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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谁为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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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永清吃饱了奶,竟冲母亲甜甜地一笑,还奶声奶气地叫了两声。谷芳欢喜道:“呵!你这么小就会谢人了,真是娘的好儿子。”那女子浑身一哆嗦,突然欺到谷芳身前,一把夺过小永请,闪身就到了五丈开外。谷芳花容巨变,失声道:“你要干什么?快把儿子还给我。”

那女子面露疼爱,轻轻地抚摸着小永清的脸蛋,含笑道:“这孩子跟老娘有缘,你就把他送给我吧!老娘自会当他是自己的亲骨肉。”她说完一阵长笑,就这样抱着小永请消失在了夜色中。

“把儿子还给我,求求你,把儿子还给我,求求你了。”谷芳哭喊着朝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一路跌倒了又爬起。她失魂落魄间,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前方突现出现断壁悬崖,再也无处可去。

此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惨淡的晨光伴随着嘶吼的江风,不断吹打着谷芳瘦弱的身躯。泪已干,声已竭。她就仿佛一具抽离了灵魂的躯壳,呆呆地矗立在悬崖边,看着脚下翻滚而过的江水。

“无涯八成已经死了,清儿恐也再难相见,而我已是残花败柳,还有何面目去见相公。”身体越来越凉,心里渐渐绝望。谷芳凄然一笑,随即缓缓闭上双眼,纵身向前跃去……

疾风过耳,如有人唱:爱若苦中求,甜蜜自难留。但愿常相聚,莫图人风流。天妒红颜易,人恨青天难。还似昨夜恩,化作今日仇。

姜无涯整夜呆在洞里,默默为谷芳母子祈祷着平安。直到次日清晨,他才步履艰难地离开山洞。但他万万没料到,会在下山的路上遇见江搏浪的尸首。看着江搏浪怒目圆瞪,毫不甘心的死状,姜无涯痛心疾首,恨不得自己也立刻死去。他把千般罪孽归于己身,捶胸顿足地号啕大哭了一番。

几名镖师闻声赶来,却见江搏浪死状惨烈,无不心生悲凉。众人伤痛之余,也只得先把江搏浪的尸首抬回了镖局。姜无涯因重伤在身,直接被一名镖师背回了房间,并声称要去请郎中,却被姜无涯婉言谢绝。

江寒玉没有回镇南镖局,谷芳母子也没回来,江家顿时没了主人。众镖头和镖师念及旧情,把江搏浪厚葬了才纷纷离去。还有不少人见江家一门惨烈,甚至不取分文便回反乡里。江家亲戚待处理完江搏浪的后事,就把镖局给关了。

赫赫有名的镇南镖局,就这样随着江搏浪的惨死和江寒玉的离去,而土崩瓦解。昔日门庭若市的江家,此刻却再也无人问津。那些所谓的亲戚更是趁火打劫,纷纷赶来抢夺江家庞大的产业。就连三姑六婆这些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的人,都恨不能分上一杯羹。一座偌大的镖局,顷刻间就被拆散成了几十户人家。

江家的陵园里,又多了一座新冢。瑟瑟寒风中,姜无涯披头散发地跪在坟前,就这样不吃不喝地呆了一天。其实他心里的痛苦,远比身体来得剧烈。他甚至于在江搏浪的墓碑上这样写道:镇南镖局江公搏浪之墓。罪人姜无涯敬立。

天色渐渐暗淡,姜无涯深深地磕了个头,悲怆道:“淫人妻妹,不养终生。其罪一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其罪二也。谷芳母子失踪,江家遭人瓜分。其罪三也。罪人姜无涯本该自刎坟前,奈何无以赎罪,唯有寻回谷芳母子,重振江家门楣,方才有脸来见兄台。还请兄台宽限些时日,容罪人做点补偿。”

姜无涯缓缓站起身,但膝盖却因长时间的跪拜而变得麻木,双腿间更是一阵扯痛传来。他两眼一抹黑,差点便晕倒过去。如此勉力蹲了很久,才步履艰难地起身离去……

熊天霸连夜逃回长沙府,来到城边一户民家小院外。只见他翻墙而入,悄然掩至房门外,咚咚咚连敲了三下门。过得半晌,屋里才传来一个女子声问道:“天霸,是你吗?”熊天霸反问道:“不是我还会有谁?”

房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只见一位姿色上佳的少妇,探出头来看了看。熊天霸闪身而入,那少妇随即掩好门,闩上了门闩。她斜眼瞧着熊天霸,幽怨地问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你说,有多久没来看我娘俩了?”

熊天霸往椅子上一坐,有气无力地道:“才两个月不见你就唠叨上了,那要是一年半载,你还不得寻死觅活啊!”他说着顿了顿,忽然问道:“儿子睡了么?”那少妇扑入熊天霸怀中,轻轻捶打着道:“哼!亏你还记得有个儿子。”熊天霸楼过少妇亲了亲道:“我怎会忘了你母子,只是近来生意繁忙,脱不开身而已。”

少妇不依不饶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所以嫌弃我了?”熊天霸有点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的小美人。你瞧我跑了一夜,不就是为了来看你母子吗!我到现在都没吃饭,还不先去帮我弄点吃的。”

“饿死活该,谁叫你那么没良心。哼!”少妇嘴上不饶人,却依旧上厨房弄吃的去了。熊天霸拍着桌子叹了口气,随即走进一间卧室,只见床上有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在酣睡。熊天霸缓缓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男孩的脸蛋,小声道:“儿子,爹来看你了。”脸上尽写满了慈爱。

不多时,少妇弄来食物,让熊天霸饱餐了一顿。饭后两人上床歇息,少不了一番鱼水之欢。事后那少妇问道:“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到底何时给我个名分?”熊天霸淡淡道:“艳儿,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打算到汴京去谋生。等我在那边安定下来,就把你和儿子接过去。到时咱们一家三口,便能堂堂正正地过日子了。”

少妇不满道:“想当初我好歹也是官家小妾,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若非被你抢来,从此见不得人,谁会催着你给名分啊!”熊天霸浓眉一扬,怫然不悦道:“性命要紧还是名分要紧?我此去汴京人生地不熟的,若不先探探路,把一切安排妥当了,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生之地。”

那少妇吓了一跳,忙问道:“章府尹一案已过去四年?难道官府查到你头上了?”熊天霸摇头道:“天下诸侯各忙各的,谁还会在意这种小案件。我是在岳阳得罪了洞庭渔帮,遭他们追杀,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

“当年就因我相公没给你职位,你就杀了他全家,还抢我做了女人。这事情好不容易过去,本想能有两年太平日子,可你却又去招惹那洞庭鱼帮。人家在这一带势力庞大,这可如何是好?”少妇忧心如焚道。

熊天霸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只要一切听我安排,就不会有事的。我先睡了,明日还要赶路去汴京。”少妇不舍道:“这么急?”熊天霸捏着少妇的脸蛋道:“要做大事就得雷厉风行,一鼓作气。再说我多留一天,你母子就会多一分危险。洞庭鱼帮势力庞大,跟本地官府也多有勾结,可不是闹着玩的。”

少妇一听这话,那里还敢挽留,当即沉默下来道:“那你自己小心,我会照顾好孩子的。”

“瞧这人年纪轻轻,一身书生扮相,怎么却如此颓废落魄,倒也实属罕见。”

“是啊!人活到这地步,也算是够失败的。别管他了,咱们继续赶路。”

两个路人走过来,看见一身肮脏,两眼发直,无精打采地坐在路边的姜无涯,不由数落起来。

姜无涯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他回乡拜别母亲后,就踏上了寻找谷芳母子的道路。可是人海茫茫,天高地大,却又要上哪里去寻找。一年多来,他四海奔波,然而谷芳母子却如泥沉大海,依旧杳无音讯。

而这一年来,姜无涯就如同行尸走肉,早已没了人样。痛苦的煎熬,消磨了他的意志,摧毁了他的灵魂。姜无涯甚至觉得自己,连只偷生的蝼蚁都不如,很想一死以谢天下。若不是和江寒玉有二十年之约,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钟灵峻峭的雁荡山,奇峰峻岭腾挪跌宕,山回路转柳暗花明。姜无涯南来北往,东奔西走了一年多,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雁荡山。一路上,鸟语花香,风光旖旎,可却怎么也勾不起,这个失落伤心人的兴趣。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此,只觉得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引导着自己。

第三章 苦海无涯 第六节

姜无涯翻过一座山头,又淌过一条溪涧,天色已渐渐暗淡了下来。他见四野没有村落,不禁暗叹道:“看来今夜又要露宿山野了。”惆怅中,他不经意间扭头望去,却隐隐发现对面山腰密林深处,好似有楼宇闪现。

姜无涯淡淡一笑,于是朝对面山腰走去。踏着布满苔藓的台阶,他来到一座山门前,仰头望去,只见石梁上镌刻着“大同寺”三个字,只因年代久远,石梁有些风化,看上去很不清晰。

“大同寺?呵!大道昌隆,则天下大同。原来还是座古刹,就不知是否有高人驻留。有道是深山度十日,世上已千年。也罢,我不如就在此剃度出家,反到一了百了。”姜无涯心生倦意,喃喃自语道。

他来到庙门前,只见两只镇殿神兽都已缺鼻子少眼,辨不出模样来了。而两扇发污的漆红大门更象是要掉下来般,稍有风吹草动,便“嘎嘎”作响。那门梁因常年风雨侵蚀,已经腐朽。只怕是轻轻一捅,便会坍塌。再看那断瓦颓垣上布满了瓜藤,一株歪脖子老树,吊着几片枯叶从庙里探出头来,活像个夜叉。然而一切皆破,唯独庙门左右的两块木牌却是崭新的,只见上面镌刻着两行大字。左书:杜绝凡尘俗世徒。右书:忘尽人间沧桑事。

姜无涯沉思半晌,似乎若有所悟,顿时对这座寺庙产生了好感。他觉得此庙虽然残破不堪,却清爽宁静,非但没有荒凉的感觉,反而有着与世隔绝的超然味道。

也就在他沉思时,一名中年和尚拿着扫帚从庙里出来,忽见有人立在门前,不由愣了愣,问道:“施主从何而来?”姜无涯回过神来,见那和尚目若朗星,鼻似悬胆,颌下蓄着短须,虽穿一席木兰色五衣袈裟,却挡不住逼人的气势,心知不是普通僧侣,连忙双手合十道:“弟子途经宝刹,不想天色已晚,还请师傅收留一宿。”

那和尚上下打量着姜无涯,见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活像个乞丐,于是颇没好气地道:“施主俗气太重,我大同寺立有寺规,不知施主可曾看见?”

姜无涯苦笑道:“弟子对俗世纷争早已厌倦,之所以还像个俗人,不过是身臭皮囊罢了。百无聊奈,还望师傅收留。”那和尚眼睛一亮,旋即又摇头道:“阿弥陀佛!大同寺已多年无人打扰,还请施主另往他就吧!”

姜无涯皱了皱眉头,那股爱理论的书生气又涌了上来,说道:“出家人理当乐善好施,予人方便自己方便。贵寺何以却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和尚不悦道:“本寺数十年来的规矩,凡夫俗子概不接纳。即便是高僧大士云游至此,挂单也不会超过三日。”

“真是奇了怪了,莫非此庙有何见不得人之处?”听到此言,姜无涯心下一掂量,于是故意高声道:“想不到贵寺还有如此不尽人情的规矩,看来也不会有什么得道高僧在此修行。弟子原以为还能得到点化,与佛结缘。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喽!”

他说着悻悻然转身欲去,心中却暗叹道:“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终日浑浑噩噩,就连菩萨也不愿眷顾,何其可悲也。罢了,罢了。”便在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胖和尚走了出来,朝那中年和尚比划了一番,又指了指姜无涯的背影。中年和尚不由皱了皱眉,无奈地朝姜无涯唤道:“施主请留步,主持法外开恩,请施主过堂一叙。”

姜无涯闻言一喜,忙回身施礼道:“那就有劳师傅带路了。”胖和尚还了礼,随后领着姜无涯进了大同寺。姜无涯来到寺内一看,只见除了几间简陋的禅房,拥着座陈旧破败的大雄宝殿,便再无其他建筑。

进得大雄宝殿,迎面一座脱了金身的如来塑像,虽不失端庄华丽,却已是容颜半毁。两侧排着十八座掉了漆色的罗汉塑像,一个个缺胳膊断腿,却依旧张牙舞爪。再看如来像前,几缕轻烟伴着一位袈裟泛白的老僧,显得异常的空灵祥和。那老僧侧对着殿门,盘坐在一张漏了絮的蒲团上,轻轻地敲着木鱼。

姜无涯见老僧白眉似柳,长须及腹,看上去明明已古稀之年,却又面如儿童,气若牛犊,不由暗暗称奇。他心知老僧绝非凡人,于是忙双掌合十,上前参拜道:“弟子冒昧,打扰老禅师清修了。”

那老僧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犹如皓月般照射在姜无涯脸上。姜无涯只觉这目光中仿佛蕴藏着无穷道念,已将自己的身心洞若观火,一览无余。他不知不觉中,便为老僧的气场所慑,敬佩感油然升起。

老僧平静地注视着姜无涯,过得片刻,方用苍劲浑厚的声音问道:“该走的自然会走,该来的终究要来。老衲观施主面色憔悴,满目疮痍,心中必有放不下的恩怨吧?”姜无涯忙叩首道:“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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