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狗尾花下死-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翘楚几乎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掐死时,锦衣总算松了手,将她甩到一边。被重重摔到地上的翘楚不住地咳嗽,几乎扶不住地面。头一次尝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她浑身冰凉,抖得停不住。
“啧,难看得很。”锦衣瞥了一眼被吓得毫无形象的翘楚,对沐晴道,“这就是你找回来的人?啧,姿色也是平平。沐清风的眼光有这么差么,能看上她?”说着,他的声音沉下来,“若你找回来的人不能让我的游戏玩起来,让我失望的话……你知道你会怎么样的。”
翘楚身后,沐晴忙答道:“是按照督主大人的要求找回来的人。”他答话的声音明显压抑着恐惧,似乎是很担心锦衣会不满,“她对路边萍水相逢之人也能尽力相助,极富女子母性……依我对沐清风的了解,他孤寂数年,很看重这一点。是她的话,只要督主吩咐,让她尽力去做,那她一定能让沐清风倾心。”他以额触地,这样道。
“是么……”锦衣仍看着翘楚,轻轻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这丫头长着张蠢脸,一看就不会骗人,你竟觉得她能违着心勾引上沐清风?”锦衣说着,勾起唇,桃花眼看向沐晴。
沐晴几乎是肉眼可见地一哆嗦,忙用力叩首道:“属下知错,请督主严惩!”他也意识到,翘楚恐怕并不擅长欺骗。
“……罢了。”锦衣却又缓缓道,继续将目光转向翘楚。那目光让翘楚感觉像是被蛇盯住了似的,浑身发寒。
“似乎也不是毫无可能,这么蠢的女人反而会让沐清风失了警惕也说不定……就再给你个机会吧。既然她不会骗人,那就让她真的上。你去想办法,让她跟到沐清风身边去,我来抹掉她这段记忆。”说着,锦衣抚摸着手中的玉佩,“若她真能勾搭上沐清风,那便留你一条命。”
“谢督主!”沐晴忙叩首道。
然后,翘楚就被硬塞下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再然后,沐晴便把她扔到了沐清风的毕竟之路上,找了个恶霸对她肆意欺负,又威胁她,不跟在沐清风的身边势必会被惩处得生不如死。
实际上,为了能让她乖乖听话,用来杀威的惩处她感受过了,那绝对是她此生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没有之一。难以想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刑罚,能丝毫不留痕迹地将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最终,她成功跟到了沐清风的身边。而锦衣也的确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就在翘楚刚刚跟在沐清风的身边时,她还记得自己目的不纯,心中还很犹豫纠结。可没过多久,这段记忆就真的渐渐沉入了她的大脑最深处,不知不觉,她竟真的觉得自己只是单纯地被沐清风所救,因为无法自立而依凭沐清风而活。
而这些还远不是最让她震惊的。
她竟然刺了他一簪子,刺得很深。他抓着她的手腕,看起来很难过,难过得像要哭出来了似的。
你别哭啊……
第21章 往
乔安进来的时候,沐清风仍靠在墙上,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他整个人沉得像千年死潭里的水,带着死气,让人看着心沉。
乔安看着他,皱了皱眉,开口道:“不过是个东厂的阉狗,我还当你一个人定能应付得来,结果竟被整成了这样。”他这么说着,却也知道,沐清风绝不是因为锦衣才成了这样。顿了顿,他便又道:“为个女人就搞成了这样,窝囊没用也要有个限度吧。”
沐清风仍那么靠着,仿佛早已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听不到他的话似的。乔安看着他这副样子,挑挑眉,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他靠在门框上,沉默了一会儿,就忽然勾起唇角,语调揶揄,道:“说起来,东厂的薪俸,那发的可真是当朝少有的多。只是那地方一地的男人和阉人,难得能见着个女人……那女人该不会是爬上了锦衣的床才谋到了这份肥差吧。”说着,他又觉得好笑,笑起来,继续道:“不过,锦衣是个阉人,她是怎么伺候的?听说没根的男人总有些特殊的嗜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破空的风声蓦地打断。
轻松地歪头,乔安躲过带着呼呼风声的剑,笑容不减,对沐清风道:“哟呵,还活着呢?我还当你死在那儿了呢。”说着,他轻轻挑了挑眉。就算出了这种事,他仍然不会纵容别人对那个女人的侮辱。
沐清风睁开眼,手还停在掷出剑的姿势上,而后又慢慢地收回。“与她无关。”他静静道,声音里无悲无喜,“我本就是有罪之人,本该受尽唾弃,活该受虐,了此一生,绝不配被人接受。她不过是做了她该做的事。”说着,他又缓缓地靠回到墙上去,顿了一会儿,他又声音极低地自语道:“片刻温暖,也是上天垂怜了。”睁开的眼睛又慢慢闭上,眼睑盖住了沉得像死灰一样的眸子。乔安记得,就在昨天,那对眸子里还满是能腻出人一身鸡皮疙瘩的温柔。
乔安忍不住烦躁起来,道:“摆出这副样子做什么。”他说着,给自己斟了一杯冷茶喝下去,缓了缓,道,“这事分明疑点重重。你有没有想过,那丫头被锦衣派到你这里是来干嘛的……杀你?就她那二两本事,一个簪子能在你醒着的时候捅死你?况且前些天你高热,在她身边昏睡了多久?有多少破绽?她抓住机会随便捅你一簪子还不能把你弄死回去复命了吗?”
沐清风听着这么明显的疑点,却并没有睁眼,一副毫无回话的兴致的样子。直到乔安不耐烦地催促他,他才再次张口,道:“因为她本就没想杀我。锦衣不愿让我好过的,他不会让我这么痛快地死……他要先留我一命,然后从心底里开始,慢慢折腾……”说完,他顿了顿,又道:“这回他做得……未免太过成功。”声音艰涩不似人声。
乔安被哽了一下,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他一口喝干了手里冷透了的茶,道:“你仇人可真多……你干什么犯了锦衣了?昆仑玄圃还没丧心病狂到让你去触东厂的霉头吧。”
沐清风却靠在那里,不再说话了。
*
“当年的沐清风有没有想过,现在的自己会有今天呢?当年我的感受,他都好好地体会到了吧。”红衣的男人端坐在翘楚的面前,脸上带着貌似温和的笑意。
闲散地靠在轮椅上,他看着翘楚,目光灼灼,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没想到你这么好使,竟能让他变成那样,能给我这么大的惊喜,我简直就是捡着了个宝贝。早知道就不杀沐晴了,能找着你,他多少还算有点用处。”他这么说着,伸出手来,用手指轻轻摩挲翘楚的下巴。看着被他碰触的翘楚忍不住一阵战栗,肌肤上浮起一片疙瘩,他却也毫不在意,而是继续心情极好道:“你看到沐清风的样子没有?简直就像是要死在那儿了……你说,那时候你要是让他跪在地上舔你的脚,然后你就留下来,他会不会舔?”
翘楚抿着嘴,忍着身上阴森森的不适感,没敢答话。就在刚才,这个人嫌一个侍女斟的茶烫了口,就折断了那姑娘斟茶的手。又因为“今天心情好”这样的理由,就赏那个侍女“高攀”去喂了自己的鱼……拆了血肉去喂。隔着长廊也能听到那个侍女在荷花池边凄厉地呼痛声,据说他拿人来喂鱼从来都是要新鲜着割下肉来的。说白了,就是凌迟。
人的性命在他的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光是处在这个人的身边,翘楚就从头到脚都能觉出阴森和危险,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蛇信子指着的青蛙,浑身浸着彻骨的寒凉。
锦衣是真的心情极好,就算翘楚不答他的话,他也丝毫不做计较。他笑眯眯的,把摩挲着翘楚下巴的手移到了她的脸上,轻轻地抚摸,柔声道:“乖,你要乖乖听话……要听话才有命在的。”说着,他又愉悦地笑起来,道,“哎呀,我忘了,你不可能不听我的话的。”手指抚过翘楚的唇,他轻声道:“因为你咽了我的蛊……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蛊是可以相信的。”他说着,眸子里显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心安。
巫蛊,在翘楚的印象里,曾只是玄之又玄的传说里才有的东西。她从未想过自己能亲眼见到这种东西,更没想过她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就会是以亲身体会的方式。
传说蛊能操纵人心。翘楚并没有j□j纵心,却被完美地操纵了“身”。在那时候以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身体会不受自己的控制,自己行动起来,简直像是已经不属于她了一样。实际上,在她咽下锦衣给她塞下的那颗黑色药丸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体就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只是她那时候才发现。
那时候,指的是翘楚忽然不受自己控制地扑入沐清风的怀里,作秀,然后把簪子刺入沐清风的胸膛的时候。
那时候,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做出自己绝不可能做出的事。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翘楚本就低沉的心又是重重的一沉。
她仍记得沐清风的眼神。握住她的手腕的时候,沐清风的眸子里装着的不仅是震惊和伤心,更是害怕……她让他害怕了。她自认还了解沐清风,所以她知道他有多怕寂寞,也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像是握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她。可是,她却用这种方式离开了他……她伤他是因为身体受巫蛊所迫不受控制,但他却并不知道。现在的沐清风会有多难过,她根本就不敢想。
实际上,看锦衣有多开心,就知道沐清风有多难过了……
看着锦衣神情愉悦的脸,翘楚有些不安。他现在是控制她离开了沐清风,伤了沐清风的心,日后他会做什么呢?会控制她再做什么事,还是会想出别的方法让沐清风更难受?
说到底,这个人到底和沐清风有什么深仇大恨?
*
下雪了。
十二月的风很冷。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觉得的那种冻得发抖的冷,是像小六这种无家可归的孩子觉得的钻心挖骨要人命的冷。
躺在雪地里的时候,小六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已经结成了冰块,肢体早就麻木得无法动弹,却又矛盾地不断传递着寒冷带来的疼痛。头一阵阵地轰鸣,带来恶心和晕眩感,让他的意识一点点模糊。
小六觉得,自己一定是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怎么能死呢……姐姐还在哭呢。姐姐在哪儿呢?
从小到大,姐姐都是对小六最好的人。和只会打小六屁股的爹,还有只会偷跑和抹眼泪的娘都不一样,姐姐会给小六做饭缝衣裳,会偷偷带着小六出去玩,还会对着小六甜甜的笑,笑得很好看很好看。小六难过的时候姐姐会哄,小六开心的时候姐姐会乐。姐姐的好小六说不出来,但不知不觉地,姐姐早就成了小六最在乎的人。
姐姐问过小六:“姐姐对你这么好,你长大要好好对谁好呀?”小六的回答不假思索:“是姐姐,小六一定会好好保护姐姐的。”这种问题的答案比草垛上的小麻雀还要明显,哪里还需要问呢?姐姐是小六最重要的人,不好好对姐姐,小六还能好好对谁呢?
听了小六的回答,姐姐笑得很开心,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好看很多。姐姐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
可是现在,姐姐一定没有在笑,姐姐在哭呢……离开家的时候,姐姐在哭,和他一起被送到别人手里的时候,姐姐也在哭,爹娘从那些人手里拿了钱的时候,姐姐还是在哭。姐姐很少哭,会哭出来一定是因为很难过很难过。小六说过要保护姐姐的,怎么能不到姐姐身边去呢……
在七岁的孩子眼里,没有比一直一直哭下去更让人难过的事了。小六不在姐姐身边的话,姐姐是不是会难过地一直一直哭下去呢?
这样的认知让雪地里的男孩打了一个激灵,蓦地清醒了过来。
第22章 相依
雪地里,身形瘦小的男孩子一步踩出一个坑,在大雪里艰难地前行。他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时候有些慌不择路,再加上茫茫的大雪改变了周围的景象,让路变得更难辨认。但是他记性极好,仔细回忆,竟然就真的能回忆起回去的路。
男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爬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走。他什么都感觉不到,连寒冷和饥饿都感觉不到了,可是他还能走。他记得很清楚,那些人说把姐姐送到了那里,那个地方叫“窑子”。他知道窑子在哪里,他偷偷跟在爹后面的时候见过那里。
窑子一定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吧。爹是那么可怕的人,都能被里面的人给打得很惨,然后扔出来,那窑子一定是个比爹还可怕的地方。在那种地方,姐姐一定很害怕。他要赶快到那里去,要赶快找到姐姐,保护她。就像平时趴在姐姐身上替姐姐挨打一样保护她。
一定要快到到那里去,晚了姐姐一定会很害怕的,晚了姐姐一定会多流很多很多眼泪的。
七岁的男孩在雪地里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早就没了力气,脑子里早就变得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