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罪 by 水虹扉 (虐心+推荐+he)-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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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我……辰轩……”童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痛苦不堪地将修长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声音黯哑,“妈妈……”
9
古辰轩坐在地上,靠著被锁上了的门,在昏暗的灯光下神思恍惚,半睡半醒。他做了很多纷乱却短暂的梦,大多是小时候的事情。
被人追著扔石头,好痛。但是,每次童童都会出来保护我……过节时孤儿院发的蛋糕,又香又甜。我和童童一边吃,一边靠在窗子看远处的烟火……童童……
东方渐渐发白的时候,古辰轩迷迷糊糊中,忽然感觉到身後的门哢嚓响了一声──锁被打开了。
在幻梦中已经麻痹的神经刹那绷紧,古辰轩条件反射般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推开门冲了出去。
整个清晨被笼罩在浓白的雾气下,加上开锁的那个人跑得又极快,纵然他立即推开门,也只能影绰看到那人远去的背影。
是什麽人,基於什麽样的理由,要放他出来呢?可能此生都将成谜。
转过头,古辰轩发现厕所门的外侧贴著张纸条,上面写著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人在空地。
童童……
以为已经哭到干涸的眼眶,此时竟然立即泪水泛滥。古辰轩朝著空地的方向拔足狂奔,在空地的中央,他找到了童羿。
童羿赤裸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不停抽搐。古辰轩三两步上前,急急将他抱起来,发现他手脚冰凉,前额火烫,而且神智不清。
“辰轩……妈妈……我想回家……”童羿大睁著眼睛,直直瞪著前方,仿若拼命在看些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没看见。在古辰轩抱他起来的刹那,他死死抓住古辰轩的胳膊,再不松手。
“童童,我在这里……我们回家,现在就回去。”古辰轩抱著童羿,止住了眼泪,朝住的地方走去。
怀中的童童,是那样病弱不堪,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现在他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心痛如绞,却不能沈溺於自己的情绪。因为,路还要走下去,因为,童童现在需要自己……
古辰轩抱著童羿,到达住宅时,发现门被一把新锁锁住。他们的衣物被褥和日常用品,则被乱七八糟地扔在了门外。
那辆放在门前的自行车,已经被砸得支离破碎,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看来……是房东做的。这里,再也住不下去了。
古辰轩忍著泪,从那一大堆杂物里翻出内衣、T恤和长裤,替童羿穿上,然後柔声道:“童童,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收拾东西。”
童羿昨天拿回来的三千块钱,他出来时并没有带在身上,而是随手放在了家里。尽管知道很可能被人拿了去,他还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注意寻找。
收拾到最後,也没看到那钱包。古辰轩轻轻叹了口气,既感到失望,又感到放下了些什麽──不过,这段时间童童交给他的钱,和他做手工存下的积蓄应该还在。
古辰轩拆开被套一角,那里面,整整齐齐塞著近两千块钱。他将钱取出来,仔细地塞进了裤兜里。
给童童看病的话,应该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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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有时爆发出的潜能简直匪夷所思。古辰轩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童羿和全部家当一起,从棚户区一口气扛到了五公里外的医院。
在医院这种满是伤患病号的地方,他残缺的脸虽然还是令人侧目,却不致引起太大的骚动。
挂号、排队、门诊……将全部家当寻个不起眼的角落放下後,古辰轩抱著童羿,浑身汗水淋漓地来回奔走。
“他这种情况,非常危险,需要住院治疗。”年青的医生在对童羿进行检查後,面无表情地宣布,镜片下看古辰轩的眼神微微露出鄙夷,“我并不是歧视有特殊性癖的人,但是,做得太过分了……还有,他发烧多久了,现在才来医院?”
是我不好……一直居然没有注意到童童……
古辰轩的双手窘迫地握在一起,目光转向桌子上放著的单据。当看到上面填写的数字时,他的声音不由得颤抖得变了调:“住院治疗费……要五千多块?”
“怀疑我是那种乱收费的人吗?!”医生显然生气了,将眼镜从鼻梁上取下来,重重拍在桌子上,“医者父母心,不管你们是什麽样的人,我只负责治好病人,绝不会昧著自己的良心去赚钱!”
“不、不……我只是没带那麽多钱。”古辰轩连忙解释,慌慌张张地将口袋中所有的钱掏了出来,“这里有一千八百五十三块,先让他住院治疗,剩下的我过几天一定补齐,行吗?”
医生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把你的钱收好,我去跟上面说一声。实在不行的话,我先帮你们垫著。”
“谢谢、谢谢!”古辰轩不停地朝医生鞠著躬,只觉得感激的都快要哭出来。
医生对他摆摆手,示意不用。他好像不太适应别人对他的感激,年轻的脸上,带著些尴尬和腼腆。
这个世界上,好人毕竟还是存在。
10
不知道为什麽,这几天头脑里反反复复出现童羿俊朗的脸,坚韧温和的眼神。而且好几次以为已经不再想起他的时候,他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
开始终日惶惶不安,开始对周围的一切异常敏感。这是种……什麽感觉。
阿晴站在光线黯淡的棚户区一角,点燃了手中的香烟,却一时并不凑到唇边,只是任它在指尖嫋嫋地燃著。
虽然很想见到那个人……但是一旦见到,该做些什麽、做些什麽,他内心完全一片茫然。真是的……居然有点紧张。
“喂,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离开这里了。”被阿晴雇去打探消息的年轻男孩子来到他身边,吃吃地笑,看阿晴的眼神全是暖昧诡异,“而且,他走得极不光彩哦……”
“少废话,往下说,价钱加倍。”阿晴将一张百元钞塞进那年轻男孩子的手里,烦闷地深深吸了口烟。
“是、是。”男孩子暖昧诡异地笑著,将那张百元钞塞进了自己的裤兜。
随著男孩子添油加醋的讲述,阿晴知道了在童羿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被殴打、然後赤身裸体地任人凌辱围观……听著听著,阿晴眉头皱了起来,用指甲狠狠掐熄手中燃了一半的烟。
“他去了哪里?”阿晴压抑著胸中翻滚的忐忑感,尽量以平静的态度询问。
男孩子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见没有什麽可问的,阿晴转身离开,再不看那男孩子一眼。
“如果打听到他的消息,我会告诉你,而且收费会算便宜哦!”男孩子喜滋滋地捏了捏裤兜里的钞票,对著阿晴的背影高喊。
阿晴没有回头。
人在遭受过那种对待後,大半会崩溃吧……而且,他本身就有那麽重的伤……这时候,已经在哪里无声无息死去也说不定。
如果是那种消息的话,不知道也罢。
胸口,忽然抽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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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当初那三千块钱还在就好了……如今,急切间又到哪里去筹这麽大一笔钱呢?
基调为白蓝二色的病房内,古辰轩放下手中织著的毛衣,看著童羿沈睡的脸,忍不住将唇凑上去,吻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织毛衣,是他新接的活路,一件十五块。这类型的活儿,别人只看成果,不会在乎是由怎样的人做出来。
四天里没日没夜的赶工,他已经织出了一百二十块钱。男人粗大的手指和细细的毛线针,说起来实在不协调。他的手因为劳累过度,布满了水泡和新茧,而且微微地浮肿。
不过,这样的速度……四天一百二十块,四十天才一千二百块,到童童出院的时候,也不能还上陈医生垫付的钱。所以,速度还要再加快。
墙上的挂锺指向十点半,病房的灯就要熄了。古辰轩留恋地看了一眼童羿,朝病房外走去。
明明是同一病房,别人的床头,都摆著各类时鲜水果和补品。童羿的床头上,却光秃秃一片。
为了还上钱,古辰轩已经把预算压到最低。每天他的三餐,都是在附近的餐馆,低声下气地讨些剩菜剩饭。人家看他丑陋,不愿让他在店门口多待影响生意,常常不等他开口,便匆匆拿些饭菜打发了,倒也省了时间。
至於童羿,住院费已经包含了他每天的夥食,倒是不用担心。
当和童羿邻床的那个胖子,要分给他们一点水果时,古辰轩却坚决推辞。
他可以被人看不起,可以低声下气地恳求别人施舍,但是他的童童……绝对不行。
古辰轩抱著毛衣,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经过长长的走道,来到医院的门廊处。医院门廊处的灯,是终夜都不会熄的。
在门廊下铺块大大的塑料布,再往塑料布上垫张凉席,放上枕头和薄毯子,就成了睡处。
古辰轩盘著腿在凉席上坐了,就著门廊下的灯光开始织毛衣。织了好一阵子,他感到有巡夜的灯光在晃眼。抬起头,发现向自己走过来的是陈医生。
“啊,陈医生,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帮忙吗?”古辰轩站起身,殷勤询问。
“没有。”陈医生摇摇头,提著手电筒朝值班室走去。步子迈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转过头望向古辰轩,“注意身体,别太拼命了。我的钱,什麽时候还都可以,我相信你们。”
“谢谢你,陈医生。”古辰轩对他拼命鞠著躬,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背影,只觉得任何语言行为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心头如小鹿般雀跃起来──
这样的话……明天就可以拿出一些钱,买水果补品给童童了。
11
清晨六点,古辰轩便如往常般将铺在门廊下的床收拾好了,再将医院值班室和童羿病房的所有开水瓶打满。大约七点锺,他便怀著满心雀跃去了街上。
在超市买了两袋奶粉、八九袋零食後,又到菜场称了一斤草莓、两斤苹果,总共花费四十六元二角。
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想买给童童……比如说橱窗里的那些衣服,看上去就触感好的不得了,穿上身也应该很舒服吧;比如说玩具店里那个有一人大的小熊,童童小的时候就一直想要;比如说……
哎,现在虽然不成,但总有一天,这些东西都可以买给童童吧。
这样想著,古辰轩觉得有些幸福得晕头转向。返程时,他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回到医院,古辰轩直接奔向病房,将手中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放在童羿床头,快活地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童童,你看我买了什麽?”
“辛苦你了。”童羿瞟了一眼放在床头的东西,便没精打采地转过头去,看不出情绪上有任何波动。
自从两天前童羿恢复神智开始,就一直是对任何事情都不热衷的样子。无论什麽人和他说话,他的语气都是生疏而客套的,就连对待古辰轩也不例外。
“那个……我去洗草莓,回来再给你削苹果。”古辰轩的满心快活,顿时被他生疏客套的语气浇熄。只有垂著头,提起草莓和饭盒朝医院洗手间走去。
童羿保持著原来的姿势,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古辰轩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洗手间,站在洗手台旁开始洗草莓的。直到那些鲜红甜美的果实浸泡在塑料饭盒里翻滚时,他才有些回过神来。
洗手台的对面,是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张丑陋、挂满了泪水的脸。那张脸,仿若来自於人类的噩梦之中,就连哭泣也只显得恐怖,不显得可怜。
童童……那种痛苦,我是明白的……但是,不要对我这样,这样我会受不了、会彻底崩溃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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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看不见,什麽都听不到……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身下浸饱了雨水的冰冷潮湿土地。
害怕得要命,恐惧得要命,拼命想叫人来救自己,却没有人……好久好久以後,都没有人来。
再恢复知觉,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但是,那种一个人被遗弃在黑暗中的恐惧并没有消失,而且越来越强烈。
那夜具体发生过什麽事情,已经不太记得了。能够记得的,只是那些将自己摆弄成各种不堪姿势的手,和那些鄙夷或惊奇的表情。
从那夜开始,就不大有感觉了……心痛、爱人、欢喜、悲伤,全部都不再有。唯一有的,只剩下刻骨铭心的恐惧。
童羿看著自己枯瘦腕上所插的吊瓶针头,怔怔地发著呆。邻床那个活泼胖子打开了电视,津津有味地看著时事新闻。
这时,古辰轩端著一盒鲜红、闪著光泽的草莓推门进来,在童羿床前坐下,扶他坐起身,开始一粒粒将那些甜美的果实喂入他嘴里,不时用手指揩去他唇边流下的果汁。
“好吃吗?”古辰轩小心翼翼地问。
“好吃,谢谢。”童羿的眼帘半垂,面无表情地慢慢咀嚼著。
古辰轩觉得胸中酸楚,眼泪似乎又要掉下来。
“啊,你们看!”邻床的胖子忽然大叫,声音异常激动,“衍行集团那个二十二岁的总裁,居然出车祸了!”
童羿和古辰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