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第八铜人-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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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呼呼托托,不安静的山谷,一片的肃杀。
但那肃杀却不是来自长草里藏着的猛虎野兽或是飞禽巨蟒,而是来自远方两千多人的冷眼注视。
这两千多双眼睛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将这十里猎场里的所有猛兽逼赶到这片枯黄山谷,等待至高无上的皇帝一箭又一箭,将它们天决。
精锐。
两支全副武装、身披犀甲的千人队守卫在蒙古皇帝妥(A5)帖睦尔旁,人高马壮,军容严整,个个手持长枪铁钩,眼神如鹰,不愧是驰骋万里的蒙古铁骑的最强。
这些骁勇善战的铁骑全是王保保亲自挑选的好手,贴身保护着统驭全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版图的皇帝。
更远处兼有两个万人队就近扎营,但那两个万人队久未经战,马肥人呆,这正是王保保要带着亲军护驾的原因。
祟动。
两只野豹正玩弄着一只受伤的瞪羚,彼此追逐嬉戏,使得长草晃动的方向与风悖反,暴露了形迹。
“常听得人家说,将军武功盖世,治军铁血,跟朕比比看射箭如何?”年轻的皇帝说话已颇有架势。
“皇上先请。”王保保笑道,连“微臣不敢”、“传言都是谬赞”这样的自谦都省了。
“为何?”皇帝微笑,弯弓搭箭,瞄准了野兔。
“皇上射得了两只豹子,臣便射得一只,皇上射得一百只猛虎,臣便勉力追上九十九只。”王保保气宇轩昂,话中承认箭术无敌天下,却又自认不敢赢过当今圣上。
一番话不卑不亢,锋芒毕露,说得亲军大感威风。
“倘若朕一只都射不到呢?难道将军便要跟着失手出丑?”皇帝笑笑,不以王保保的骄傲为忤。
蒙古人在马上打下天下,对真正的英雄一向敬重。
“绝无可能。”王保保不知哪来的自信。
“是吗?朕看未必。”皇帝哈哈一笑,拉满弓。
两只豹子兀自耍弄着遍体鳞伤的瞪羚,浑不知自己已经命悬一线。
皇帝嘴角上扬,弓满箭出。
此箭去势凌厉,方向却略偏上扬,多半要划过草原,直射入林。
王保保快速绝伦弯弓搭箭,轻喝一声,一枝较寻常羽箭重、厚、长的铁箭迅即破空而出。
不愧是当今蒙古第一将军的箭!
只见后箭去势劲急,直追皇帝前箭,带起一股风压,竟将底下枯黄长草狠狠压低,甚至削开,几尾干草甚至还破散开来。
“好!”皇帝惊叹。
那后箭不止追上了前箭,雷电般的风压还逼得前箭往下一歪,皇帝原本射高了的箭,立即贯入最大的那头豹子脑里。而王保保的后箭直直前飞,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受伤的瞪羚愣了一愣,看着脑门爆开的花豹圆瞠双目,缓缓倒下。
剩下的花豹惊吼一声,吓得抛下瞪羚四处乱窜,不时张望探察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敌人,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将军好箭法!”皇帝拍手大赞。
两千亲军立即就地顿步,大喝威风,声势何其惊人。
这一顿地,不只那头受惊慌乱的花豹立即伏在地上不敢乱动,隐匿在山谷里的几头猛狮也发出恐惧的低吼,几只雀鸟呀呀怪叫,漫无章法地飞出山谷。
王保保将军却毫无骄傲之色。
他没看见他那后箭的最终着落。
他很在意。
王保保的箭法天下无双,眼力更是天赋异秉,有百里碎花针之称,要是他没算错,那柄箭现在应该插在一头白额虎的眼珠子上。
但箭消失了,无声无息,好像被神秘的山谷给悄悄吞没似的。
“怪了。”王保保皱眉,不等皇帝开口,又搭上了一箭。
“将军可是要射杀那头花豹?”皇帝失笑,实在不觉得宰杀那头受惊的花豹,有什么乐趣可言。
“臣是想打头大白虎献给圣上,祝皇上龙体安泰,国靖民安。”王保保有口无心,箭头瞄准了那正警戒四方的白额虎。不射,他心底会老实不痛快。
这箭与方才那一箭又有不同,箭尾装上特制铁爪,足以带起更霸道的尾劲。
“哪来的大白虎?”皇帝还在狐疑,王保保猛箭出手!
锐不可当的天下第一箭!
风压有如龙卷,霸道地激开挡在前头的所有干草,一时漫天飞黄。
“好!”
几乎,两千双眼睛在心底同时赞道。
铁箭的尾劲发出呜呜声响,生了厉鬼的眼睛,领着闪闪发亮的追命箭头。
锐利的风扎得白额虎脸上的毛都竖了起来,白额虎愣了一下。
那锐箭已经到了它的鼻头前三寸。
王保保也呆了一下。
因为那铁箭不仅没有令白额虎脑浆迸裂,反而硬生生停在半空,然后居然以极快的速度倒退,倒退,再倒退,向皇帝的方向奔来!
那铁箭抓在一只大手里!
那大手长在一头比野兽还要像野兽的男人身上,那男人生了一双快似疾风的腿,还有一对天真无邪、兴奋火热的眼睛!
“真是好箭!差点就要抓不住啦!”
太极,七索!
“护驾!”王保保惊极大吼。
纵使没有人及时察觉现在是什么情况,但随时贯彻命令是一种严肃的反应。
两千枝箭同时瞄准了底下的山谷。
不必寻找什么可疑的、移动的黑点,第一时间就朝两千个方向射出,最暴力的压制!
“狗皇帝!今天吃饭了没!”
七索大吼,刚猛的内力将朝气十足的招呼,直喷到皇帝的脸上。
七索左手持一面厚重大铁盾,右手抓着两枝原本应该深深插在白额虎头上的铁箭。
狂奔。狂奔。狂奔。
两千枝羽箭飞掠在大山谷里,像一朵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的云。
“最好是吃饱啦!”
七索右手奋力一掷,适才王保保射出的两枝箭立即以惊人的力道射向谷顶,与那两千枝羽箭错身而过,朝皇帝方向轰来!
皇帝惊呼,王保保还来不及搭箭相抗,那两箭便呼啸逼来。
一名参将中箭倒地,一匹黑马也跟着弯倒。
七索的暗器天分奇差,这一掷力道虽强,但偏得乱七八糟,那倒霉的参将与那匹中箭弯倒的黑马都离皇帝老远,一人一马还隔了三丈。
“狗皇帝好狗运,真不愧是天赐良缘!”
七索并不气馁,兀自乱用成语,左手持大铁盾运劲乱舞,轻轻松松震开了射向自己的十几枝羽箭,脚步丝毫不停。
然而被刻意驱赶到山谷里的百只猛兽可就没本事避开羽箭了,鲜血溅上无数破碎的草屑泥土,有的甚至被射成了刺猬,连哀嚎都被两千道杀气给掩埋了。
只见七索越奔越近,皇帝的背脊惊出一身冷汗。
“一分三!”王保保临危不乱,手中铁箭同时瞄准狂奔直上的七索。
这两千名久经沙场的武士瞬间一分为三,三分之一继续挽弓搭箭,三分之一挺起长枪铁钩策马冲下山谷,三分之一紧紧将皇帝围在核心,慢慢朝后方移动。尖锐的号角亦立即响起,传到驻扎在附近的两个万人队的耳朵里。
“随意放箭!”王保保下令。
数百枝羽箭冲着七索飞射而来。
七索脚步略缓,侧身躲在铁盾后,挡住绝大多数的飞箭砸击,右手不断重复那招半生不熟的见龙在田,扬起的气旋将几枝太过靠近的羽箭震歪。
突然间,七索的铁盾吃力一震,原来是王保保沉重的铁箭轰到。
“看你能挡得了我几箭!”王保保自负,又挽起一箭射出。
王保保的武艺不凡,练的是西域辗转传进蒙古大草原的奇特内功野呼喊,发劲、击打、摔投,乃至呼吸吐纳都与中原各派功夫迥异。王保保是这野呼喊功夫的个中高手,要不是曾亲眼见识不杀恐怖的杀人手段,以他的个性,他恐怕会误以为自己乃是武功天下第一。
“好家伙!”七索手中铁盾连续挡开王保保十二枝铁箭,震得手掌发麻。
漫天羽箭如蝗,又全都是朝七索射来,这压迫感可不是两千枝羽箭随意乱射可以比拟万一的。七索挡得很吃力,脚步几乎要停顿。
但七索没有忘记捡起射落在身边的羽箭,一把一把往皇帝撤退的方向掷去。
皇帝强自镇定,却听得背后惨叫声此起彼落,七索乱丢的羽箭毫无准头,可都是霸道无比的凶器,有几滴热血甚至穿过层层护卫,溅到皇帝苍白的脸上。
王保保继续凝神发箭,遥遥与七索较量着,不一刻已攻了四十多箭,其中还有三箭连珠的神技,在百箭的声势辅助下,射得七索是寸步难行。
但蒙古兵越是射,七索反击的凶器就越多,死咬着渐行渐远的皇帝队伍。
王保保左手持弓高举,众箭手立即停止射箭。
“在死前告诉我,你的名字。”王保保心下佩服不已,此张狂刺客若非敌人,真是值得倾酒相交的豪士。
“太极!”七索脸不红气不喘,声音有若洪钟。
“竟是此人!”王保保眯起眼睛,原来这家伙便是刺杀其父汝阳王五次未果的江湖狂人。勇敢如此,难怪不杀拿他不住。
两人遥遥对视,皇帝早已退到七索臂力之外的安全地带,两个万人队也已开拔,急急朝这里冲来。
大地晃动,百鸟惊鸣。
地面传来惊心动魄的震撼,一分为三的六百多个铁骑持长枪铁钩正朝七索冲来,没有人嘶吼呐喊,没有多余的虚张声势,只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不妙。”七索暗叫。
如果真与合作无间、视死如归的数百蒙古铁骑正面交锋,不管武功再怎么高的勇士,恐怕都不能全身而退。一个不留神,就得把命留下。
“这事应该闹得够大了,再不走就太累了。”七索深呼吸,孔窍快速收缩、凝敛,将全身所有的真气都积聚在丹田。
六百铁骑与七索的距离不到三十丈。
七索猛然大喝一声,地上干草全都硬挺了起来!
王保保座下的神驹立即跃起,更何况是直奔七索的六百匹战马,匹匹都错愕地急停、嘶叫、差点摔倒、拉屎。
七索这声简短有力的惊天一吼,乃是丐帮人人都会的镇魂歌,若是数万人同时默契地这么一吼可不是开玩笑,在前帮主齐天果的带领下,曾吓得青州围城外的蒙古大军三个月不敢越雷池一步,南宋方得以延长三月的国祚。
“这太极岂是雷神?”王保保大骇,双腿一夹,坐下神驹方才镇定下来。
待得六百铁骑从错愕中回过神来,那箭海中只剩下一面合三人之力才能勉力扛起的大铁盾。
刺王未果。
遍地落箭的山谷,留下英雄未竟的豪爽余味。
十六
一座尚寂寂无名的山岳,名武当。
末世尚玄,道观林立,武当山便坐落着三十几座大大小小的道观、精舍。
夜半,一个小小破烂的道场犹点着灯火。
道场前面是毫无头绪乱种些野菜的苗圃,后面是埋得不三不四的乱葬岗,屋顶漏水不修,水井浊了不管,夜风刮得大树摇晃,发出哑哑的怪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个没有香火的烂道场肯定是撞鬼的好地方。
烂道场里面住着一大一小两个假道士。只因这年头,道士跟和尚是两种最不会被骚扰的落魄职业,尤其庙产只有一些死人坟墓,没有官差会生脑筋来收租,犯晦气。
“师父,你瞧瞧这一段写得怎样?”
一个小道童喜滋滋地跪在一个中年男子面前,手里却没有捧着竹卷或纸张。
他们穷,买不起那些昂贵东西,倒是刻好的木板塞满了半个屋子,地上都是懒得清扫的木屑,只要一个大喷嚏,立刻花了整间道观。
“念吧。”男子放下手中正刻到一半的木板,竖耳倾听。
于是那小道童背了一大段他方才在脑子里编的英雄故事。小道童记性甚好,居然在脑瓜子里想了一个小章节的三国英雄故事,加上边说边漫天扯淡,这一讲竟说了一个时辰。
男子听得一下子点头,一下子摇头,待得小道童背完,男子简单给了些意见,也赞了小道童几句,逗得小道童兴奋不已。能得到师父的称赞可不容易。
见小道童如此开心,男子反而叹了口气。
“贯中,照我看这说故事赚大钱的时代还未到,你整天跷学堂跑来跟着我,尽攒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脑子里,还不如去背点四书五经考个功名,免得到了师父这年纪还是穷疯,怨叹一世。”男子刻着木板,就快到故事的结局了。
“师父,把一生赌在说故事上的人最浪漫了。”小道童崇拜地看着男子。
“是吗?要是有好姑娘家也这么想就好啦。”男子笑笑,不以为忤。
道观的门突然被撞开!
沁凉的夜风登时带来一股冰冷的血腥气,吹进了小道观。
男子跟小道童在虚幻世界里机智百出,在现实生活里却不懂机灵应变,傻傻地看着闯进道观的不速之客。
一男一女。
男的高大瘦削,剑眉入鬓,英气底下却有苍白的病容,满脸大汗。
女的扶着男子,是个漂亮的色目人,女子手里握着一柄剑,身上有好几处血乎乎的伤口,显然与人恶斗不久。
“喂!把蜡烛熄了,借我们躲一躲!”女子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