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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文革恋史-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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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趁此机会提出到炉工班去。王连长把两人对调,皆大欢喜。其实炉工班的蒋班长早就想调他,看中的正是他一米八八的大块头和他干活不遗余力的认真劲。

炉工班最苦最累的活就是打回炉铁,所谓回炉铁就是把废铸件打碎后重新回炉熔炼。

这种废铸件非常难打,二十磅的大锤往往也奈何不得。

七零年厂里进了一批废钢锭模,就因为难破开所以价格很便宜,正好来了三个湖南人是专门干这个营生的。他们破回炉铁还真有一套,首先用锋钢凿子在钢锭模上凿出一条小槽子,然后再用钢楔子楔,最后再拿一把一百二十斤的铁锤砸,不几下就能把钢锭模砸开。

于是铸造连特地请锻工班也打造了一个重一百二十斤的大铁锤,使用时非要三个人一起上:在锤头的木柄处系一根麻绳,由两人同时向上拉起,中间一人持掌锤柄,然后合力向下砸。铁锤是做成了,但不能用,原因是没人举得起来。铁戈调来后就把打回炉铁的事给包下来了,条件只有一个:干完活他就下班,其他备料的事他不管。备料组所有人一致同意这种分工,因为没人喜欢打回炉铁,如今铁戈喜欢干这活儿,众人真是巴不得。

蒋班长担心铁戈吃不消,他却说:“谢谢班长的好心,用这把大锤打铁哪能不累?但我从不把这看成是劳动,而把它当成是体育锻炼。既干了活,又锻炼了身体,还有时间看书,心情又舒畅,共产党还发工资,这样的美事上哪儿找去?你知道世界上什么最难买吗?”

蒋班长摇摇头,不明白是何意。

“有钱难买愿意呀!”铁戈笑着说。

这样一来他有了更多时间看书。

有一天何田田和电机车间的几个工人到铸造车间拉毛坯件,看见铁戈正举着一把硕大无比的铁锤打铁。

她赶紧跑过来问:“怎么你们造型工也要打铁?”

铁戈笑道:“我调到炉工班了。”

“好好的咋要换工种呢?”

“哎呀田田,你不知道这炉工太好了,我只要把事做完就可以下班看书,不像造型工那样要按时上下班,等我把这堆铁打完就可以下班了,人最需要的是啥?自由嘛。”

“这么大的铁锤你使得动吗?看上去怪吓人的。”

“这把铁锤有一百二十斤重,打废铸件真管用。刚才我们连的黄副连长去上厕所,看见我在休息就说我偷懒。我说如果你能把这铁锤举过头顶,我再打五吨铁。他还真不信邪,没想到这铁锤太重,他只提到腰部就撂了。哈哈哈哈……”铁戈畅快地笑了。

何田田却说:“我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

铁戈大笑道:“傻妞!这个重量正好适合我。你想想,我这打铁既锻炼了身体,又有时间看书,多余的时间还可以打球,抽空还可以陪陪你,一举四得,何乐不为?”

“怎么说着说着又没了正形?你还是悠着点干活,别弄伤了身体。”何田田嘱咐道。

铁戈当时跟徐怀青合住一间集体宿舍,何田田到这里来聊天徐怀青总是找各种借口“车了”(武汉话:走了),给他们留下一个二人空间,用文革期间武汉的流行话说这叫“懂味”(文革时期武汉话:懂规矩、善解人意)。

这一段时间铁戈过得十分惬意,上午把活干完,下午和第二天都可以用来看书,晚饭后和同事们打几个小时的球,晚上十点再到河里洗个澡,如果没有政治学习他就躺在床上静静地看书。遇到何田田上中班她会把夜餐票给他,让他吃点夜宵。每到星期六晚上没有政治学习,何田田买了饭菜到铁戈这里边吃边唠嗑。

徐怀青是个夜猫子,又好舞枪弄棍,经常带着几个徒弟练到半夜。等他回到宿舍何田田就会用徐怀青的煤油炉煮上一小锅面条,放上猪油和葱花,三个人一块宵夜。

铁戈那时刚刚十七岁正是身体发育期,况且还要打球、打铁,一个月一百二十斤还得省着吃。虽说铸造工第二年就是二级工,每月工资从十八块涨到三十五块一,外加养育补助也只有三十七块六。可他买饭票就要花近二十块钱,其余的钱用来买菜票,这一下烟钱就没了,更没钱买书。他的个性又强,认为自己已经走上了社会是个大人了,不能给家里增添负担,所以坚决不向家里要钱,这样就不能多吃带肉的菜,只好苦熬。

而何田田当时还是学徒工只有十八块钱工资,无论如何也填不了这个大窟窿。于是她分别给爷爷和哈尔滨的父母写信求援,把个白菂河说得比地狱还可怕。

俗话说:“爹妈爱的是头生子,爷娘疼的是断肠儿。”

她爷爷是高干,每月工资近二百元,父母的工资也有一百五六十元,她又是个独生女,接到信后两边都赶紧汇款,所以她几乎每月都能收到几十块钱。这样一来他们的经济状况大有改观,两人合起来每月都有一百多块钱,真是富得流油。吃饭不成问题,更何况何田田还有那么多禁书,铁戈的精神生活也十分充实。多少年以后他回忆起这段日子说,他的文化基础就是在白菂河当工人时打下的。

年轻人精力充沛,铁戈这伙人从四月份开始只要没有政治学习就到水库里游泳,何田田也跟着一块去。这座水库有两条灌渠,向北可以解决罗畈县的抗旱问题,向南则可以为巴水县灌溉提供便利。北灌渠渠首有一座高高的水泥建筑物,下面就是灌渠的闸门,这里水很深,铁戈、徐怀青等人游泳时喜欢在这里跳水玩。这闸门距水面大约有十多米高,一般人不敢在这里跳水,只有铁戈和徐怀青有这个胆量。徐怀青曾在武汉一个游泳池干过救生员的差事,所以他跳水的姿势最漂亮,铁戈跟着他学,也跳得像模像样,暴林他们则绝不敢尝试。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吃过饭铁戈又邀大家一起去游泳,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大坝上开始游泳。

暴林忽然想起搞恶作剧来,便问何田田:“你敢从闸门上跳水吗?”

何田田轻松一笑道:“那有什么,不就是跳水吗?暴林,你敢不敢跳?”

暴林炸着胆子说:“你敢跳我就敢跳,谁不跳晚上谁请客。”他以为可以吓住何田田。

没想到何田田还真不信邪:“行,咱们一块去。喂,大伙都听见了,你们做个证,谁不跳谁请客。”说罢跳上岸朝闸门走去。

范火木、杨乐笑道:“暴林上啊,这种玩味(文革时期武汉话:露脸)的事大男人要当仁不让。”

暴林以为说说罢了,没想到何田田真敢较真,又怕丢了面子,只好壮着胆子也向闸门走去。

徐怀青等人在水里看笑话,铁戈却不禁为何田田捏了一把汗。

两人上到闸门顶部,暴林往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在水里看这台子不算高,从上往下看可就不同了,他心里不免有一种恐惧感。

何田田用眼角瞟了他一眼,知道他胆怯了,坏笑道:“你先跳还是我先跳?”

暴林想耍滑头:“你先跳,我跟着跳。”

何田田咯咯笑道:“男先女后,大老爷们做表率嘛。”

“女士优先,你先请。”暴林言不由衷地说。

何田田说:“这样吧,咱们都别谦让了。我喊一二三,咱们一块跳。”

不等暴林同意,何田田高喊道:“一二三。”一个漂亮的燕式直入水中。

暴林直直地僵立在闸门上,何田田已钻出水面,对着暴林大笑道:“哥们儿,跳啊!大老爷们咋还扭扭捏捏的?这可是掉底子的事。哈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起哄。

何田田又喊道:“暴林,不要你跳得好看,你就来个‘冰棍’也行。怕啥?眼一闭爱咋咋地不就下来了吗?你要是不跳晚饭可是你请客哟。”

“上餐馆,吃死这狗东西!”范火木大叫道。

铁戈笑道:“暴林你不跳也行,算了吧,晚上我请客。”

何田田不依不饶:“铁戈,你充啥冤大头!暴林不跳晚上就得他请客,大老爷们说话就得算话。”

暴林终于还是没敢跳下来,红着脸离开了跳台。

当然何田田也没让暴林请客,晚上还是她掏钱请大伙搓了一顿。

席间暴林问何田田:“我有恐高症,一上去腿肚子就发软,你难道就不怕?”

何田田笑道:“我小时候和我哥他们常在松花江游泳,我哥那些半大小男孩总是喜欢从轮渡顶上往下跳水,我也跟着跳,早就习惯了。我爷爷和奶奶也到江边看我们玩,我爸我妈开始是反对的,我爷爷说小孩子锻炼一下有好处,不能成天关在家里,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我爸他们也就没话说了。”

“你爷爷真开明。我小时候因为游泳挨了我爸多少打,但是只要我爸抽到农村工作队去那就是我的天下,鬼也管不了我。六六年七月我和季建设两个人横渡长江,那真是玩得痛快。”铁戈说。

徐怀青也笑道:“我发现何田田蛮像个儿子伢,随么事敢搞。”

铁戈大笑道:“我早就说她是个假小子,看来没有错。”

何田田也不恼,反倒说:“我爷爷就常说我肯定是在医院被人换了,哪有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妮子。”

惹得铁戈和朋友们全都大笑不止。

不久,铁戈把集体宿舍旁边一间废弃的小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墙上刷了石灰水,地上铺了旧砖头,坏了的门窗都修好了,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家。在这个六平方米的小天地里他可以避开集体宿舍的吵闹,一个人静静地看书。何田田又添置了煤油炉子、一只小铁锅,其他的诸如锅铲、盐、酱油和各种调料一应俱全。铁戈又叫木模车间的人用废弃的木料做了一张小桌子和几个简易的小凳子,他俩的小日子就像模像样地过起来了。到了星期天何田田就到镇上买点豆腐、青菜、鸡蛋和鱼(没有肉票买不到肉)回来做几个菜邀请暴林、杨乐、徐怀青和范火木一起喝点小酒。房子太小就把桌子搬到外面吃,惹得很多人都羡慕不已。有了这间小屋最大的好处就是看禁书更方便,再也不用担心王连长突然闯进来。

转眼夏天来了,厂里红艳艳的桃子挂满枝头。一个星期六的中午吃饭时何田田还惦记着偷桃子的事,缠着铁戈带她去体验一下那种令人心惊胆颤的刺激。

铁戈找杨乐商量偷桃子的事,杨乐说:“听管理处的朋友说,明天上午要溢洪。你没有看过溢洪吧?等下我们准备点酒菜,明天一早去看溢洪,中午到水库里游个泳,吃过晚饭等天黑了再行动。”

铁戈把徐怀青、暴林、范火木都叫到自己卧室里来,跟大家说了明天晚上偷桃子的事,何田田吵着要去,杨乐不同意。

铁戈说:“让她去吧,这丫头就是好胜。让她一块去把她拉下水,免得以后她老叫我是小偷。”

杨乐故意吓唬她:“这山上有狼,到时候要是狼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没事,不是还有铁戈吗?”何田田无所谓。

“那可不见得,狼来了说不定他最先跑。”杨乐故意说。

“他敢?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他!”

徐怀青大笑道:“你都被狼吃了,还要收拾铁戈?”

大家又是一番哄笑。

杨乐把明天的计划告诉大家,把个何田田乐坏了。

她大包大揽道:“明天的酒菜算我的,谁不要我去谁就别想吃。”

暴林大叫道:“杨乐不准你去,喝酒没有他的份。”

铁戈在一边怂恿道:“这假小子说到做到,连我都让她三分。”

杨乐笑道:“我这不是同意她去了吗?”

第二天一大早大伙顺着山路说说笑笑朝溢洪道走去。

湛蓝的天空中飘着柔曼多姿洁白的絮状云,有如铁戈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山腰上乳白色的薄雾如同面纱蒙住了月山俏丽的面容,路边的野花野草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晨露,晶莹剔透。鸟儿们刚刚醒来就开始婉转啼鸣,呼朋唤侣。

徐怀青兴奋不过,扯着喉咙唱起了民间小调:

“一进(那)团陂街(呀),

大门(那)朝南开,

他家有个女裙钗(呀),

胜过(那)祝英台。”

杨乐听了一时兴起也跟着唱起来:

“头发黑如墨,

脸上桃红色,

生得(个)面貌无话说,

满街都晓得。

二姑娘十七八,

打扮(那)回娘家,

手拿洋伞一尺八(嘞),

双手耍莲花。

走进(那)麦儿冲,

麦子(呀)黄松松,

麦沟里跳出个野杂种,

扯手不放松。

越扯(那)越慌忙,

再扯我旦你的娘,(红州地区方言,旦:骂的意思)

哪家生的小儿郎,

调戏二姑娘……”

何田田笑了起来:“这是哪儿的歌,歌词真有意思。”

铁戈解释道:“这歌叫《走进团陂街》,这是一首禁歌,只能在民间偷偷流传,徐怀青下放到团陂区桃树公社,在那里学的。这首歌讲的是团陂区当地一个民间爱情故事,大概和《小二黑结婚》一样是个自由恋爱的典型。这首歌流行很广,整个红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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