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通俗演义--唐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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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贼弟泰誓不共存,他前既谗杀我俳儿,今又谗杀我称心等人,若不亟除了他,就将及我了。”君集不待说毕,便投袂起立道:“何不引兵入西宫,杀死此人?”元昌道:“此人一死,太子就好入阙为帝,还管什么避忌?直教他弑父弑君。只事成以后,我要向太子索赐一物,太子定要允我。”太子问是何物?元昌道:“我前入谒内廷,见御座旁有一美人儿,齐整得很,我后来细底调查,这美人儿且善弹琵琶,有声有色,真正好极了。若太子得做皇帝,此美人儿应当赠我,幸勿自私!”痴心妄想。太子笑道:“这算甚么,大事得成,我与叔父且同享富贵,何惜一个美人儿?”杜荷道:“事不宜迟,速行为是。愚谓不必往杀魏王,但由殿下自称疾笃,主上必来亲视,那时就好动手了。”太子喜道:“甚好甚好,就照这样办罢。”当下与元昌等人,割臂为盟,用帛拭血,烧灰和酒,彼此传饮,誓同生死。不象太子行为,全似江湖强盗,故叙述时,叠书太子,非以美之,实以愧之。
看官听着!元昌侯君集,履历已详见上文。李安俨本事隐太子,很为出力,及隐太子败死,太宗以安俨为忠,召为中郎将,偏他仍为桀犬,依然吠尧。赵节系慈景子,为高祖女长广公主所生,曾任洋州刺史。杜荷系如晦子,尚太宗第十六女城阳公主,本皆皇室懿亲,不知何故勾连逆子,阴图篡弑。想是活得不耐烦,所以自寻死路呢。补出三人履历,也不可少。盟誓既定,拟把侯杜两人的秘谋,次第进行,事尚未发,忽内廷传出急诏,令兵部尚书李世勣,发便道兵速往齐州平乱,太子语纥干承基道:“齐王祐也想造反么?他欲造反,何不与我连谋?我宫西墙去大内,不过二十步,朝夕可以发作,岂比齐州路远,多费若干经营呢?”正说着,又有缇骑到来,大踏步趋至太子面前,顾见承基在侧,便将他一把抓住,反翦了去。太子惊问何事,缇骑答言奉诏捕承基,余无别言,竟一哄而去了。仿佛天外奇峰。太子到了此时,还道是自己密谋,已经发泄,几吓得魂不附体。旋经李安俨入报,谓因齐王祐事,干连承基,与太子无涉,太子稍觉心安。但因京师戒严,也只好把自己秘谋,略缓数日。不到几天,齐王祐被执至京,有诏废祐为庶人,赐令自尽。祐本太宗第七子,受封齐王,兼领齐州都督,生性轻躁,素好游猎。长史权万纪,屡谏不从,恐并得罪,乃陈祐过失,请旨裁夺。太宗手诏切责,祐不胜忿恨,且益暴戾。万纪从旁管束,不听祐出国门,把鹰犬尽行纵去,且劾祐左右数十人。太宗令刑部尚书刘德威,往按得实,召祐与万纪入朝。祐遂与狎客燕弘亮等,商定逆谋,射杀万纪,磔尸泄愤,一面招募壮丁,充当兵役,传檄各州县,以入清君侧为名。李世勣奉诏往讨,尚未至齐州,齐府兵曹杜行敏等,已执祐送京师。太宗也顾不得父子私恩,只好将他处死,徒党连坐数十人。太子承乾,存了兔死狐悲的观念,复有些惶惧起来,凑巧逆谋被泄,一道诏下,废太子承乾为庶人,把他拘禁起来。小子有诗叹道:
前人行事后人看,作子非难作父难。
才识贻谋宜审慎,如何骨肉屡相残。
欲知承乾被废情由,试看下回便知。 三纲五常,为治平之大要,纲常不正,则内乱必生,乌乎治国?乌乎平天下?胡俗烝报相寻,篡逆亦成为常事;故虽有强悍之主,以力服人,而倏兴倏衰,未闻有数十年不变者。观本回之叙西突厥事,已可概见矣。若中国素崇礼义,号为文物之邦,唐太宗为三代下仅见之君,尤称英敏。乃玄武门自戕骨肉,巢王妃可作嫔嫱,敢自渎伦,竟尔作俑,卒至承乾无父,元昌无兄,齐王祐恶逾太子,赵节杜荷等不顾懿亲,内外谋逆,几成大祸。幸天尚佑唐,得以早日扑灭,不至蔓延,然父子兄弟之间,遗憾已多。太宗岂能辞咎乎?夫戎狄之国,犹不能舍纲常而谋治安,况在中华?故本回属事比辞,借往事以箴后世,善鉴古人者,可以知所戒矣。
第二十回 易东宫亲授御训 征高丽连破敌锋
却说承乾被废的原因,实缘有人讦告逆谋,遂致败露,这人为谁?就是被系的纥干承基。承基系狱论死,意欲求生,乃将承乾种种逆谋,密陈刑部,请转奏太宗。太宗闻变,即敕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李世勣四人,与大理中书门下等官,公同查讯,果得实情。太宗乃召入承乾,当面呵责。承乾顿首道:“臣为太子,尚何所求?但为泰所图,心实不甘,因与廷臣等谋及自安。廷臣等导臣不轨,臣一时狂惑,未免受迷,今愿自坐死罪,惟臣被废死,泰若得立为太子,臣死且衔恨呢。”太宗听到此语,怒上加怒,遂顾语侍臣道:“承乾罪大,应该如何处置?”群臣皆面面相觑,莫敢发言。通事舍人来济隋将来护儿子。进言道:“愿陛下不失为慈父,太子得终享天年,便是情法兼尽了。”还是他有点胆识,可谓护儿有儿。太宗乃废承乾为庶人,幽禁右领军府中。当下搜捕党与,把元昌、侯君集、李安俨、赵节、杜荷等,一并拘至,依次鞫讯。元昌无可抵赖,先自伏罪。太宗不忍加诛,拟令减罪免死。高士廉李世勣等,谓不应因亲废法,争论至再,乃赐令自尽。侯君集初讯不服,太宗召他女夫贺兰楚石,证成罪状,君集才俯首无词。太宗语群臣道:“君集有功国家,可否贷他一死?”群臣齐声道:“君集大逆不道,如何赦宥?”太宗乃谓君集道:“今日为国守法,要与卿永诀了。此后徒见卿遗像,怎不痛心?”言已泣下,君集亦伏地大恸。刑官不便徇情,即将他牵出市曹。临刑时,君集语监吏道:“我本不欲反,因蹉跎至此,但为皇上破灭二国,不无微劳,请转奏陛下,乞矜全一子,聊奉祭祀。”监吏允诺,刑毕复命,并述君集言。太宗乃赦他妻子,流徙岭南。李安俨赵节杜荷三人,既已讯实,当即斩决。左庶子张玄素,右庶子赵弘智令狐德棻等,均因不善规谏,坐罪除名。惟于志宁以屡谏见褒,毫不加罪。纥干承基释出狱中,命为祐川府折冲都尉,爵平棘县公。承基得封,未免滥赏,但不忍刺死于志宁,尚有仁心,应该食报。自承乾得罪被废,魏王泰日夕入侍,格外尽孝。太宗嘉他恭顺,面许立为太子。中书侍郎岑文本,及侍中刘洎等,亦皆劝帝立泰。独长孙无忌请立晋王治,太宗嘿然不答。及无忌退后,语侍臣道:“昨日青雀泰小字。投朕怀中,谓臣今日始得为陛下子,臣止一儿,臣死时当将子杀死,传位晋王,这数语甚属可怜,所以朕不忍别立。”言未已,褚遂良应声奏道:“陛下以为可怜,臣实以为可虑,试想陛下万岁后,魏王据有天下,尚肯自杀爱子,传位晋王么?陛下前日正因嫡庶相争,酿成内变,今必欲立魏王,愿先将晋王安插,方保无虞。”太宗迟疑半晌,竟泫然流涕道:“这事恐办不到呢。”遂起座入宫。一念萦私,便致憧扰,家庭之难处也如此。魏王泰恐晋王得立,因往餂晋王道:“汝与元昌亲善,今元昌败死,汝得毋连及么?”晋王听了此言,不觉忧容满面,偶为太宗所窥,问他何故怀忧?晋王据实奏闻,太宗不觉省悟道:“他却有此深心,朕今始知道了。”还算聪明。因出御两仪殿,令晋王相随,召长孙无忌房玄龄李世勣褚遂良等到来,与述泰言,且蹙眉道:“我三子一弟,所为如此,我还有怎么生趣?”说至此,竟挺身跃起,自投床上,且从腰间拔出佩刀,竟欲自刎。无忌等忙上前相阻,褚遂良把刀夺去,授与晋王。无忌又请道:“立储事大,陛下属意何人,不妨径立,免得滋疑。”太宗道:“我已欲立晋王。”无忌接口道:“谨遵诏旨。”太宗乃使晋王拜谢无忌道:“汝母舅已许汝了。”此语亦失。无忌趋避一旁,太宗又语四人道:“公等已与朕意相同,未知外议何如?”房玄龄等齐声道:“晋王仁孝,天下归心,请陛下召问百官,谅亦不致异议。”太宗乃转御太极殿,召群臣入谕道:“承乾悖逆,泰亦凶险,皆不可立,朕欲就诸子择立一人,卿等以为何人当立?”大众皆欢呼道:“莫如晋王。晋王仁孝,当为储嗣。”太宗乃喜。适魏王泰率百余骑,至永安门探听消息,门官入奏太宗,太宗即令卫士辟泰从骑,引泰入肃华门,也禁锢北苑中。次日御承天门楼,颁诏立晋王治为皇太子,大赦天下,赐酺三日。太宗又语侍臣道:“我若立泰,是储位可以谋取了。自今以后,太子失道,藩王窥伺,须一并废置,传诸子孙,永为后法,卿等以为善否?”侍臣等当然赞成。太宗复道:“今若立泰,承乾与治,均不得生全,治立为嗣,泰与承乾,俱可无恙了。”遂命长孙无忌为太子太师,房玄龄为太傅,萧瑀为太保,李世勣为詹事,李大亮于志宁马周苏勖高季辅张行成褚遂良等,均为东宫僚属。
右庶子杜正伦,辅故太子承乾,密受太宗嘱托,屡谏不从,乃以上语相告。承乾以闻,太宗召问正伦,责他泄言。正伦叩首道:“臣欲太子迁善,所以敢述密谕,俾知儆戒呢。”太宗乃不加罪,及承乾事败,正伦左迁交州都督,魏征在日,尝荐杜正伦侯君集有宰相才,至此君集伏诛,正伦坐谪,遂疑征朋比为奸,命仆墓前碑石,罢征子叔玉尚主,一面徙承乾至黔州,泰至均州,承乾越二年病死,葬用国公礼。泰降封东莱郡王,嗣复改封顺阳,后乃晋封濮王,至高宗三年,病逝郧乡,这是后话。惟太子治年只十六,太宗令日侍起居,遇事训导,每食辄语道:“汝知稼穑艰难,方得常食此饭。”有时见他乘马,又与语道:“汝须知马劳苦,毋竭马力,方得常乘此马。”及太子乘舟,又与语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犹水,君犹舟,不可不慎。”太子或栖息树下,又尝举“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二语,作为箴励。太子但唯唯听命,未尝发言。吴王恪太宗第三子已见十七回中。善骑射,有文武才,英武颇类太宗,太宗见太子柔弱,又移爱及恪,拟改立恪为太子,密语长孙无忌道:“雉奴太子小字。柔懦,恐不能主社稷,我意欲改立吴王。”无忌力言不可,太宗冷笑道:“公以恪非亲甥,因不欲改立么?”私心又起。无忌叩首道:“太子仁厚,将来必为守文良主,愿陛下勿疑!譬如举棋不定,尚且失败,况储贰至重,怎可屡易呢?”太宗乃止。嗣命太子知左右屯营兵马事,每日视朝,饬令随侍,观决庶政,这也好算是随时教导,煞费苦心呢。暗为下文反喝。
且说贞观十七年秋季,新罗国遣使乞师,东伐高丽。高丽居中国东方,就在现今的朝鲜半岛,岛中分列三国,东北为高句丽,简文叫作高丽,南为百济,百济东南为新罗。高丽最强,与百济同盟,谋分新罗国,又率众侵辽西,屡与隋军相争,隋文帝父子,连讨数次,均不能克。高丽益横行无忌,连侵新罗。嗣闻唐室开基,兵势强盛,乃遣使入贡,高祖册封高丽国王高建武为辽东郡王。百济新罗,也相继贡献方物,唐廷又册封百济王扶余璋为带方郡王,新罗王真平为乐浪郡王。三国共受唐封,仍相攻击。新罗王真平忧死,只遗一女善德,由国人拥立为王,勉支危局。会高丽东部大人泉盖苏文,泉为姓,盖苏文为名,大人即部酋之称。凶暴不法,高丽王建武,与群下谋诛盖苏文,偏盖苏文侦悉王谋,竟勒兵入宫,手刃建武,剁作数段。且尽杀预议诸大臣,立建武兄子高藏为王,自为莫离支,官名,中国吏部兼兵部尚书之类。专擅国事,且与百济和亲,再击新罗。新罗女王善德,惶急的了不得,忙遣人乞救唐廷。太宗发使持诏,往谕高丽罢兵。盖苏文拒绝唐使,太宗乃诏集群臣,会议出师。褚遂良奏阻道:“今中原清晏,四夷畏服,陛下威望日著,震铄古今,今若远渡辽海往讨小夷,果能指日奏功,原是幸事,万一蹉跌,伤威损望,再兴忿兵,安危更不可测了。”太宗道:“盖苏文有弑君大罪,今又违朕诏命,侵暴邻国,奈何不讨?”李世勣接入道:“前日薛延陀入寇,陛下欲发兵穷追,因用魏征言,坐失机会,否则薛延陀已无遗类了。”是敲顺风锣。太宗点首道:“诚如卿言,此次朕拟亲征,定当扫清东夷。”乃敕将作大匠阎立德等,赴洪饶江三州,造船四百艘,载运军粮。且遣营州都督张俭等,发幽营二州兵,及契丹奚靺鞨各部众,先击辽东,借觇虚实。
既而鸿胪卿奏陈高丽贡献白金,褚遂良入谏道:“这是《春秋传》中的郜鼎呢,陛下不应受纳。”太宗乃召入高丽使臣面诘道:“汝非由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