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诱惑-第14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儒文绝笔
以下是儒文临终前所留绝命诗二首:
其一
南天仗剑血盈河,
孤岛飘零自为摩。
一世三生原有命,
百战九死岂非魔?
潦倒应拟海外醉,
赎罪不妨青灯卧。
夜来游魂骑鹤去,
徘徊故土逐逝波。
其二
凄然梅韵性自贞,
文儒无端堕寰尘。
直向汤镬求避热,
又从苦海去翻身。
功名傀儡场中物,
妻儿空屋泪里人。
但留亲情难报答,
九泉同穴慰平生。
儒文这临终遗嘱、遗诗展读完毕。家人、亲友皆觉这财物分配尚属公平。唯姚姨对儒文念念不忘韵贞之情甚感不快,但故人已去也属无可奈何的事。
只是在场国府高官们面面相觑,想这谭儒文乃党国一代名将,
何以出此消极之言。似对投身先总裁蒋公之国民**存有后悔之意呢,不满之词,溢于言表。不过人已死去,也是没什么办法了。
此遗嘱、遗诗嘱令不得见报宣传。
次日“国防部”发表文告:
“国防部”战略顾问陆军一级中将谭儒文,少投军旅,屡建殊勋。茅峰血战,中外闻名;皖南靖逆,执殳前驱。镇抚金门,勇冠三军。遂以英特之才,上膺干城之选,自此肱股军机,下赞羽翼国防。
出掌台北警备,入参国务庙议。及至长缨系敌,所向披靡,无不胜算。谭中将儒文公忠沉毅,自奉至俭,律己甚严,为国人所慕,为天下楷模。晚年皈依佛门,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于社会福利、公共事业多有贡献。殷期寿康有为,再展余热,以主义统一中国,以道德重振人心。忽闻殂谢,轸悼良深。谭中将晚年归隐林泉,功德高深,遗嘱不拟公祭,不靡民财,丧事从简。特请军政次长以上官员登门致祭,以示崇褒。
3天后,谭儒文将军的遗体火化。骨灰分为两份,一份安葬在国府辟置的台北纱帽山墓园。森森松柏之前,白色大理石的屏风前立一黑色大理石墓碑,碑上题名为“陆军中将谭儒文先生之墓”。
大理石屏风镌有国府高官题词:“公忠体国,战功卓著,高风亮节,
垂范后世。”墓碑前是巨大的大理石棺椁,谭将军无奈地被安葬在这块他所厌弃的土地上,他不愿对他的死再打上政治的烙印,无奈的是政治始终伴随着他的一生,他已成了党国“反共”、“抗日”的政治典范。典范的形象是不容改变的。
台北这几天的党办报纸辟出专版,再次介绍谭将军反共抗日的英雄事迹,并特地设置专栏,刊登谭将军的文稿、讲话,那些充满政治词汇的文章显然是出自当年战略顾问室的秘书之手。儒文将军在去世后,再次被党国**了一次。
另一份骨灰将由张丽姗女士秘密携至大陆,按将军的遗嘱安葬在他的家乡皖省的J县,将最终与梅韵贞合葬。
194
谭冠老厅长这几天沉浸在喜悲交集的状态之中。总的来讲是喜事在情感的天平上所占的份量要大一点。那是因为他从来自美国厉害利斯市的越洋电话中获悉,自己正式被授予厉害利斯大编辑奖,他当然清楚,那是张丽姗在母校积极活动的结果。
他可以想像到,张丽姗那娇小玲珑充满活力的身影来往穿梭于厉害利斯大学的大编辑奖评委会评委之间。她不时地用脉脉含情的美目看着一个个评委,不厌其烦地介绍着谭冠先生在中国A
省出版界的辉煌业绩,不时地掏出那些看上去不甚起眼,然而也价值并不菲薄的小小纪念品。比如那种镶着几十颗钻石的白金{文!}爱心社胸针,看上去模样{人!}差不了多少,其实质地{书!}是大不相同的。给评委会主{屋!}任马斯洛教授的21颗钻石全是天然南非钻,是钻石之乡金伯利市出产的,其中最大的一颗达30.9克拉,无色透明,光洁度极佳,打磨成120个平面棱角。再由数十粒18.9克拉的小钻石组成的图案,使马斯洛教授看得眼花缭乱。他感觉到这个小小礼物的贵重,而这人情是必须偿还的,况且这物质联结的情谊中还渗透着多年情感投入在内。而给其他评委的显然是荷兰宝石加工厂出产的人工钻石。这些费用其实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那只是通过邬历之手转让我A省的出版资源捞来的,这种不等值的回报,她还是合算的。
也可以想像得到,那个留着满嘴大胡子、一头银发、长着猫一样眼睛的马斯洛教授,世界级的著名出版学教授一定会亲昵地拍着张丽姗丰满的臀部,给她一个亲切的微笑说:“放心,亲爱的小宝贝,我会尽力去办。如果办成了,你会怎样报答我呢?”
张丽姗小姐回报她一个甜甜的媚笑说:“瞧你那样,晚上你去我那儿,会让你满意得吃不消的。”于是马斯洛教授给她一个长长的热吻,挟着他的公文包走出他的办公室,沿着学校的林荫道,走进那座爬满绿色植物的古典建筑。
马斯洛教授器宇轩昂地钻进了那间神秘的房间,那里有来自世界各国的21名评委在等待着他前来主持评选仪式。那些来自其他国家,有的甚至是亚、非小国,穷国的评委,他根本不屑一顾,
因为科索沃危机我美利坚合众国率北约军团已打出了威风,就像我美国有一位**旺盛得无处发泄,飞到欧洲小国去甩导弹的克林顿总统一样,我马斯洛就是这厉害利斯大奖评委会的克林顿。
既是克林顿就要说一不二。
厉害利斯大学出版学院的小会议厅里面,摆放着林肯时代的巴洛克式家具和大理石雕像。当那座华盛顿时代的自鸣钟敲响9
下时,评委们夹着几乎一式一样的公文包,装着各国报来的评审材料鱼贯而入,他们将对预选名单进行反复筛选,从中挑选出6~7
名大奖候选人,然后进行秘密投票。这票是投在一个雕制精美的中世纪桃木票箱内。投票结束后,他们会到厉害利斯市最好的餐厅撮上一顿精美丰盛的中餐。下午一时再回到那个小会议室开启票箱,得票最多者为当年度厉害利斯大奖获得者。获奖者还将得到一张制作考究的证书和一座纯金的金牛雕像,这牛立在一本打开的书上,像是一只在出版园地辛勤耕耘的牛。
谭冠已仿佛看到了马斯洛教授笑吟吟地把这座金色肥牛奖杯递到了张丽姗手中。他笑了。
当他接到张丽姗从厉害利斯市打来的越洋电话后,就一直沉浸在喜悦中。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开了,这一会儿功夫,他已接到了好几个向他祝贺的电话。这不时响起的电话铃声,使他忘记了张丽姗报告的另一个不幸的消息,他的父亲谭儒文在台北草山的别墅内病危。凭心而论,他对这个远在孤岛上的老爷子并没有多少感情,死就死了吧,人固有一死,此等忘恩负义之辈,徒作清高之言的伪君子,对家庭妻儿一点情义都没有的人,
有这样的归宿也算可以了。他回到大陆又有什么意义呢,还是客死他乡的好。只是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会受不了的。
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信念,倾刻就会因为那孤岛上烛光的熄灭而彻底地绝望。她生命的光芒倾刻之间,也会光消芒殒,命归黄泉的,
这全是那些台湾飞鸿造的孽。因此,他嘱咐家人对谭儒文病危的消息严格保密,不能让梅老太太知道。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听筒里响来了崔牛牛爽朗的笑声:“热烈地祝贺你啊!老厅长,祝贺你获得国际出版界最高奖厉害利斯大编辑奖。我们晚上聚一聚怎么样?”
谭冠脸上浮着得意的微笑,嘴上却谦虚地说:“我那是瞎猫碰到死老鼠。这厉害利斯奖,还不就那么回事,美国人嘛,办事很随意的,发着玩玩的,不必当真,没什么好庆贺的。我这个人淡泊名利,对获不获这个奖是无所谓的。你们不要太张扬,也不要搞什么庆贺仪式。”
“哎,怎么能无所谓呢,一定要庆贺庆贺,顺便商讨商讨发行集团的事,工作晚餐嘛。我请你吃肥牛火锅,我已安排好了,全是自己人。这样吧,晚上6点肥牛火锅城见。你一定要去。”崔牛牛肯定地说。
谭冠这回笑着答应了。他心想,这崔牛牛蛮会做人呢。
195
晚上5点30分,崔牛牛总经理的红牛牌轿车准时出现在谭冠老厅长的宿舍楼下。谭冠老厅长穿着长呢子大衣,戴着鸭舌帽,围着围巾,春风满面地下楼,高高兴兴地去参加崔牛牛专门为他准备的这次聚餐会。
离开家之前,他走进了母亲的房间。
梅韵贞老太太安详地躺在病榻上,她的双目已完全失明,惟有心中那团如火般的希望还在燃烧着,发出一丝微光。房间内温暖如春,空调的暖气打得很足。老太大脸上毫无表情,没有悲哀,没有痛苦,她用瘦骨伶仃的手摩娑着那块她不知摩娑了多少遍的冰冷砚石。
谭冠心中隐隐生出许多伤感。老太太一生生活在虚幻的假像中,早年这狗日的父亲热衷功名,奔波于战场和官场之间,无暇顾及家事。梅园**一番后,一去8年无音信。刚刚成立了家庭,又秉老蒋之意去了台湾,在那边娶妻生子,梅老太大枉担了一个原配夫人的空名,饱受孤寂煎熬。害得我谭冠也因家庭出身不好,而影响进步。她终其一生生活在虚情假意之中,连眼底这块砚石也是假的,真的那一块已为自己的儿子谭仲平拍卖成了买轿车的钱了。
这个美丽的梦幻是不能戳破的,人是要有所寄托的,无所寄托灵魂便失去了依靠,那怕是一种虚假的幻影也不能戳破,戳破这幻影无疑是谋杀了自己善良的母亲,人是需要自欺,也需要欺人的。远在台湾的那个老爷子病危的消息不能告诉她,否则她真的要痛苦得晕过去。
他轻轻地走到母亲身边,向她告别。为她拽好被角,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对着她的耳朵说:“妈妈,我晚上出去有点事,祝您晚安!”
老太太慈祥地点点头,意思是“你忙你的,我没有什么事的。”
然后,她仍然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她是不信佛的,但是当她在尘世中的一切梦想都归于破灭后,表现出了某种超然物外的洒脱,
长久地躺在病床上观日出日落,看门开门关,儿子由官场到家庭,
又由家庭到官场就和过去谭儒文一样。而且儿子这个正厅级职务也并不亚于儒文的中将师长呢,着实不易啊。后来眼睛是看不见了,但她仍可以用心去体验,使她能够用超常的冷静去观察这个世界,思考这个世界。众生薄德少福,物欲横流,金钱至上,手握权柄,目及繁华,却使心灵变得格外荒芜了。这都是后辈们的事呀。
而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不经历过一定的人生体验是不会大彻大悟的。地何尝不知道她手中抚摸的这块石头不是一块赝品砚台呢?其实真真假假已经无所渭了,重要的是她珍视,心灵中珍藏的这一片青春的美丽,这是一个烛光洞照的小世界,躲进这个小世界中她感到了温暖。
她想到了自己家乡的茅峰寺。青年时代只是去感受那方佛教世界的新奇,香火缭绕,木鱼钟磬声中虔诚礼佛的僧人,那份真挚是潜藏在心头的一片信仰,一片光明的极乐世界,尽管世界饱受战火的磨难,百姓在战乱中受着煎熬,将士在血战中壮烈捐躯。善男信女们在佛的祥光世界中忍受着痛苦和寻求着精神的解脱,佛之功德无量昵。佛殿后来毁于战火,茅峰寺的主持明光大法师不顾谭儒文的劝阻,坚持与寺庙共存亡。当所有僧人撤出寺院后,他安详地盘膝坐在香草编织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词,等待着灾难的来临。他的神态那样的高贵而庄重,使儒文将军热泪满面地向他行了一个军礼后,去了他的地下掩体之中。明光大法师在口军炸弹的爆裂声中完成了自己的涅槃。法师心中有着神圣的佛,佛在法师的心中。
如今这观音菩萨也在她的心中,她不知多少次念叨着:“菩萨保佑我的儒文。”
一次,仲平问她:“奶奶,您这样念叨管用吗?”
她笑着说:“你媳妇出差,你要祝她一路平安,你说这句活时,
对她孤寂的旅程管用吗?”
仲平摇摇头走了。他没有感悟,其实这只是人心中的一座航标,一种对生命的体验,一种人生的襟怀,处世的态度,是对生命的一种真诚。有了这份真诚,才有了人间的温暖,才有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
儿子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楼下的小轿车喇叭响了几声,载着儿子走了,儿子心中的佛是权力,在权力祥光笼罩下的金钱和威势,其中支撑着的是某种顽强超常的功利之心。可惜这功利之心堕落于某种永不熄灭的欲望之火,这欲望之火,恐怕会最终毁灭了儿子呀。她在这严冬黄昏的暮霭中呆呆地想着。
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