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案演风雷-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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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一身轻。德旺钢打铁铸,玩儿这一手则是硬碰硬,那中幡反踢出去没有造型都不叫功夫,直到小德子也用反抄水接过中幡,德旺始终锦鸡独立脚心贴着后脑海。须知,此是的德旺已经是四十大几的老爷们,不是软骨头软肉的小孩子。如此卖命固然说明他的功夫确实了得,更多的是有鼓劲头支撑他,为了乡亲们免除那两成租子,必须在庙会上拔分,必须舍得玩儿悬儿卖命。
叫好声一阵高似一阵,德旺和他的徒儿们耍得也就愈发的高潮迭起。
古宅的高大宅墙外,便是独流镇唯一条宽敞的街道。遇到关乎民生大计的事去古宅打理讨教,平时买个针头线脑置办家当,逢年过节赶集看热闹,村里人不说上独流镇而说是上街。所以独流镇俗称又叫独流街。此时的独流街真叫闹翻天了,做小买卖的比戏台上吆喝的还热闹。挨着古宅大门口依次排列着各类小贩,摊前均挑挂着一块桐油木牌。上面写着经营者的字号,类似经营执照,没这块牌牌是没资格摆在高墙根下的。由远到近分别是:铁匠黑、马蹄王、小王麻子菜刀、王麻子刀剪、玉麻子弯镰、罗家筛子、柳家耙子;再后是卖吃食的:嘎巴张、火烧李、舒记焖鱼、钱记烩饼、高记饸饹、白记抻条面、孙记豌豆黄、豆茛田、果子王,紧接着古宅大门,独此一家——煎饼秃。好像不是一类营生,却都是独流镇的知名品牌,煎饼秃占据显要位置,只能用天意解释,他实在没资格名列榜首。
煎饼秃脑袋瓜子油光瓦亮,确是和他的营生名副其实。到这时才给那外来汉子一个称呼,写家子确实出于无奈,只能等这么一个机会。有了名字就容易说话了,他的买卖也算名正言顺了。他磨着豆子搅着糊糊,脸上似乎喜色无多。光腚孩拉着风箱,嘴里含着竹笛呜呜响,很有几分新意,那年头买卖家配音响,至少在独流街尚属首创,因此十分乍眼。
花筱翠头扎方巾摊着煎饼,卷着果子、大葱,还应酬着顾客。她忙出了汗,却是不见疲惫与愁容。与煎饼摊相对称,大门的另一端,搭着粥棚。上面贴着一张黄纸条“古宅善举舍粥三天”,一队破衣烂衫的人顶盆举碗的领粥。李元文监视着粥棚,根据长幼舍多舍少。古典站在高台阶上,看着穷人们向他道恩谢赏,十分得意。老刘头在旁边端着一小笸箩铜钱侍候。古典见到衣衫不整的,便示意扔过去三两铜钱,换回几个响头。 一个叫街的中年汉子,用整块青砖拍击着前胸,跪行到门前,“古大善人,救救俺娘吧!”见引起了古老爷注意,愈发一声紧似一声用力地咣咣拍着胸。古典望望老刘头,“都赏给他!” 老刘头连笸箩一同扔过去,“给你娘买药去吧!”古典掏出手帕拭泪,转身进了院子,善人的情感都是脆弱的,不忍心目睹过分凄惨的图景。老刘头随后虚掩上大门,跟了进去。李元文见老爷进宅,整整衣衫朝煎饼摊走去。
古夫人罗氏正陪着王爷和二位贝勒玩牌,罗氏面前已经钱币如塔,古典满面笑容地进入客厅。罗氏大叫“和了”,将牌摊倒。古典赶紧说:“得了,再玩。王爷连回家的盘缠也搭上去了。”王爷扁着公鸭嗓子,仰在椅子背上叹息道:“唉,古善人行善,连老天爷都助着,甭想赢他一个蹦子儿。不玩儿这费脑筋的了玩咱拿手的!”丫鬟递来手巾,撤掉牌局。罗氏说:“你们老爷儿们玩吧。” 丫鬟扶起古夫人出客厅。古典坐下,老刘头上茶。古典关照地问:“吃了几样独流镇的拿手小吃,王爷觉得怎么样?” 王爷满意地说:“小酥鱼挺对我的牙口,连鱼刺儿都跟面条似的,还行。”古典卖起关子:“还有新鲜的侍候着你老呢。” 二位贝勒来了精神,“上啊,别留一手啊,古老爷!”古典得意洋洋的,“这是小打小闹,为了让爷几个给咱独流镇扬扬名,把你老的难题先亮出来,我好让厨子侍候着。”王爷坐直了身子,“先甭忙,我这题不难,家常饭。你把新鲜的弄来,品品是那意思,再亮我的底牌。”古典朝外喊:“把管家叫来。”
煎饼秃从来没有见过像独流庙会这种山呼海啸般的阵势,一边兴奋地搅着糊糊,一边跟李元文说着感激不尽的话:“至死也忘不了大管家的大恩大德,真是忘不了,忘不了哇!” 花筱翠庆幸自己因祸得福获得新的生活,所有的不幸全都抛到爪哇国去了,一门心思只有眼下的生意。听乡亲们说,能够到独流街庙会上摆摊儿,那是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的大事。须有浑身的能耐跟古老爷的根基,才能够拿着口袋上庙会装银子去。祖祖辈辈住在这里的买卖人,许多人论辈子遇不上这么美的差事,初来乍到就有这等好事分明是造化。花筱翠知道这机会的珍贵,决心在庙会上露一手。见李元文眯着眼看自己,立即手脚麻利地卷起一套煎饼果子,“大管家快尝尝这套新鲜的。”李元文在这个俊女人面前,极力模仿古老爷的作派,以凸现自己不俗的身份。他看看光腚孩,软声软调的说:“我忙着呢,给宝贝儿子吃吧!”光腚孩不懂事,伸手把那套煎饼果子抢了过去。花筱翠嗔着脸嘿唬:“真没规矩,饿死鬼托生的!”光腚孩怯生生的将煎饼果子放到风箱上了。
老刘头用托盘托着十来个鸡蛋和几个小瓷碟从院里出来了,小瓷碟里分别盛着葱花、面酱、芝麻盐儿。老刘头凑到李元文跟前,“大管家,老爷传话了!”李元文朗声应道:“回话,这就得。” 说罢,示意煎饼秃接过托盘,“赶紧给我麻利着!”
正文 第六回 光腚孩智解难题;日浪人触犯众怒上
李元文一声令下,煎饼秃顿时进入紧张状态,接过托盘扭身冲旁边的果子王吆喝:“劳你老大驾了!”果子王当即高声应道:“早备着哪”说着,将几块面剂子“啪啪啪”使劲摔在案板上。用擀面棍将剂子擀得纸薄,提起来一抖冷整个儿半透明,在油面上遛了遛放进滚开的油锅里,只翻一次便整个儿薄脆金黄。下铁钩子慢慢勾出来放在油锅的铁蓖子上控着油,这厢花筱翠已然将煎饼摊好了,随即摊上鸡蛋、撒葱花、撒芝麻盐儿,头也不抬地招呼着:“快!”煎饼秃取来一张亮黄的果篦放在煎饼上。花筱翠蹭油、抹酱、眨眼间几套改良的煎饼果子得啦。放入托盘,两手举给李大管家。
李元文看着花筱翠一双灵巧的小手,进而视线扫荡到花筱翠那张生动的脸上,那张脸红扑扑的恰似骄阳当空照,又像绸子彩旗呼啦啦飘,说是蒲公英迎风张开满天伞,恍惚惚,又分明是荷花露出白洋淀。瞧那荷花醒来顶着晨露,露珠儿亮晶晶赛珍珠。其实嘛也不是,李元文李大管家你老看花眼了,那不是什么珍珠露水滴,花筱翠忙活的额头淌下的汗!也难怪,汗珠却也恰似露珠,亮晶晶顺着脖颈慢慢滚动,滚着滚着化成溪流汨汨流入衣领内……。李元文下意识的掏出手帕,遗憾的是手帕攥在手心还没有递过去,花筱翠轻声一唤把他从幻觉中唤醒了,“全齐了,大管家!”
李元文猛地一愣,魂魄儿回归故里。他看了看煎饼秃,没谁注意他的神情变化,忙掖好手帕接过托盘。思维的惯性促使他似乎想说句感谢的话,突然意识到与自己的身份不妥贴,犹豫了片刻终于什么也没说,魂不守舍的接过托盘赶紧进了院子。
托盘放在桌子上。王爷爷仨凑前闻了闻,表情夸张的同时惊叫起来:“味正,有点意思!”
古典不动声色捻着短须,李元文更是难忍喜色在一旁啧着嘴,“天津卫踅不来的独一份,老爷儿几个赏脸请吧!”
王爷尝了尝经花筱翠改良的煎饼果子,巴叽着嘴擦着手,“不错,比天津卫南市的地道多了。慈禧老佛爷要是在世,准保把你宣到御膳房里当差。” 李元文心里一乐,心想今天这套煎饼果子,摊成嘛样都不会落包涵。那么好的佐料,甭说花筱翠洒在精绿豆面的煎饼上,拿块高粱面的饽饽沾着吃,也不会孬。再说,天津卫南市的煎饼果子嘛味,王爷不可能知道。王爷再落魄,也不至于跑到南市摊上摊套煎饼果子吃。见王爷夸奖,李元文急忙单腿跪下答谢:“小的就等着王爷举荐了,有那好日子,给我们老爷脸上也贴金,小的祖坟也冒烟儿闪亮儿不是?”王爷哈哈大笑,“就冲你小子这张薄片子嘴,你们老爷早晚得沾了你的光。”李元文仍然低着头回话:“小的可没那造化,能侍候老爷就是小的福份了。星星跟着月亮走,老爷是月亮小的八辈子也成不了星星,顶大的亮也不过萤火虫的屁股,照亮自个照不亮别人。”
这种场合古典放开了让李元文贫嘴刮舌,无非把王爷哄乐了。开局很顺当也都很满意,古典便说正格的了:“王爷,冒戏全唱完了,亮你老的底牌吧。”底牌就是考古典实际考厨子的考题,王爷轻描淡写地说:“好吃不过饺子,猪肉三鲜就成。”古典迟疑了一下,这叫嘛题目?尽管不知葫芦里装的嘛药,也得支唤起来:“传,三鲜饺子。给我挨个捏出花样儿来!” 李元文赶紧起身,“是喽!”说着转身就要出去。王爷高深莫测的又发话了,“慢,用不着花里胡哨的,有个韭菜味就成。”古典知道这才正式发难,小心请教道:“王爷,这是怎么个讲究?”王爷摆出挑战的架势:“当然有个讲究,谁都知道三鲜加上韭菜,味窜。可这日子口的韭菜,吃到肚子里烧心。故尔,咱今天只吃韭菜味不要韭菜叶,干脆说吧,一星韭菜末也不能有。”说罢仰在椅子上,觑视着古典。
古典顿时面呈难色,越咂磨越觉得这题目实在刁钻。
古典的神情传染了李元文,李元文也跟着呲牙咧嘴。王爷见状得意万分,眯缝着老砂眼激火,“古老爷要是为难,咱就改章程。”大贝勒英杰配合老爷子煽风:“独流镇能人荟萃,这么简单的家常饭能难倒古老爷?”小贝勒英豪更损,说出话来冒阴水,“赏厨子的包银咱先搁下,省得坠裤腰带。”将两卷红纸包银放在条案上的钟表前。古典的脸面挂不住了,冲李元文吹胡子瞪眼,“还不张罗去!”李元文吓得转身跑出客厅。古典终究是久经沙场的人物,待李元文退下,不动声色地亲自给爷儿仨斟茶。王爷紧逼不舍,“到晌午钟打12点,饺子端不上来,我可是拔腿就走人。往后你古老爷可就没有夸口的份了。”古典咬着后槽牙说着硬话,“到点,要是吃不上……”王爷截住了问:“该当怎样?”古典在客厅里转开了圈,看看钟表已经11点钟,再看看包银,看看墙上的镇宅宝剑,看看扣在帽筒上的官帽,古典斩钉截铁地说:“我认罚!到点吃不上你老点的饺子,顶子上的这颗珠子,你老卸走当玻璃球弹着玩去。”王爷说:“就这么定了!”二位贝勒跟着敲诈:“我们二位哪?”古典暗藏杀机地说:“瞧见了吗?墙上那口祖传的镇宅宝剑,就是你们哥俩的啦!”
李元文一五一十把王爷的题目一说,厨子当时傻眼了,连变戏法的招都想到了,也没办法包出没有韭菜却带韭菜味的饺子,急得只会挠头皮了,“这不叫蹩死牛吗?”帮厨们更是你看我我看你,瞪眼干着急。要不怎么叫大人物呢,到了这裉节上,李元文反而冷静下来了,“不管怎么着也得先和面、剁肉馅,我再想想辙去!”布置完厨房,小跑着从后院又回到前院。窥视了一下客厅,王爷跟二位贝勒都仰在椅子背上眯糊眼养神,古典绕着八仙桌子转圈,气氛煞是紧张。老哥儿们请客吃饭本来表示相好,是件客气事乐呵事,如此怀着深仇大恨似的吃法,真是天下少有人间难找,年年如此杀气腾腾顿顿都像鸿门宴。李元文愣愣神,知道在院里愣着只有等死,一拍脑壳冲出大门找辙。
李元文走后,帮厨们赶紧照吩咐有的洗韭菜、有的剁肉馅、有的和面、有的包着大青虾、有的打鸡蛋,有的烧着开水,一切都完了,又都把目光集中在厨子身上。厨子还是没招儿,两手抱着脑袋一个劲往墙上撞,“栽了,这下算栽到家了!” 锅里的开水翻滚着,整个厨房鸦雀无声,一个个就跟等着下油锅似的。
客厅里,四大位还是谁也不理谁,古典望望门外,门外空无一人。看看钟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他不能离开客厅,离开客厅等于承认失败,他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大管家李元文身上了。
李元文出了大门,一眼盯住了花筱翠和煎饼秃。近前把老王爷出的难题也一五一十讲了一遍,然后近似恳求地说:“你们公母俩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帮着想想辙吧,这一关过不去,我的饭碗砸了事小,咱们独流镇栽面子事情就大了。”二人停下手中的活计,绞尽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