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 by 清杏-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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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眠山什么都没有,只有滔滔河水,诡异得古怪!
寻觅的过程虽难熬,却是期待;寻觅到的结果是结束,是空虚,是迷茫!
我在大河边坐了一夜,颜回也坐了一夜。一夜只有滔滔河水奔流声!满河闪烁起晨曦光芒时,我从怀里掏了那张纸,撕碎了,揉成一团,扔进河水!
我从来都认为吃饭比死还要重要,饿肚子是比死还严重的事。为镇压胃的造反,我走在前头,颜回走在后头,然后河水声一步一步远了。
……
江中城一品轩,我狼吞虎咽间,注意到颜回异样目光,“颜大侠,吃饭盯着人看,是不礼貌的。”
颜回叹了口气:“失忆还真是失的彻底,宁一以前就是饿死也不会碰鸡肉。”
他什么意思?唇齿停止咀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宁一,我们在吃饭。”颜回无奈摇头,想是我言辞所致。
“你还知道在吃饭,有问题等我吃完了再说!”继续狼吞虎咽我的皮酥肉香的黄金烤翅!
“还是任性的孩子。”颜回笑了笑,吃他的饭。
我没理他,继续专心对付我的黄金烤翅。天下事,吃饭最大。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是挨不得饿的人。
客栈里陆续来了江湖人,言谈举止倒是爽气,要了酒,要了肉,相互间打了招呼,高声说笑起来。
“你们是去中州凑热闹的吧?”大胡子喝了一大口酒。
“西域游历僧侣在初秋挑战侠客榜第一人,慕容世家广发武林帖,怎么能错过如此热闹。”
“据说无妄僧门住持玄业大师也收到慕容世家的武林帖,这次中州挑战不知会不会去?”
“你那是什么口气,玄业大师德高望重,当年的事又不是玄业大师的错!”
客栈一下静了下来。
一个和尚的故事总是很吸引人,何况是一位德高望重和尚的是非。可惜听到兴头上竟然打住。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牙齿离开鸡翅,我问的是颜回。
“四年前,玄业座下大弟子入了情欢宫,叛出无妄僧门。玄业大师曾在天下武林面前替弟子受无妄僧门棍刑,以求能挽回其弟子。”
“后来呢?”
“情欢宫到目前还没有叛宫者。”
“颜回好像知道情欢宫不少事?”扔了只剩骨头的鸡翅,重新拿了一个。
颜回笑笑,没回应。
“看来中州会很热闹。”
“宁一不能去中州。”颜回开口。
“理由?”
颜回错开我的目光,转向窗外:“就不能听我一回?”
“我会遇到危险还是我会制造危险?”我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刺心。
“有时我在想三年前你若是死了,那该多好。”颜回回了头,清冷的目光沉淀着痛楚,“这心也不会再复活,也不会再期待,也不会这般无措。”
“可是这具身子还是活着。”刺心往怀里一塞,我起身就走。
江中距离中州大约月余路程。中州,我自然要去,那么热闹,肯定会来很多人,说不定,那个叫景容的人也会出现。
热闹,我怎么能错过!
上辈子脸皮厚的人我见的多了,只是没见过这么厚的。无论我怎么冷嘲热讽,颜回还是一如既往跟着,很安静。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我说难听话,好听话,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
我曾在他睡着时偷偷离开,没走百步,就看见他在前头对我微笑。我没有运轻功逃跑,被追的掉落悬崖使我清晰认识到颜回的武功比我高的多,自讨没趣的事我不会做。
我不认识通往中州的路,但我会问,没有颜回,我也能回到中州。只是颜回成了我的影子,无论怎样,他总在我身后一步处。
但事实总与愿违,我迷路了。颜回不声不响看着我走错路,走进这片戈壁。荒凉,光秃秃的怪石三三两两,沙化的地上偶或几棵浅草。颜回不愿我入中州,自然不会提醒我走错了路。
太阳晒的两眼昏花,找了个背阴的地方席地而坐。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颜回挨着我坐下。我落魄的紧,双唇干裂,腹中空空,干粮袋在第三天就空了。颜回头发依旧纹丝不乱,眉目依旧有神,脸依旧坚毅。
“跟了我这么多天,颜回,你到底想干什么?若是看我笑话,你都已经看过了,我喜怒无常的样子,我任性妄为的样子,我陷入险境的尴尬,我如今这般境地,你都看过了,你看够了你可以离开!若是找什么宁一,我老实告诉你,颜回,我不是宁一,原来的宁一早死了!”
“我知道,你失了忆。”颜回顿了顿,接了我的话。长安别院那几日,我是这样对他说的,他还当真记住了。
“不是失忆,是死了!死了!你懂不懂?”我近乎发狂的吼。饥饿的欲火烧的胃生疼,似曾相识的恐惧感似乎又死灰复燃。火辣阳光在头顶,我突然冷的瑟缩,无力靠在石上。
混混沌沌的身子被揽进比石头舒服很多的怀里,“宁儿,宁儿,你怎么了?”颜回下巴抵着我的额头,双臂紧紧把我圈在他怀里。
眼前一黑,腹中灼烧的痛让很久以前的噩梦再次袭来。
“宁儿,宁儿……”声音愈来愈远。鞭打声,喝骂声,熊熊的烈火充斥我的世界。
“给我打!”狰狞的面孔就在眼前,啪啪两声,被鞭打的地方顿时火辣辣的痛。可是再疼也疼不过腹中熊熊的饥饿之火。
“老大,再打就怕废了,这小子已经五天没吃东西,这回打晕了,就怕再也醒不来了。”
“他们尚家害的我魏家只剩了一人,我就是要尚家灭绝!”狰狞丑陋的面孔是魔鬼,“痛吧,像刀子一刀刀在割吧?饿的慌吗?渴吧?”狞笑的人解开裤子,一滚烫骚味的液体迎面洒了过来,满头满脸满身,伤口一阵刺痛。
“不能浪费了。”魔鬼退了几步。我已睁不开眼,只听到液体入皿器的声音。“把他弄醒!”魔鬼以为我晕了过去。
人中一阵刺痛,我睁开沉重的眼皮,刑桌上一杯黄澄澄的液体。
“解开他。”
束缚身子的绳子松了。
“小子,只要把这杯琼浆玉液喝了,老子就放了你!”魔鬼大笑着把那杯液体放在胯下。
我看着他,走了一步,身子无力软倒。魔鬼哈哈大笑。使出全部力气站了起来,缓缓的,一步一踉跄走了过去,余光是魔鬼身后刑桌上的那把刀,闪着寒光的刀,锋利的刀!
接近魔鬼的一刹那,我猛的出手,抓过刀,使尽最后的力气刺入自己胸膛。笑着闭上眼,终于不用这么痛苦。
……
感觉有湿润的柔软覆上干燥欲裂的唇。水!
迷糊中不禁吮吸那久违的湿意,有什么东西伸进口里,一口一口温暖的液体送进口里。
怎么够?
舌头贪婪地缠住伸入口中的东西。水!我要水!
章二三 自欺欺人
上辈子若有漂亮的女人说我调戏她,别人必是会心一笑。笑,是因为他们认定这女人无非是想增加点绯闻提高自己知名度。依我的容貌与家势,莺莺燕燕投怀送抱大有,何须调戏。这一世,你若看见了这一幕,说我调戏人,我不得不承认。
我睁开眼时,我正仰着脖子,舌头在颜回口里,与他的舌缠着,肆虐!索取颜回口中的液体!
我楞了,呆呆看着那双山光水色的黑眸,瞳仁里有一个人,微乱的发,清瘦的脸,眉目间一片纯净气息,清新的仿佛雨后滚在宽阔竹叶上的晶莹水珠。因呼吸不畅憋红的脸给这水珠上了一层迷人的光泽。
这是谁?
我已好久没打量自己。这清新干净的少年会是我?天下第二杀手怎会可能是清新干净的人!
肯定看错了!
别开目光间,我看到颜回眼底的笑意。猛然想起自己的舌头还在他的口里,慌忙退了出来,甚是尴尬。
我调戏了一个人,还是个男人!到了这个世界,什么都乱了!
“宁儿,是我不好,我不该任由你闯入这片戈壁。”颜回轻轻擦去我额上的冷汗,“宁儿,刚刚吓怀我了。”
一剑分尸,昔日侠客榜第一人对我说,我昏过去把他吓坏了。这果真是个好笑的事,只可惜我没力气笑。
唇上还留着颜回的唾液,濡湿。我失去意识间做了什么?一个词突然蹦了出来——相濡以沫,顿时把我吓的一机灵。
“宁儿,你刚刚在发抖。”颜回声音莫名的沙哑。身子被颜回紧紧拥着,可以感受到身后发热的体温,节奏大乱了的心跳。
“宁一他死了,我不是他!”我吃力开口,“我不是他。”
艳阳当空的戈壁,一块巨石投下的阴影中,两个人听天听地听风听荒凉听故事。一人背靠着石头,一人坐在另一人怀里。
我告诉颜回我不是宁一,只是误入这世界的一缕孤魂。颜回定定看着我,手一寸寸抚过我的脸,“宁儿口口声声说宁一死了,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人。”
我以为颜回不信,我告诉他为什么我会失去意识,我讲着那件真实的噩梦。
那回我没死,醒来后是在家里。床前是一堆人,没有一个是亲人,都是尚家的仆人。尚家,从我五岁起,就只剩了我一人。
管家说,折磨我,侮辱我的人已被极刑。管家说,我昏迷了三个月。
那一年我十一岁。
从那以后,我挨不得一点饿。一点点饥饿,都会使我失去理智。我的身边总放着伸手可得的点心。
我跟颜回说,真正的宁一死了,是我占了他的躯壳。
我告诉他,他找错了人,跟错了人。
无论谁听见这样一个故事,总会有点反应,惊讶,害怕,悲伤或者其他。可颜回,只静静看着我,半晌后他笑着露出阳光下白的耀眼的牙齿:“宁儿还是宁儿。”
我不跟他计较“宁儿”这个称呼,我计较其他。我看着他:“你在乎的只是这具身子?”
他的手指滑过我的眉;“你是宁儿,宁儿还是宁儿。”一遍遍的,像是在说给谁听。说给谁听呢,除了我,就只有颜回自己。声音到后来有了颤音。
“颜回?”
“宁儿,你累了,你休息吧,现在太阳烈,不好赶路,晚上我们再走。”颜回的手指抵在我的睡|穴。等我反应过来,我只看到颜回的发在风中凌乱,眉宇间沾染着悲伤。
我睡去前,我看到一副沧桑的画,主角是颜回,背景是这荒凉的戈壁。
夜的凉叫醒了我,我靠着粗糙的石头,身边空空,只有清冷的月华。这样不是更好吗?这不就是我要的吗?
睡了一觉,体力恢复了些,虽然腹中饥火一拨接着一拨。
站起身时目光所及,我几乎忘了呼吸。
朗朗清辉下,颀长的人袖手看着天上云来云往间的明月。徐徐清风,吹的那人衣发飞。
我看见一个寂寞的世界。
走上前,直到走到他身边,他才发现我。
“宁儿。”颜回的唇角盛开温暖的笑,我却听见他孤单的心跳。“好点了吗?”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喊了声颜回却又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看着颜回那样的笑脸,那张似乎突然憔悴许多的脸,我不忍心再说一次我不是宁一。
“算了,自欺欺人不是好玩的游戏。”风卷走沙石,也卷散了我的话。
这荒凉的戈壁仿佛突然沉入无声世界。我看到颜回眼里的破碎星光。
“宁儿,我们跟着那颗星走,支持不住的时候要说。”颜回笑着,似乎我刚才的话只是风声。
他选择了执迷不悟。
我想我没勇气再说一次我不是宁一,眼前人的心弦颤抖的快断了,我何必这么残忍!可事实表明我是残忍的人,心长年累月地鲜血淋漓,还不如一下子破碎了,省的没有尽头的痛。一句话在风中挣扎:“颜回,我不想背负这副身子的过去,所以——”
“走吧。”颜回看着稀疏的星空,断了我的话。
飞沙走石的声音是低沉而又脆弱的呜咽。
原来糊涂可以是这样的境界。
深蓝天际的那颗星,因月的光华而黯淡,我就算再路痴,也知道它叫北极星,指引过多少人走出迷失,不知它又指引着我走向何方。
颜回不再跟在我身后,配合我的步速并肩走着。身边人的脚步声,一个唯物主义者,似乎只认定肉体不承认灵魂的脚步声在我的世界渐渐放大,最后成了这天地间空荡荡地回响。
眼前出现一片仙人球林,我惊喜的忘了行走。而后是狂奔过去,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宁儿!”颜回赶了上来,“跑这么快做什么?你——”话没说完,便被飞溅了一脸水。
不错,我挑了个最大的仙人球,一阵剑花,削去刺,刺心往下一斜,仙人球分成两半,水溅了一地,飞了一地。
“给。”把一半给了颜回。刺心入鞘,捧着半边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