得希奇,见得平常:这回你可是鹰陷地室无法展翅啦!”大家都笑得前俯后仰。
又过了一天,俞姑决定挂剑南下,一来是协助姬澄去巢湖寻访夏观风,二来她也准备顺便去看看“龙形乾坤手”姬九常,伺机调和他们父子间的僵局。姬澄能得这位姑姑偕行,雀跃无状。俞姑把这里的一切暂托“圣面秀士”纪兆兰主持,自己改男装夤夜离开了海神祠,众英雄不便远送,拱手而别。
花开两朵,另表一枝。
槐花集一别的“天南怪叟”上官彤,如今出现在九江地面上。时届隆冬,他老人家可依然是那副落拓潦倒的老打扮,衣衫槛褛又单薄,倒趿的鞋跟半帮子沾满了泥,手中的竹简“叮咣当,叮咣当”地摇晃着。尽管如此,他那只长了几茎稀疏头发的脑袋上直冒热气,一股子热得不耐烦的神情。他不仅有旁人望尘莫及的武艺,还有与他年岁不相称的敏捷才思,且又诙谐幽默,大智若愚,轻易不露形迹。
一次,他路过河南开封,百姓对现任府尹的贪婪凶残个个切齿,但此公偏偏却在衙前书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