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案演风雷-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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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呈现出来。除夕之夜,不论能不能吃上一顿饺子,站在外头,看看古宅的大红灯笼也算过上年了。换上新衣裳的孩子们,提着各种样式各种颜色的纸灯笼,有舅舅的提着金鱼灯笼,富裕点的提着玻璃罩子灯笼,全都聚集在古宅门外逛灯玩。连件新衣裳也买不起的家主儿,这个时候也会想办法淘换几个洋腊头儿,再找个洋瓷缸子当灯笼,总之得要个亮堂劲儿。有钱的孩子可以大大方方燃放整挂的麻雷子,燃放震耳朵的二踢脚,没钱的家主儿只能买挂小炮,拆开了一个个的燃放。闺女家,有钱的可以燃放大福娃娃满天花,没钱的只能买几根嘀嘀筋儿,点着了看火星子,或者干脆点燃香火头找没亮的地界儿划龙玩。
吃罢饺子,过足放炮的瘾,孩子们全都聚在古宅外头尽情的撒欢,古宅门前一时成了花花绿绿的孩子们天下。
“打灯笼烤手来,你不出来俺走咧!”“有打灯笼的都出来呀,没打灯笼的抱小孩呀!”“嘀嘀筋儿,冒火芯儿……”孩子们的童声歌谣,更是显得古宅门前一片瑞气祥和。
英杰、英豪出门站在高台阶上,各举一挂五百头的响鞭,玛丽和彩云捂着耳朵,分别在大门两侧用香头点炮,立即炸出整个镇子的除夕高潮。
老刘头、厨子、车把式,叼着烟袋蹲在台阶上看热闹,乐哈哈地笑不拢嘴,引得一街两巷的大闺女小媳妇都出来听响。
放完鞭炮回屋吃年夜素饺子,像古典这样的家主儿,不跟穷人那样拿这顿饺子解馋,只是象征性的垫补一下。年夜饭从下晚吃到夜深,已经肉山鱼海百味尝遍,素馅饺子再好吃,肚子里面也噇不下了,所以只是每人夹两三个,图个素净就行了。剩下的不能跟年夜饭那样处理,撤下来的年夜饭,不管沾不沾筷子,不论多好的饭菜都算折箩,该赏给谁的,谁拿走给家里的大人孩子解馋去,招待三亲六故也不算丢分子。
然而,年夜素饺子是不能赏给外人的,不管剩下多少,一律冻起来或者晾干了,一直留到正月十五灯节。留着干嘛?留着给自家人来不及回来过年的人,或者给拜年来的至亲晚辈素净的。譬如石头燕子来拜年,必须尝尝大爷家的年夜饺子,表示这才是骨血相连的一家人。万一脱不开身来不了也没关系,英豪早晚回去,可以把剩饺子带回去,反正想着法子让家里人尽量吃上自家的年夜饺子。
厨子、老刘头、车把式在现场当然可以吃啦,舍弃自家老小伺候主家这也是情分,主家理应当成自家人看。吃罢饺子,三个外姓下人,一字排开给站在卧室门口的古典和罗氏拜年:“给老爷、太太拜年了,祝老爷、太太来年吉祥。”
古典给每人扔一个红包,“见面发财!到后半夜交代明白了,该回家的回家,该串亲的串亲去吧!”三人拾起红包又叩头。老刘头既无家可回也无亲可串,他还得照样在宅院里伺候着,所以他额外还有稍微大些的一个红包,由罗氏在事后亲自递到手上。
彩云嘻笑着拥着奶妈抱着小少爷纳敏,从奶妈屋里出来了,名义上是为小少爷讨要压岁钱,实际是为自己讨赏钱来的。彩云嚷嚷着,“让姐夫给压岁钱,给少了可不行,给少了不让纳敏喊你爹,也不给你磕头拜年。”
罗氏嫌客厅太冷,招呼着大伙,“过年了,都不是外人,上房暖和,都到上房来吧。少不了每个人的压岁钱跟赏钱,都进屋吧。”众人不分长幼尊卑全都拥进上房堂屋。
罗氏再次分发红包,彩云拿到头一份,“啊,我又长了一岁。”彩云不好意思要,把红包塞给纳敏,“哈,纳敏也长了一岁,这是老姨给你的压岁钱,喊我老姨。”
纳敏搂着彩云,甜甜的叫了一声:“老姨……”
罗氏又拿出一个更大的红包,塞到纳敏怀里,“老姨的还给老姨,这才是你的。”
英杰、英豪也将红包塞到纳敏怀里,“给纳敏长一百岁。”
玛丽掏出一张纸币,逗着纳敏,“我没有红包有这个,要不要?”
纳敏伸手夺过来,“我要!”大伙开心大笑,古典笑得勉强,英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古典掏出一个红包交给罗氏,“别忘了奶妈,过了年也该让人家看看自己孩子去了。”
奶妈知道,孩子早该断奶了,这是在婉转的辞退自己,接过红包知趣的说:“谢谢老爷太太,这么心疼俺,俺一家老小不忘老爷太太的大恩大德。你老看,我是天亮回去,还是……”
古典说:“过了破五吧,早晚也不在乎这几天。”
“是了,老爷,俺记着了。”说罢,抱着纳敏回自己的屋去了。
奶妈走后,英豪也借机告辞:“柜上一大堆事需要应承,明天我就回去了,玛丽你呢?”
玛丽故意打趣:“我是大哥的‘内人’,他放我,我就回去。”
彩云抿嘴乐,“一个大闺女家的,说这话也不嫌脸红。”
玛丽搂住彩云,“干脆你当大哥的内人吧,省得我脸红不好意思。”
英豪马上跟着起哄:“我赞成!”
彩云跺着脚,藏到罗氏身后去,“羞死人了,姐,他们合伙欺侮俺。”
罗氏半真半假的说:“你是没听明白,英豪让你把英杰占上,好让马小姐跟他拜天地。”四个人笑成了一团。
古典的身份拘着,不会掺和这类玩笑,不冷不热的板着脸岔开话头,“英杰呀,明天他们回去,别忘了多给二爷捎点年货!”
英杰依然笑着,“你老放心,我早就预备好了。”
正文 三十六回光腚孩重温老屋;白蝴蝶初登古宅二
德旺住的这间屋子,从来没有这么热乎过,为了等着老何进门就下饺子,大灶始终没有断火。煮上饺子,水蒸气更是充满房间,炕上只有老何跟德旺对饮,赖五个儿矮,跪在二人中间负责斟酒。不一会儿,浑身的寒气全都驱散干净了,何太厚放下酒盅,两只大手抹抹脸,“跟老哥喝酒,这个酒喝的就是痛快!”
德旺充满歉意的,“哎呀,快别说啦!大过年的,连个下酒的菜都没有,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何太厚夹起饺子,好像舍不得一下子放进嘴里,“挺好,这叫饺子就酒越吃越有!”
见老何高兴,德旺开了话匣子:“太平年间这素馅儿饺子可讲究了,豆腐干、酱豆腐、芝麻酱、豆芽菜、红粉皮儿,再垛上几刀白菜,点上香油,比肉馅儿还香。现在可好,一兜白菜帮子。”
小德子不知深浅的插话:“就这个,一个村也没有几家包得起。”
何太厚夹饺子的筷子停住不动了,德旺瞪了小德子一眼,“你总怕当哑巴让人卖了。”
白蝴蝶端来一碗饺子汤,放在赖五面前,“这孩子多清秀,一看就是个贵人,饺子没吃够,饺子汤管够。这孩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德旺见老何发愣,赶紧岔开话题:“这孩子兴许跟你有缘分,要不怎么一下子,都聚到我跟前来了!”
何太厚最终没吃那个饺子,打断德旺的话头,“来,把杯里的酒干了。”
德旺与何太厚碰杯,总觉得内心有些歉疚。还好,这时候,小二德子、小三德子用衣襟兜着花生、大枣进来倒在炕席上。
德旺欣喜的问:“哪儿讨换来的,真能给师父救驾。”
李三、赵老疙瘩叼着烟袋进来了。今天亏了赵老疙瘩迎出去十多里地,要不,李三恐怕都没劲头把冰排子撑回来。赵老疙瘩在院子里就搭上话:“还问哪儿来的,人家何先生到咱这儿过年,连个下酒的菜都拿不出来,把人寒碜死!”
德旺见到两个接老何的功臣到了,下炕迎接,“炕上热乎,快上炕坐着。我说屋里的,再添把柴禾!咦,小德子,你师娘呢?”
小德子挤进屋来,“师娘给那间屋子烧炕去了,说是给何先生和赖五兄弟暖乎身子,等睡一觉起来再接着跟你老说话。”
何太厚冲小德子使了个眼神:“别在这儿麻烦了,在这儿歇着,你师父也不安生。再说你师父是个长辈,一会儿人来人往,我也睡不塌实。我看干脆带着赖五到老屋去住。赖五,你怕进那座凶宅吗?”
赖五跳下炕来,拉着小德子,“去自个家睡觉有嘛害怕的,小德子叔,咱俩先过去把炕烧热了。”
德旺说:“那也好,从咱院子里多抱点柴禾过去,那院的柴禾又糠又潮,不好引火也不搪时候。让你何大叔,再跟李三、赵老疙瘩喝口酒说说话。”在他看来,能够跟何太厚喝口酒、说说话是件体面事,对于李三、赵老疙瘩就是最高奖赏了。
小德子留在煎饼秃家,一直到天亮也没有回去。这个屋子这么多年也没烧过炕,已经冻透了。可是,老何跟赖五也实在累乏了,倒下就打开了呼噜。小德子不断地往灶堂里填着柴火,煎饼秃的房子当初垒的是砖炕,容易冷也容易热,爷俩躺下不大工夫就烧透了。
慢慢天亮了,小德子摸摸炕席,热得简直可以摊煎饼了,赖五这小子甚至把被子都蹬开了,这才捡块转头挡住灶口。小德子撂下里外屋的门帘,轻轻关严外间屋的两扇门,拿扫帚把满院子里的积雪扫干净,深吸一口气开始打拳。
小德子打得是迷踪拳,迷踪拳并不是一套拳法,准确的说应该叫迷踪艺。据师父德旺说,迷踪艺是一个派系,是小南河的霍元甲综合家传武功跟各派武功的精华自己独创的。全部套路含着兵器和拳术两大块。迷踪艺里面的拳术,叫七十二式练手拳,施展开来出神入化,变幻莫测,让人无从下手。据说,霍元甲二十多岁的时候,当时有河南杜姓高手跟他爹切磋武艺,结果他爹输了。当时他的大伯准备继续过招,不料霍元甲突然出来比划上了,最终就是以迷踪拳,打败了那位杜姓高手。霍元甲的武艺因不入流派,江湖上本无大的名声,不知何故,过了许多年以后,被香港的艺人弄到电影里面、电视里面,一下子名声大燥。可是那里面比划的却净是自编自造的花架子,名称也改为迷宗拳,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了。
德旺给徒弟们传授的就是这套七十二式,不过,四个徒弟只有小德子肯下功夫练。其他三个嫌这套拳路太复杂,他们更崇尚一招致胜,喜欢干脆麻利快的。
小德子练着拳,从院中可以看到村民们虽然穷困,仍然遵循着习俗,在新春第一天早早出门互相作揖、互相祝福。
煎饼秃家的青砖房屋顶,烟囱里依然冒着袅袅白烟,这是灶口堵着砖头余火慢慢燃烧的缘故。小德子练得身上发烫,脱光衣服赤裸上身操拳,练得浑身腾腾冒热气。从他目光中,可以感到他两眼透着警戒的神色,他见村中行人已绝,收势息拳,拎起搭在树杈上的上衣回到屋里。
何太厚爬在炕沿上叼着早烟袋,大口大口地吐着烟,显然他醒了多时了。
小德子进屋后,给赖五掖了掖被子,拿了个马扎坐在何太厚跟前问道:“如果情况真像你老分析的那样,咱们该怎么办呢?”显然,老何睡觉前跟小德子谈到很晚,谈的都是只有他俩能谈的事情。
何太厚磕掉烟灰,“将计就计,利用这个线索摸清敌人的阴谋。小鬼子没几天蹦达了,时机一旦成熟,先清算李元文的罪恶。”
赖五猛地翻身坐起,“杀掉这个卖国贼,给我爹报仇。”
小德子按着他的脑袋,让他躺下,“别冻着,老老实实躺着,听我跟何大叔说话。我看,过几天我把赖五送回去,眼下就可以找机会把他干了。”
何太厚严肃起来,“怎么你也跟个孩子似的,要是一下子把他干了,你还送赖五回去有什么意义?花筱翠说,她有办法跑出来,说明吴家大院还有能争取的人。这条线的情况没有摸清楚,杀了李元文,就等于掐断了线索。”
赖五还是插话:“那就先抓来,问清了再杀他。”
何太厚扭脸问他:“他要是知道,反正都是一个死,他还能说实话吗?”
赖五又急了,“我就不明白,一到了给我爹报仇的节骨眼上,你们总是左挡右拦,留着李元文要活口,留着花筱翠给我当妈,我爹不就白死了吗?”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犟,小德子教训他:“你这孩子怎么说来劲儿就来劲儿呢,这不是正合计着报仇的事嘛?李元文给日本人当汉奸,祸害了那么多中国人,就给你一个人报仇哇!报仇是大家伙的事,不能谁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再说你还小,想事不周全,这不,连我和德旺爷,有事都找何大叔讨教吗?躺好了,听何大叔说话。”
何太厚进一步开导赖五:“孩子,你知道为嘛大叔跟你小德子叔合计事,让你听着,背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