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天劫-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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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将军府邸在夜色里空荡荡的。
仆从们早已睡去,偶尔会有夜巡的侍卫在廊道上走过。微弱的灯火在夜风中忽明忽灭,仿若渴睡人的眼。
桑珏一个人坐在屋顶上,仰望着苍穹之上的点点星辰。微凉的风、寂静的夜,心绪也格外寂凉。
她想念桑珠,想念那一抹温婉的笑容,想念那双从小牵着她的温柔双手,想念那个最懂她的人。
当桑珠从她的身边离开,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痛和自责。即便是她的父母,也未曾见到她脸上的悲哀。
她是“桑缈”,是众人皆知的狻猊将军,是生性冷漠的少年。“他”不该在人前表现出懦弱,再痛也要面不改色地昂起头。
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勇敢,却未想到有一天形单影只会如此寂寞!
夜露微凉,风中隐隐渗出丝丝寒意。
猛然收回飘远的思绪,她起身跃下屋顶,缓步迈入屋内,轻轻关上门,挥灭了桌上的烛火。
片刻之后,对面院落里那一抹沉默陪伴的灯火,终于安然熄灭。
黑夜没有了缝隙,唯有风无声无息地飘荡。
一室的黑暗中,“霜月”柄端的月光石隐约流转着微弱的银芒,透着冰冷的寒气。
漫长的寂静之后,夜色中终于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如猫般轻浅的脚步悄无声息地自四周而来。
屏息坐在床沿,桑珏清冷沉凝的目光渐渐腾起杀气。
夜风自窗外掠过,激起树叶的沙沙声,随后是异常的寂静。
铮的一声,“霜月”倏然出鞘划过一道银色的光影掠向半掩的窗口。夜色中传来一声还未来得及出口的呜咽,便见一抹人影颓然自窗外倒下。
同时,黑影破门而入,空气里杀气陡增。
桑珏一惊,翻身跃出窗外。身后寒芒随之袭来,她就地滚了一圈,倏地跃起挥刀迎向扑杀而来的黑衣人。
铁器碰撞激出阵阵火花,映照出黑衣人头上的面具犹如厉鬼狰狞。
“呵!”她忽然冷笑出声,手中“霜月”疾如闪电掠过黑衣人的面门。
瞬间,血腥气息在夜风中散开,黑衣人脸上狰狞的面具裂开了一道血痕。
回身抹了抹刀刃上的残血,桑珏抬眸望向屋顶上的黑暗处嘲讽道:“桑某好大的面子,要劳烦‘鬼士’来动手!”
话音一落,屋顶缓缓浮现三道鬼面黑影。
鬼士——赏金杀手,皆以鬼面示人,行事隐秘,手段狠毒,以重金受雇于人,极少失手。赏金轻则黄金千两,重则价值连城,普天之下能请得动鬼士杀手的必定非富则贵。
“哪位金主这么阔气,看上桑某的脑袋?”她冷笑,将一张带血的鬼面掷向屋顶。
黑暗中,一枚暗器疾射而出,将那张鬼面在半空击成碎片。
“我等只管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三道鬼影倏然掠下屋顶。
月影寒芒乍起,数枚暗器与刀刃碰撞发出森寒刺耳的脆响。不过眨眼之间,那一抹立在院中央的瘦削身影突然消失无踪。
“人呢?”三名鬼士错愕地怔在原地。
夜,出奇的静,风中弥散着死亡的气息。
忽地,似有水珠滴落的声响从黑暗中传来。三名鬼士迅速聚拢,同时望向院落里的那株青柏。水珠滴落的轻微声响依稀可闻,夹杂着丝丝血腥之气飘散在空气中。
“在树上!”一名鬼士突然提剑而起,朝着树梢上的某一处疾刺而去。
暗器疾发之声蓦然划破空气。
沉闷的惨叫突起,两名鬼士骇然看向树干之上痛苦挣扎的同伴。一枚长镖不偏不倚贯穿了那名鬼士的喉咙,将他生生地钉在树干之上,汩汩的血流之声自喉间发出,在寂静的夜色中分外惊心。
腥浓的血气扑面而来,熏红了两双杀气腾腾的寒目。
剩下的两名鬼士猛然转头,操起手中寒光森森的长剑扑向不知何时立于他们身后的瘦削身影。
不过片刻之间,三名同伴便相继死在这个看来并不起眼的“少年”手中,令他们不免愤怒、骇然。五名鬼士杀手竟灭不了一个半大的“少年”?
面对两名鬼士杀手凶狠凌厉的进攻,桑珏的身形不见一丝凌乱,沉然挥刀应对,瘦削身影在眼花缭乱的剑影寒芒之中游刃穿梭。
刀剑交锋的铿然声响惊动了府里的巡侍,夜色中阵阵急促的脚步往后院的方向奔来。
匆匆一瞥间,对面院落里的灯火忽然亮了起来。桑珏心下一沉,手中“霜月”蓦然急转刺向侧头望向灯火方向的一名鬼士。
那名鬼士闪身疾退数步,手中欲发的三枚长镖掉落在地。
就这一眨眼的工夫,桑珏的背后出现了一丝空当,再转手挥刀时,勉强挡下了直劈而来的剑势,却避不开迎面而来的凌厉掌风。沉重的一掌击在她的胸口,将她整个人击出数丈之外。
以“霜月”撑地而起,桑珏半蹲在地,胸口一阵气血急涌,顿时喷出一口猩红。
两名鬼士杀手毫不迟疑,双剑合一,身影闪电般移动。
未及喘息,桑珏挺身拔刀,硬生生地接下那力道凶猛的一击。刀剑相抵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将她逼退至墙角。借着惯力,她蓦然侧身蹬上墙角,身体飞跃而起。
待两名鬼士收剑回身再击,桑珏手中的“霜月”弯刀已然化做银月光影劈空而至。
两名鬼士左右仰身闪开,“霜月”刀身的微弱银芒如幽冷的月光擦面而过。眼见“少年”的刀势劈空,两人迅速挺身抓紧时机反击。
然而,任谁也未曾料到,那一击看似已去的刀势竟在刹那间再次回击。
身体落地前的一瞬,桑珏蓦然将未落的刀势猛然收回,凌空旋身反手挥刀……
“啊!”两名鬼士同时惊呼,眼睁睁地看着月影回掠而来。
刷地银芒闪过,夜色中喷涌出两股妖异的红雾。
五十四、皇宫失火
门开的刹那,洛卡莫被眼前所见惊得脸色微白。
庭院中央,那一抹瘦削的身影半身浴血,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喘息,手中的弯刀滴血成线。
“珏儿!”他惊呼一声,疾步向她奔去。
“别过来!”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喝止住洛卡莫急切的脚步。
侍卫长带着众侍卫冲进院门,看到横躺在地的数具尸体,愣了愣,便朝桑珏跪道:“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桑珏瞥了眼对面院落里那一抹脸色苍白的人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对侍卫长说道:“我没事,把这里清理一下就好。”
侍卫长一脸愧色,沉默地跪了一会儿才领命而起。
管家金花披了件单袍匆匆赶来,看到一地血腥顿时面露骇色,倚在院门处掩面欲呕。
洛卡莫走过去将她扶至自己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金花休息了一会儿缓过气来,羞愧地垂首对他说道:“金花只是担心少将军……没想到……给您添麻烦了!”
洛卡莫闻声将目光自对面的院落收回,微微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那麻烦你去准备一桶沐浴的热水来,当做回报好吗?”
金花一愣,脸上微染红晕,连忙点头,“奴婢这就去。”
待侍卫们清理完杀手的尸体相续离开之后,洛卡莫终于疾步朝桑珏走去,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过她握刀的右手,“你受伤了?”
他脸上的急切和担心令她愣了一下。之前不小心被一枚暗器击中右臂,伤口流出的血早已与那两名杀手的血混成一片,若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所有人都未察觉,而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伤而已,死不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想要收回手却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他脸上的关切渐渐显出一丝愠色,“你身上还有多少‘小伤’?”
“我自己清楚。”她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屋子走去。
“接受别人对你的关心就那么难吗?”隐约透着忧伤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什么时候你才愿意卸下蒙在你心上的那张面具?”
桑珏的步伐顿住,沉默了许久,忽然回身看向他道:“这个世上,会有一个更值得你去关心的人,但不是我!”沙哑的声音平淡如水,明白而不留一丝余地地拒绝。
奴仆抬着浴桶缓缓走进院来。金花上前向桑珏行了礼,然后亲自领着奴仆进屋,安置好浴桶,备好更换的干净衣裳之后便退出房间,恭敬地说道:“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少将军可以沐浴更衣了。”
瞥了眼垂首立于一旁的年轻管家,桑珏重又将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洛卡莫,神情依然漠然,只是语气中微微有了一丝温度,“谢谢!”
直到门板合上的声响传来,金花才缓缓抬起头来,一直紧绷拘谨的神情终于缓和。她转头看向身旁俊雅沉默的身影,刚要开口说话,忽地愣住了。
洛卡莫看着合上的门板,唇边挂着一抹异样的笑容。那样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反而令人觉得莫名的悲伤。
“表少爷……”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眼中带着一丝不敢张扬的关切。
“嗯。”洛卡莫看向她,脸上的神情恢复如常,开口对她说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金花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迟迟不愿离去。
“过不多久就该天亮了!”他温和地笑了笑,催促她赶紧回去休息。
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垂首行礼,轻轻说道:“表少爷也早点儿休息吧。”
洛卡莫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去。之后,他回眸看了眼身后紧闭的门扉,幽幽叹息了一声,独自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温水洗去了身上的血渍,却洗不掉渗入空气里的血腥气息。
简单地处理包扎好右臂的伤口后,桑珏换上了洁白柔软的睡袍,然后推开窗子让夜风驱散屋里残留的血腥之气。
血迹斑斑的“霜月”静静地躺在桌上,刀柄处那一抹流转的月光衬得刀身上的血色分外猩红。她伸手抚向刀身,宽大的衣袖不小心碰到刀身上的一抹残血,转眼间袖口处晕开了一朵妖艳的红色。她的手蓦地僵住,怔怔地看着雪白衣袖上的那抹红。
纯净的白是圣洁的,容不得一丝污点。
纯净的白是脆弱的,经不起一丝考验。
那一朵血红,即使褪尽了颜色,也还不了衣袖最初的洁白。
她忽然淡笑起来,索性用整只衣袖去擦拭“霜月”上的斑斑血迹。
一朵朵猩红的花在洁白的衣袖上绽开。红与白的鲜明对比,狰狞的血色竟是那般的妖艳夺目!
许久,直到“霜月”的刀身上再也找不出丝毫污迹,她才心满意足。
桌上的烛火微微跳动着,屋里的光线有些晃动。
将“霜月”放至床头后,桑珏重新换上了常年不变的青色长衫,转身正欲上床,蓦地一阵眩晕袭来。
身体倒落在地的一瞬间,烛火的光亮突然消失,屋内一片漆黑。
地下冰凉的寒气缓解了她头部的眩晕感。睁开眼,一室的黑暗仿若死亡一般,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口的方向,黑暗,依然是无尽的黑暗!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睁着眼倾听黑暗里偶尔传来的毕剥声。
许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惊觉而起,黑暗中额头撞上了桌角,吃痛的刹那,视线陡然清晰。
“将军!”侍卫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一把拿过“霜月”,开门而出。
“宫里出事了!
穹隆银城的夜变成了红色,血一般的红色。
火光自皇宫的方向直冲上天,染红了寂静的夜空。疯狂蔓延的火苗和滚滚浓烟如妖冶的鬼舞者在夜空下狂舞。
哭喊声、惊呼声、奔跑声,一片嘈杂,皇宫如开锅的水一般沸腾。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一桶又一桶的水被泼向被大火吞没的布林院——世子妃候选少女们的居所。
皇宫禁卫披着层层湿透的棉被冲入火海救人。数不清的宫女、侍奴将布林院围住,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来回传递着水桶,不停地将水泼向燃烧的火焰……
正是火势最猛烈时,漫天的黑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只听到惊恐的哭喊声自大火中隐隐传来,却看不清人影。
“快快快,动作快点儿!”内侍总管布隆焦头烂额,全身的衣衫都湿透了,一边揉着被烟熏得不停流泪的眼睛,一边拼命扯着尖细的嗓子催促着宫人运水。
布林院外乱哄哄的,全是提着水桶的人。
忙得晕头转向的布隆一回身,被迎面而来的人影撞个正着,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哪个没长眼的……”他恼怒地骂到一半,猛然看清面前的人,慌忙跪道,“哎哟,奴才不知是世子殿下,该死!该死!”
桐青悒瞥了眼满脸黑烟的布隆,对身后一众禁卫说道:“你们也去帮忙!”
“殿下!”贝叶有些犹豫地看向他,“此刻人多混乱……”
“去帮忙!”清冷的声音又重复一遍,贝叶倏地噤声,然后领着一众禁卫冲进布林院。
看了看四下忙乱的人影,布隆跟在桐青悒身旁低声劝道:“殿下还是回宫去吧,这儿火大烟浓……”
“谁第一个发现起火的?”
“啊?”布隆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