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恋史-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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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就跟我往死里打,一定要把仇勇剁熄了!”
在监狱里犯人并不怕脚镣手铐关反省号子,那都是必修课,怕就怕加刑。听了这话,铁戈和大伙更加佩服大脑壳。
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五队准时到车间准备接班,铁戈没有像往常那样检查机器,而是走到织羽纱的九工段找李二毛。
他重重地拍了二毛一掌,把嘴凑近二毛的耳朵大声说:“二毛,等一下有一出好戏,你就不要出场了。”
“么事戏?”二毛不明白。
“明侃(武汉话:明说了),等一下五队和六队要搞架(武汉话:打架),只要你不出场我也不出场,不然的话大家都不好看。”铁戈言语中暗含威胁。
“打哪个?”二毛问。
“打仇勇,这个婊子养的交班时爱搞鬼。”
“伙计,仇勇是我和王彦的哥们,我不帮忙说不过去。”
铁戈轻蔑地一笑:“你要帮忙也可以,等一下我们两个一对一对搏,那我就不会像上次在球场上轻饶你。”
二毛眯缝起小眼睛问道:“我们对搏王彦肯定要上。”
“老子照单全收!别说一个王彦,再多几个又能把我怎样?就你们这帮小强盗老子从来没有放在眼里,打出了事我等着加刑,你跟王彦都是二十年的大刑期,我陪你们坐下去,免得你们孤单。”说完铁戈就要走。
“铁戈,说得好玩的,莫发恼,我不帮仇勇总可以了吧?”上次球场交手后,二毛从内心里彻底服了铁戈。
“妈的,算你识相。还有,你去跟王彦说一声叫他也不要动手,他只要敢动手我把他打瘫条,现在就去说。”
二毛挂上自己的名牌(写有自己名字的小纸牌,是各人织绸子的起讫点),关了机去找王彦。
二毛很快就回来了,讨好地对铁戈说:“我跟王彦说了,铁戈不是好惹的,王彦今天绝对不敢动手。”
铁戈扔了一根烟给二毛,以示嘉奖。
得知二毛和王彦都不动手的确切消息,铁戈赶紧跟大脑壳说:“二毛跟王彦被我镇住了,你这边就放手开打。我在三工段旁边守着,如果有人从背后偷袭你们都是我的事。”
大脑壳听了很高兴:“好,我背后的安全就交给你,这样一来更好打。”
交接班的铃声响了,铁戈怕大脑壳他们吃亏,马上关了纺织机向三工段走去。这时只见大脑壳、曹矮子、汤建国、成飞和外号叫“西班牙”的龅牙齿沈明高等七八个人,突然扑向仇勇出手就是一顿暴打。
仇勇也不是吃素的,拿着两把梭子杀出重围,直朝铁戈这边冲过来。铁戈也不躲闪,抓住他一只手腕一个过肩摔,把仇勇撂在地上,当时就不能动弹。大脑壳等人冲上来把他摁在地上又打又踢,直打得仇勇喊爹叫娘。
六队有几个不明底细的小强盗想上来帮忙,铁戈双手叉腰横眉立眼地站在一旁,那几个小强盗见过铁戈打李二毛顿时没了底气,没有一个敢上来,全都在外面围观,任大脑壳他们把仇勇往死里削。
六队的干部上来制止群殴,混乱中也挨了打。
在监狱里本队的犯人斗殴是常有的事,队与队的犯人之间偶尔也有打架的事,但极为少见,而且一般都是一对一,像这种两队之间的犯人大打出手真是闻所未闻。这可捅了马蜂窝:自四九年共产党接管这座监狱以来,还从来没有干部被犯人打的事件,这是创纪录的一场群殴。
第二天中午饭后,教育科江科长亲自到五队训话,并当场下令把大脑壳铐起来。
铁戈突然站起来说:“江科长,仇勇是我撂倒的,要铐把我也铐起来!”
成飞也站起来说:“我也算一个。”
曹矮子、沈明高等人全都站起来,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反革命这样齐心,一个个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
直气得江科长暴跳如雷,大叫道:“反了反了!这还了得!统统给我铐起来!”
焦队长走到江科长身边小声说了两句话,江科长马上改口道:“首恶必办,其他人暂不追究,等查明真相以后再说。”
于是焦队长把大脑壳铐起来关进反省号子。
江科长一走,焦队长马上宣布散会。
有分教:
安排巧计莫迟延,只手擒得小楼兰。
强盗不敌政治犯,狱中武斗亦奇观。
正是:设计谋铁戈率先行动,遭暴打仇勇大败亏输。
108。…第一百零八回 关禁闭大脑壳神秘现身
第一百零八回
关禁闭大脑壳神秘现身
济牢友小兄弟贡献酒菜
话说大脑壳被关禁闭铁戈放心不下,晚饭后他到反省室去看望大脑壳,却发现大脑壳把手铐扔在队医的桌子上,正和韦少山、牛瞎子等几个人在楼梯后面吞云吐雾,
铁戈笑道:“伙计,到底是老犯子,铐子说开就开了,是哪个把你放出来的?”
大脑壳神秘一笑,摊开手掌,上面赫然出现一把钥匙:“焦队长铐我的时候就把钥匙给我了,他偷偷跟我说说江科长在这里不铐不行,等他走了你自己开铐子,反省室叫陈敬棠打开,你要活动就在楼梯后面,莫乱跑就行了。”
“哈哈,你个狗日的跟焦队长到底有么事奸板眼(武汉话:鬼名堂)?”
“哪有么事奸板眼,只不过我们谈得来。”大脑壳连忙否认。
铁戈揭露道:“又在来黄子(武汉话:撒谎)。有一次焦队长抓逃犯回来,腰上别了一把枪你要看,焦队长说:‘看不得,顶着火的。’你说:‘文化大革命搞武斗,我么事枪冇玩过?中国的、外国的,长的、短的都玩过。’他一听就把枪给你看。我就不懂他竟敢把有子弹的枪交到你手上,胆子也太肥狠了。万一你要图谋不轨,他这一辈子就交代了。”
“焦队长晓得我不是那种人,要不是关系好他敢把枪给我看?说你姆妈娘屋的话(武汉话:说你妈的娘家的话,意思是说那是鬼话)。”
“哈哈,还说冇得奸板眼!你跟焦队长到底是么关系?”
“他原来是‘公安联司’的造反派,但是没有参加过武斗。我从马良石料场调到这里时他还是个一般干事。有一次他找我谈话,谈起武汉文革中武斗的事,我就把当年百万雄师围攻汉口民众乐园、攻打水运和武汉体院的事说了一下。人都是有感情的,何况我们都是造反派,从那以后他就经常找我聊天,关系也就慢慢好起来了。他当了队长以后,我跟他说不想挡车想学修机,他第二天就把我调去学修机。铁戈,一个人在任何地方都要有几个真朋友。老话说得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其实羊干事跟我的关系最好,我跟牛瞎子喝的酒都是他亲自买的。你晓得监狱里是不准喝酒的,我和牛瞎子就说原来在小号子里挨了打,一变天浑身疼,他就批准我们喝酒,一个月每人两斤酒。”
“怪不得你狗日的总有六七八。”
铁戈想起前几天的一个晚上监号里熄灯睡觉,他当时正在看小说《李自成》。因为厕所不关灯,他就到厕所里一面解大手一面看书。还没有看几页大脑壳也来上厕所,奇怪的是他不脱裤子就蹲在便池上。
铁戈笑道:“大脑壳,哪有上厕所不脱裤子的?”
“鬼的姆妈才上厕所。”大脑壳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扁瓶,拧开盖子“咕咚”干了一大口,然后又把酒瓶揣进怀里,得意地哼着《支那之夜》,那样子真跟神仙一样惬意。
铁戈叹道:“看小说知道有酒鬼,没想到在监狱里遇到你大脑壳才是真正的酒鬼。喝酒不要菜的酒鬼我听说过,不要菜而且跑到厕所里喝酒的酒鬼,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相信!你真是酒鬼中的酒鬼!”
“你晓得个鬼!羊干事说明天要查号子,不然我也舍不得这样干喝。”
“所以你才半夜三更销毁罪证。”铁戈笑道。
“我日他的姆妈,要是天天都能这样销毁罪证,老子就是活神仙了。”说完又干了一大口。
想起这个故事铁戈说:“怪不得你大脑壳总是左右逢源,原来你那脸上贴着焦队长和羊干事这两个门神。佩服,兄弟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怎么就跟干部搞不来?”
“又瞎说!邵指导员跟你的关系就不一般。他敢当众给烟你抽,全监狱哪个干部敢这样做?!你跟邵指导员是不是有奸板眼?”
“没有没有。”铁戈矢口否认:“大概邵指导员是南下干部,我是南下干部的子弟,又都是东北人的原因。”
“所以邵指导员就格外照顾你。上次易管教员把你镣起来,还是邵指导员出面把你放出来的,我听陈敬棠说邵指导员又打又骂。”
“嗨,干部打骂犯人正常得很。”铁戈绝口不谈他和邵指导员的关系。在监狱里嘴巴一定要紧,不然就是害人又害己,所以他敷衍着大脑壳:“邵指导员人不错。”
“其实我们中队的干部都还不错,比别的监狱那些干部强多了,模范监狱就是不一样。”大脑壳由衷地说道。
“别的监狱怎么样我不清楚,我就觉得邵指导员很正直,焦队长、羊干事待人很好,从来没有对犯人恶语相向,总是笑眯眯的。”
大脑壳评论道:“其实邵指导员真是个好人。他资格老,人又直,见了鬼也敢咬几口。你莫看他挨了整贬到我们中队当指导员,那真叫虎死不倒威,豆腐泼了架子在,干部犯人都寒他。”
铁戈问道:“哎,大脑壳,焦队长跟江科长讲了什么话?”铁戈不想谈他和邵指导员的事,马上转移话题。
大脑壳哈哈大笑道:“焦队长问江科长要是把犯人都铐起来了,产质量掉下来怎么办?完不成外贸任务怎么办?监狱长怪罪下来哪个负责?所以江科长当时就改主意了,所以只铐我一个人。”大脑壳停了一会接着动情地说:“铁戈,真要感谢你,在监狱里敢于像你这样站出来扛责任的真是不多见,你的性格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正宗的铁哥们。”
铁戈却说到:“大脑壳,你要是说谢的话就太见外了。你是大刑期,已经有二十年在身上,我怕你加刑。我无所谓,大不了加个年把两年刑,就算当初我被判了十二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这坐牢啊,一天是坐,一年也是坐,要是大家都不坐,这监狱的干部不就要失业了吗?话又说回来是仇勇错在先,难道破坏生产的人不加刑,制止破坏行为的人还要加刑?那才是屁眼撒尿——整个反了。”
大脑壳笑道:“中午你们睡觉时邵指导员到小号子来看我,问我为什么带头打群架?还笑话我:‘小子,带双手表了?你这造反派的脾气还没改呀?还敢在监狱里组织犯人打群架,你当你还是当年的作战部长啊?’说得他自己也笑了。我把打群架的原因告诉他,一口咬定是仇勇破坏生产。这老爷子当时就毛了,说大队正在研究要给我加刑,这他妈的全整反了。他马上召集中队干部开会,开完会又去找监狱长汇报。大队这一级他根本不找,要找就找监狱长,连政委他都不尿,邵指导员就有这个本事。喂,带了‘雾气狼’没有?我的都抽完了,日他的姆妈好难受。”
铁戈把身上的半包烟给了大脑壳,说:“我还有一些,不着急,等下子我再给你两包。”
大脑壳美美的抽着烟:“现在关禁闭好啊,白天那十四个小时的班不消上了。反省号子晚上又不关灯,烟也有抽的,晚上我往铺上一躺,拿一本小说看,想看到几点就看到几点,鬼也不管我,要是再有点‘六七八’就好了。”
铁戈笑骂道:“你个狗日的吃了五样想六样。伙计,我那里还有大半瓶黄鹤楼,要不要?”
“真的?你哪里来的‘六七八’?莫哄老子!”大脑壳眼睛里发出狼一般莹莹的绿光。
“去年九月我老爸送我妹妹上大学时来接见,我把他提包里的‘六七八’拿来了。我不爱‘六七八’,就锁在小箱子里。你要想喝我就拿来,要是不想喝我再放它一段时间,反正坏不了。”铁戈故意逗大脑壳。
“哎呀呀,‘六七八’放不得。铁戈,你硬是我的大救星啊!又是‘雾气狼’,又是‘六七八’。快去快去,老子好长时间冇过瘾了。”大脑壳一副猴急相。
不一会儿铁戈把酒拿来笑道:“大脑壳,好人我就做到底。这两瓶牛肉罐头干脆给你下酒算了,好好过下瘾。”
大脑壳咬开瓶盖干了一大口,随手递给牛瞎子:“瞎子,你也来搞点,我晓得你也断了顿。”
牛瞎子笑眯眯的对着酒瓶喝了一口,一抹嘴巴骂道:“断了十几天,狗日的,欠死老子了!铁戈,我发现你那里要么事有么事,是个百宝箱啊。”说着又把酒递给曹矮子。
铁戈大笑道:“我这个百宝箱要‘雾气狼’、‘六七八’和茶叶都能变出来,你们要老婆那就不灵了。”
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大脑壳十分动情的说:“这些东西在监狱里面金贵得很,你在我关小号子的时候能拿出来,叫我说么事好?”
“什么都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