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峰-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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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天霸嘿嘿一笑,大马金刀地在圆桌旁坐下,随后捉着尤梦盈的柔荑,将其拉入怀中道:“对付公孙伯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毕竟这老儿在江湖上威望极高,何况又有赵匡胤在背后支持,动他谈何容易。咱们只有先扒光他的护甲,卸掉他的左膀右臂,才能给予最后一击。”
尤梦盈突然挣脱熊天霸的怀抱,颇有微词道:“姓熊的,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拿老娘当回事。梦盈虽说乃一届女流,不懂什么武功,但毁人的本领却不比任何人差。哼!”
熊天霸闻言面色微变,旋即哈哈一笑,继续哄道:“夫人这般厉害,谁敢不把你的事放在心上,本座第一个不饶他。夫人且放宽心,旬日之内便会有消息传来。”
“你少口是心非,我可不吃这套。”尤梦盈竟是毫不妥协。熊天霸狡黠地一笑,忽然撇开话题道:“夫人你且说说,这天下最厉害的女人,要是遇上天下最厉害的男人,会是怎生光景?”
尤梦盈柔和的眸子中,突然闪过一丝寒光。只听她冷冷道:“男人办事手段痛快,总爱一刀了事,就难免会留下尾巴。可女人心思细密,些许微小的细节,都能成为反攻的利器。更何况女人为了报仇,可以出卖一切,甚至耐心等上数十年,而所受诸般苦难,都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加倍折磨她的仇人。”
“好可怕的女人。”熊天霸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徒自惊心道:“这个女人既要疼,也要防啊!”一念及此,他随即定了定神,又正色道:“难怪有人说,男人征服了天下,才能征服女人。而女人只要征服男人,便能征服天下。夫人一席话,实在是振聋发瞆,令人受教。看来这男女之争,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第八章 雄霸四海 第二节
尤梦盈往熊天霸腿上一坐,柔情似水道:“我那比得上夫君万一。谁不知夫君胸怀鲲鹏之志,且正当壮年,正是建功立业之际。而奴家一届弱质女流,纵有争雄之心,亦无驾驭之力。只盼能常随夫君,享点清福罢了。”
熊天霸笑道:“得佳偶相伴,夫复何求。”尤梦盈尚未开口,却听楼外传来黑无常的声音道:“主人,‘追风獒’回来了。”熊天霸闻言一喜,忙对尤梦盈道:“夫人早些安歇,为夫去去就来。”言讫,人已出了小楼。
在两无常的陪同下,熊天霸来到后山无花谷。只见谷中有座高大的坟茔,墓碑上刻着“熊公景文之墓”几个大字。熊天霸来到墓碑前,拧了拧坟案上的香炉,只听一阵轰鸣声响,那巨大的墓碑随即移了开来。三人低头而入,那墓碑又自行合上,仿佛从未有移动过。
墓中有间宽敞的石砌大堂,四壁刻着九条张牙舞爪的石龙,烘托着正中一把虎皮交椅,显得格外威严肃杀。虎皮交椅下分列六把紫檀椅,左首头把上,此刻正盘踞着一个灰衣麻脸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双手圈在袖子里,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神态甚是慵懒,纵然盘腿坐在椅子上,也是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这中年男子哈欠不断,眼袋乌黑,双目深陷,兼之骨瘦如柴,看上去仿佛有病在身。直到熊天霸三人步入大堂,他才懒洋洋地起身抱拳道:“主人别来无恙。”
熊天霸睥睨了男子一眼,冷冷问道:“乐逍遥,可是带回了什么好消息?”那叫乐逍遥的男子垂头丧气道:“属下几乎踏遍了整座祁连山,还去了趟吐鲁番,可就是没找到图上所绘之地。”
熊天霸皱起眉头,由怀中掏出半张羊皮,展开来打量道:“这地图所绘山川并不复杂,只可惜少了一半无从寻起。看来要破解地图之谜,还得从‘万里丝绸莫道长,千古菩萨爱金玉。’这两句寺中寻找。只是一时之间,又难解其中奥妙。”
乐逍遥摸着下巴琢磨道:“属下到有个想法。”熊天霸感兴趣道:“说来听听。”乐逍遥嘿嘿一笑,卖起关子道:“这个嘛!主人能否先赏属下点‘忘忧草’,解解馋再说?”
熊天霸不耐烦地朝两无常点点头,随即道:“这‘忘忧草’可是不远千里从波斯弄来的,你小子得给本座省着点。若再找不到宝藏下落,你就等着饮鸩止渴吧!”说完背负双手,不再去看乐逍遥。
乐逍遥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取出烟头,又接过黑无常递来的小布袋,迫不及待地掏出几片棕色枯叶,搓成团塞进烟斗之中,就着烛火点燃,随即吧唧吧唧地猛吸了几口,竟是一脸陶醉,久久不愿吐出来。
熊天霸待他吸得几口,于是喝道:“还不快说说你的想法。”乐逍遥受惊不过,被烟呛得一阵乱咳,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喘得片刻,才咽了口唾沫道:“有一点可以肯定,宝藏就埋藏在戈壁滩里,而且是在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熊天霸怒道:“他娘的,这个老子早想到了,还要你说。”
乐逍遥忙补充道:“也许宝藏就在我们认为最不可能的地方。”熊天霸闻言一愣,旋即陷入了沉思之中。乐逍遥见其无语,乐得往椅子上一坐,跟着翘起二郎腿,无比享受地吞云吐雾起来。
白无常见乐逍遥样子十分有趣,于是含笑问道:“乐兄弟,这玩意就哪么好吃吗?我怎么觉得像稻草啊!”
乐逍遥白了他一眼,随即得意地哼哼道:“神仙不识人间好,以为尘世没有宝。岂料琼楼月上餐,不及脚下忘忧草。一口香浓嘴里嚼,胜过王母啃蟠桃。人生悲欢何足道,天下唯我乐逍遥。嘿哟呵!嘿哟呵!快活似神仙呐……”他边唱边摇头晃脑,那悠哉悠哉的模样,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熊天霸回过神来,怒斥道:“瞧瞧你,一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再给我去趟楼兰,明日辰时便出发。记住了,所有山川形胜之地,都给我瞧仔细点,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乐逍遥糗着张脸,小心翼翼地道:“主人,您瞧属下这一去劳碌半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如今才刚回来,怎么着也得先洗个澡,然后上窑子温香软玉一番。好歹放松两日,才有精力办大事不是?”
“如果你还想过神仙日子,就马上出发去楼兰,否则休怪本座翻脸无情。哼!”熊天霸也不等乐逍遥答应,便带着“黑白无常”而去。白无常出门前突然转身笑道:“乐兄弟慢点享受,可别把眼珠子也呛出来了。”
乐逍遥自有盘算,随即施礼道:“主人走好,属下明日按时出发便是。”见熊天霸三人去远,他才叫苦不迭道:“哎哟喂!这不是要老子的小命吗!姓熊的,你他娘也忒狠了点吧!还真把老子当驴骑了。你可别忘喽!爷号称‘追风獒’,这天下便没有我找不出的宝藏。”
忘忧草的芳香飘飘荡荡,被乐逍遥的鼻头逮到,他随即拿起布袋忘情地嗅了嗅,跟着痴痴笑道:“有了这宝贝,便等于有了一切,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汴京共分里外两城,若再加上皇城內苑,实为三城。其外城有门十六座,其中水门五座。内城有门九座,又以南门朱雀为正。三道城墙虽说高低不等,却同样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将帝室、贵族与贫民鲜明地区分开来。这种人为的隔阂,自夏禹以来,便已逐渐形成,想要破除自是千难万难。
此时大寒刚过,立春未至,夜晚多见冻寒。虽有明月高悬,星光璀璨,却挡不住北风呼啸,霜花凝打。但即便是在这岁寒时节,竟也难掩人心思变。王怀志带着一个百人队,飞驰过南门大街,直奔赵匡胤的府第而去。就在他抵达赵府门外时,却突然闪出一彪人马,拦住了去路。
王怀志见对方一色青衣短打,长剑在握,于是抱拳问道:“各位可是归元剑派的朋友?”对面为首的精干少年抱剑还礼道:“在下归元剑派何志宇,这位是我师弟孟飞。”他说着指了指身边少年,续而问道:“兄台可是天龙帮的弟兄?”王怀志道:“原来是公孙盟主坐下弟子,在下天龙帮王怀志,不知贵派在此有何贵干?”
何志宇道:“奉家师口喻,保护大人家眷前往大相国寺。”王怀志闻言纳闷道:“明明已有人来保护赵叔叔家人,师父干嘛还要我来?这岂非多此一举。”他疑惑归疑惑,但还是禀明来意道:“在下也是奉命前来,还请何兄行个方便。”何志宇笑道:“你我既然使命相同,更当合力而为。”王怀志颔首道:“如此先行谢了。”
便在这时,赵府大门突然洞开。只见赵匡胤的老母妻儿在一队武士簇拥下,匆匆走了出来。王怀志正要率队领路,忽听一个甜美的声音叫道:“这不是怀志么,你是来保护我的吧?”王怀志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秀丽端庄的少女正朝自己招手。他认出是赵匡胤的大女儿昭庆,于是下马问候道:“小姐一向可好?”
谁知那昭庆却撅嘴嗔道:“一点儿也不好,你最近都干嘛去了?为何不来陪我?”王怀志苦笑道:“在下近来诸事繁杂,恐怕没时间陪小姐了。还请你多多见谅。”昭庆板着脸走到王怀志跟前,不悦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何跟我说话也这般客气?”
王怀志心道:“此番事成,你便是枝头上的凤凰,却不知昔日好友,会沦落到怎生地步?”一念及此,王怀志忽觉不妙,于是脱口道:“宫中但有变故,馨儿恐怕凶多吉少。”话音甫落,人已上马朝皇宫驰去。
“喂!你干嘛呐!不保护我了?”昭庆见王怀志莫名其妙地跑了,气得叉腰大叫道。何志宇吓了一跳,连忙制止道:“小姐切勿高声喧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万一发生变故,在下可担待不起。”
昭庆一挑柳眉,怒视着何志宇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小姐就要王怀志保护,怎么了?哼!”她刚骂完,却听奶奶叫道:“昭庆啊!不许胡闹,快跟奶奶走。”昭庆无奈,只得跺跺脚转身上轿去了。
何志宇好心反受奚落,心里老大不快,可又不便发作,只好把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孟飞见他神情异常,于是笑道:“你这是自讨苦吃,别忘了人家是什么身份,耍耍脾气那也实属正常。咱们正事要紧,何必自寻烦恼。”何志宇想想也是,不由开怀道:“师弟说那里话,这点小事为兄又岂会在意?咱们走吧!”说着率先打马而去。
王怀志沿着西角楼大街来到左掖门,却见迎面飞来一骑,他勒马一看,见是赵匡胤的亲兵队长郭廷斌,于是拦住问道:“郭大哥,你可是来通报消息的?”郭廷斌颔首道:“快带我去见石守信将军,有紧急军务禀报。”王怀志心知事有轻重缓急,于是改变了计划,带着郭廷斌朝殿前司而去。
两人打马疾驰,由殿前司侧门长驱直入,待到出令厅,却见石守信等将领早已恭候在此。郭廷斌也不废话,当即朝石守信禀报道:“启禀将军,军中大势已定,上位正驻守陈桥驿,只待城中谋定便可长驱直入。”
石守信颔首道:“你速去回禀上位,就说京城尽在我等掌握之中,五门各有专人把守,大军随时可以进城。”郭廷斌领命道:“末将这就回去禀报。”他说完,又马不停蹄地出门而去。石守信当即下令道:“诸将听令,各就各位,立即行动。”众将应命而去,唯余王怀志和董超尚在待命。
石守信看着二人,沉吟了片刻,终于下令道:“王怀志听令,着你率领你爹的亲兵旧部,董超带领我的亲兵营,火速将马步军指挥使韩通及其部署监控起来,不得有误。”两人当下领命匆匆而去。
就这样,一场蓄谋以久的兵变,终于在寒冷的黑夜里,悄然展开了。
汴京城北四十里处,有个地方名陈桥驿,平日也就是个南来北往的关卡,而此刻却是营帐连绵,旌旗招展。营中将士正围着篝火造饭。一个略通占卜之术的士兵,望着星空掐指一算,忽然惊叫道:“哎哟我的娘啊!这天上怎么会有两个太阳?”另一名士兵闻言失声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国有二主,天有二日的异相?”先前那士兵道:“可不是吗!一个在天上,一个就在这里。”周围士兵顿时一片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吵什么吵,都各自回帐等候命令。”大将高怀德走过来,喝止了骚乱的士兵。众人慑于军威,哪里敢多言,立刻一哄而散,纷纷回营去等候即将发生的惊天大事。
大将李继勋和公孙伯巡营回来,见了高怀德问道:“高将军,你这边的士兵反应如何?”高怀德道:“虽有些聚首议事,不过还算正常。对了,快随我到大帐去,大夥都在等着你俩呢!”三人来到高怀德的大帐,只见帐中已聚首了十几个将领。大家正在谈笑风生,气氛十分热烈。
幕僚赵晋见人已到齐,于是道:“当今皇上年幼无知,难堪社稷重任,可谓主少国疑。宰相范质老迈昏聩,一干文臣亦无经略之才,俱不足以治国平天下。值此大争之世,唯点检有吞吐八荒之志,扫御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