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峰-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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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天霸拍着王怀志的肩膀,笑道:“这才像本座的徒弟嘛!来,再喝它两盅。”两人说着又畅饮起来。
话说这汴京城里有个泼皮,三十好几也没娶亲,整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他家里原本有些薄产,虽不算富足,但一日三餐倒也不成问题。谁知打他唯一的姐姐死后,这衰人便染上了赌瘾,结果自然是弄得家徒四壁。
此人没啥大本事,但为了生存,却也练就了一手绝活,那就是偷。传言在郭威废汉立周时,他曾经趁乱摸入皇宫,盗走了一只九龙杯,从此便有了“御盗”的绰号,很是风光了一阵。奈何人有恶习,天不予财,到手的富贵却叫他转眼又输了个精光。
他以为是老天故意作弄,要他终生困顿,于是逢人便哭穷耍赖,只求讨点甜头。日子一长,人们反到把他的真名给忘了,只管直呼其为哭穷。他倒也不以为忤,反而自鸣得意地打出了“御盗”哭穷的名号。嘿!你还别说,这一来到还真有人寻他帮忙。不是张家少了只鸡要他偷回来,便是李家丢了双鞋要他去寻觅。尽管都是些琐碎的事情,他倒也能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街头。
哭穷人背无运,往往十赌九输,奈何他偏偏是那不明白的人,却是越输越来劲。几时饿了就四处打秋风,困了就在牛棚马圈里打盹,没钱了便顺手牵羊,好容易弄得三瓜两子,这不,又到赌场里厮混去了。
“她娘的,给老子大,大,大……怎么又是小,我说牛麻子,你这骰子邪门啊!老子要大它偏小,要小它偏大。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在骰子里灌了汞水?”一个衣衫破烂,尖嘴猴腮,骨瘦如柴的汉子输了钱,便朝那坐庄的麻脸牛眼大汉嚷嚷起来。
被叫做牛麻子的大汉立刻瞪眼回骂道:“我说哭穷,你这雷公嘴怎么逮个屁就放啊!再瞎嚷嚷小心老子废了你那爪子,叫你无处偷去。”
哭穷历来无赖惯了,竟不依不饶道:“嘿!怎么着,只许你牛大麻子损人,就不许我哭爷爷说话了?这是哪家的道理,你且说说?”牛麻子气得吹胡子瞪眼道:“我看你小子欠揍。”说着抡起一根木棍,照哭穷劈头打去。
“不好了,牛麻子行凶了……”哭穷一边鼠窜,一边大吼大叫。
“老子看你再叫,看你再叫。”牛麻子一棍打在哭穷屁股上,疼得他哀号道:“哎哟喂!牛麻子你还真打啊!老子不过调侃一下,你犯得着吗?”牛麻子破口大骂道:“你她娘少在老子面前耍泼,没钱就别来混,还不快滚。”
哭穷捂着屁股逃到门口,转身囔道:“牛大麻子,你少瞧不起人,等老子干票大的,再与你计较。”他出了赌馆,不知几时手中却多了块碎银子,于是一边掂着,一边乐道:“挨一棍子却得了实惠,还是你家哭爷爷合算。”
哭穷转过南门大街,上了得胜桥,正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却陡然一亮。只见一名年轻的行脚商人,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好似正在寻找落脚地。哭穷一打量那商人,便暗喜道:“这是个正主。”于是迎面走了过去,正好与对方撞了个满怀。
“唉哟!抱歉,抱歉,没撞坏大老爷吧?”哭穷一边赔不是,一边拍打着对方的衣裳,竟是满脸的愧疚。那商人见哭穷龌龊,忙推开他道:“忒煞讨厌,走路也不看这点。”哭穷忙点头哈腰道:“是小的不好,有眼无珠,冲撞了老爷。要是老爷嫌衣裳腌臢,小的可以帮你洗洗?”那商人厌烦道:“这人真是越穷越贱。”说着径自去了。
哭穷看着他远去,方哈哈一笑,随即躲到桥下,由怀里摸出个皮袋子,轻轻一摇,里面竟是哗哗的乱响。哭穷扯开绷口一看,袋中铜板加碎银块,竟有二十两之多,差点没把他嘴给乐歪了。
“嘿嘿!先去李家菜馆吃两盅,再去气气那牛麻子。”哭穷揣好钱袋,正要离去,却被人一把拿住道:“好个哭穷,又在干这损人利己的勾当,现在人赃俱获,还不跟我去官府自首。”
哭穷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唬得魂飞天外,忙闭着眼睛直哆嗦道:“大爷神通广大,这……这银子只管拿去吃喝,便当是小人孝敬的。”来人只管抓着他威吓道:“我看你小子是脊杖吃得不够,且到官府再说。”
“别啊!小的再也不敢了,还请大爷高抬贵手,姑且饶过小的一回。”哭穷说罢,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来人却嘿嘿笑道:“似你这等小打小闹,即便死了也没处喊冤去。到头来福没享成,反落得野狗分尸,所求何来?”
哭穷一听话里有话,于是翘首望去,只见来人身披黑斗篷,头戴遮阳帽,长得是高大魁梧,一脸霸气,尤其是那双阴鸷的眼睛,好像要生吞了自己,心里不由打了个突,颤巍巍道:“大爷但有吩咐,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来人哈哈大笑道:“既然你如此识趣,那咱们就借一步说话吧!”哭穷心想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且看他意欲何为,再做计较。”于是应承道:“大爷只管说,小的照做便是。”来人不再说话,领着哭穷来到一家僻静的酒肆,要来两角酒,一碟油爆花生,半斤酱牛肉,便道:“想你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哭穷也算阅人无数,直觉告诉他来人非同寻常,心里总觉坎坷不安,于是提心吊胆道:“大爷有话不妨直说,这般前倨后恭,却比要了小人性命还难受。”
来人盯着哭穷看得片刻,竟喟然一叹道:“看你这熊样,也是个怕事的主,不说也罢。”哭穷夹了块牛肉嚼在嘴里,闻言撩起袖子咋呼道:“大爷既然找到小的,咋又不说了呢?这京城里谁不知我哭穷的能耐?想当年老子深入禁苑,盗取汉室重宝,还不是易如反掌。只要大爷吩咐下来,便没有小的办不成的事。”
来人面带微笑,揶揄道:“我看你也是个见软欺,见强怕,见到虎儿就趴下的主。原本有桩好买卖,想请你出手,代价是五根金条。可现在想想,只怕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误了老子大事。”
“五根金条?”哭穷惊得脱口而出,待反应过来,立刻又捂住嘴巴,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这才低声问道:“大爷只管吩咐,要小的弄何物?小的便是豁出身家性命,也要图这一场富贵。”
“我要你太岁头上动土,可有难处?”来人由怀中掏出一根拇子粗细的金条,轻轻抛在桌上,只听“吧嗒”地一声,显得很是沉重。哭穷贪婪地盯着那黄澄澄的金条道:“且看看真伪再说。”说着便伸手去掏金条,谁知来人一手按住金条道:“有没有兴趣,全凭阁下一句话。”
哭穷最是见不得黄白之物,当即挠着乱发道:“若这是订金,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在所不惜。”来人知他心动,于是让哭穷附耳过去,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岂料哭穷越听面色越凝重,末了竟是摇着头道:“谁不知这相府防范极严,能手又多。就算把命搭进去,恐怕也难以成事。您老还是另请高明吧!”
来人不由分说,又掏出一根金条放在桌上道:“事成之后,另有三根奉上。”哭穷怦然心动,拿起一根金条咬了咬,又看着上面烙文赞道:“乖乖,居然还是前唐御府库金。”说着又拿起另一根看了看,竟然一模一样。
“怎么样?做还是不做?”来人看着哭穷讪笑道。
哭穷也曾经逍遥过,知道那富贵滋味迷人,于是屁颠屁颠地道:“做得,做得。”末了,又乐滋滋地哼道:“世人都说神仙好,唯有金银忘不了。黄粱美梦若成真,哭穷也能做大佬……做大佬。嘻嘻!”
来人见他如此恋财,放心不下道:“汝若敢生二心,官府必有脊杖伺候。”哭穷曾被杖脊过两次,险些半身不遂,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下便明誓道:“大爷只管放心,小人此去纵然被抓,也将咬断舌根,绝不牵连左右。”
“你若食言自肥,便似这桌子。”来人说着朝桌角一掌劈去,竟是整整齐齐地切下了一块。哭穷几时见过这等手段,忙摸着脑袋惊叹道:“乖乖,大爷的掌锋竟比刀子还快,小的若不识相,焉有命享清福。”
来人见威吓凑效,这才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哭穷道:“按图索物,自有内应。三日为限,不可拖延。若生二心,当心小命。”哭穷信誓旦旦道:“大爷放心,盗亦有道。哭穷好歹也是文明遐迩的‘御盗’,岂能做那自毁名节之事。”来人嘲笑道:“你也有名节,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来,立个字据再说。”说着又拿出了一张纸。
哭穷尴尬地笑了笑,随即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小人自然省得。”他也不看纸上文字,便咬指摁了个血指印。来人这才满意道:“三日后子时正刻,我在法云寺山门相候。”言讫,飘然而去。
“您老走好。”哭穷看着来人远去,这才松了口气,忙将两根金条揣好,得意地叫来酒保,又沽了两角酒,外加半只烧鸡和一碟酸菜,便自顾自地大吃起来。酒足饭饱后,他出了酒肆,径直朝金梁桥畔的相府而去。
第七章 春风得意 第四节
十来丈宽的汴河贯城而过,东西相距足有二十里长。河两岸乃京城繁华之地,士农工商十分发达。唐灭后,这里便取代了长安商市,成为中原最重要的商贸集散地。哭穷左右无事,便大摇大摆地闲逛起来。看见有人卖糖葫芦,他竟破天荒地掏出两个铜板,买下一根来咀嚼。若换在平时,此等小贩最是容易顺手牵羊。
不知不觉间,已是华灯初上,不做夜市的商铺纷纷关门,街上行人也是越来越少。哭穷过了金梁桥,来到一座红墙青瓦的府邸外。他看似漫不经心地绕着院墙转悠,最后停在一处被密林遮挡的墙角下,确信无人注意,这才猫腰翻上了院墙。但他并不急着窜入院子,而是伏在墙上四下观望,将要害处全记在心上。
如此这般,他一连换了六处墙角观察,直到子时方才悄然离去。经过这番踩点,哭穷已基本弄清了相府的守备及房舍情况,于是匆匆回到甜水巷“万花楼”的马厩里。他在此地盘桓已有数月,饶是顾客川流不息,管事的精明能干,却无人发现哭穷躲在这里筑巢。
哭穷之所以选择此地居住,主要是因为“万花楼”乃京城最大最气派的妓院,不但客流量高,而且多有身份显赫之辈,往往能从鞍马等物件上搜刮些甜头,客人也不会留意丢失的东西,反而显得干净利索。
此时明月高挂,哭穷趁着看守马厩的老头入睡,悄悄摸进料草房,爬到一处墙角倒头便睡。及至次日中午,他方才溜出料草房,就着旁边水缸抹了把脸,便即大摇大摆地来到南门大街上。途经一家铁匠铺时,哭穷进去挑了把匕首,接着又到杂货铺买了绳索、铁钩、石灰等物,足足包了一大包。
看看日头尚早,哭穷又来到相府外转了转,左右熟悉了路径,便直奔城隍庙而去。每次干大买卖前,他都要到城隍庙里烧香,保佑自己一帆风顺。烧完香后,他便寻了家酒肆吃喝,及至酒足饭饱,又跑到一片密林里找了棵大树打盹。如此这般,直到月上树梢,更声响起,他方才撑着懒腰爬下了树。
此刻正值月朗星稀,哭穷换了身黑衣,然后悄悄掩至相府红墙下,看看左右无人,便攀上墙头观望,确认无疑后,这才轻轻跃入院子里。这是座后花园,根据纸条所绘,哭穷需要穿过一座回廊,两栋偏厢房,才能到达冯道所居之地。
哭穷沿着花园墙角摸索,好容易来到园口,正准备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窜出去,却迎面来了一队武士。他只得躲在花丛里,待得巡夜的武士过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出了花园,径直朝一幢木楼扑去。即至来到木楼边一看,乖乖,一条百十丈长的回廊,九曲十八拐,竟是看不到头。
“他奶奶的,都说老子人中鼠,偷鸡摸狗怕被捕。怎比这贪官污吏似老虎,坑蒙拐骗还能大张旗鼓。”哭穷腹诽了几句,便匆匆奔至回廊上。岂料没走多远,又一队武士从侧面拐了过来。哭穷一惊,立即翻出回廊,紧贴在一根柱子后面,掩藏好了身体。
只听那带头武士“咿”了一声,旋即道:“我刚才好像看见个人影,你们有没有看见啊?”一名武士笑道:“都说咱们相府乃龙潭虎穴,就算是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何况是人呢!”另一名武士却道:“不对啊!我好像也看见有个人影一闪而没。”
“走去看看。”带头武士当即朝哭穷隐身处走来。哭穷暗叫不好,却又不敢动弹。正当武士们围拢过来时,却听有人朗朗道:“几位大哥幸苦啊!这么晚还要巡夜。”
带头武士奇道:“怎么是你?这么晚了还欲何往?”来人笑道:“咱们各司其职,你巡你的夜,我自去侍侯夫人。”带头武士见来人托了盘果脯,便笑道:“你刚来没几天,却将夫人伺候得如此体贴周到,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