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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连香襟:卿尽我心-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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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公子对视,镜这次认真了。

太子接过丫鬟递来的酒盏,眼似有似无飘向沁兰。比起镜,他还是更期待墨笔呢。后者却一直对周遭视若无睹,只低头品茗。

其实,沁兰对这样近乎作秀的表演并不感兴趣。只要他往那一站,对众人来说,画作如何?胜负又如何?美貌也是胜筹。

约莫一盏茶,一幅群山图被小奴小心翼翼挑高。

底下咋舌,随即又是一片赞美之词。

有人高喊“天人之作”,别处又接上“举世无双”,更有甚者评价“空前绝后。”

凌镜负手而立,傲然之气由生。

三位公子纷纷抿嘴而笑,果然只有镜才能得此殊荣。这次毫无悬念了。

局势顷刻倒向,本该惴惴不安的某人只瞄一眼便无心再赏。

平心而论,此画乃上乘。

取题讨巧,就是菊仙楼所处周遭,应景。

构图、笔触、墨色皆分毫不差,可见画功之深。清晰现出群山之姿,菊仙之魅。

可就是这分毫不差落了败笔。

凌家五公子么?定是自小众星捧月,个性力求完美。敢问,在十全九美尚不足的世上又怎能作出一幅十全十美的画?大家看待挑不出毛病的东西,就以为到了极致,其实不然。天真使然的残缺美才是上品。

太过小心翼翼,使得俊气有余,霸气不足。

还有一点,若她没记错,来时的陡峭真叫她不忍下观。可画上山体云烟缭绕,高耸入云,仿若仙境。是他刻意忽略还是无心之失?

难道是。。。。。。沁兰想到一点,恍然,原来如此。

又有人大呼:“这幅不是去年炒到最高价的‘菊仙叙山图’?”

“真是一模一样!居然是五公子所画,今日当真开眼了!”人声沸腾。凌镜身价之高,威望之深管窥一斑。

凌镜也不谦恭,对众人褒奖照单全收。接着便返回座位,另外三人对他颔首微笑。而他则举杯成拳,敬过众人,一仰而下,全程更是无视沁兰。

就凭你?能有机会在这显显画技已是荣幸之至。若还有自知之明,就知难而退吧,起码能保全脸面。他自然是不信,当今世上还有什么更精湛的画技。

他的藐视沁兰自然收到。为有所表示,沁兰起身下阶行礼。

“墨笔也要献丑了。”

太子双眸湛亮。连高僧都赞不绝口,果然有胆气。于是手掌微抬,示意她前去。

当沁兰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三楼栏边,可以想象,刚经过一番重火力轰炸的客人们是何表情。

不屑、怀疑、怜悯,还有少之又少的期待。

期待什么呢?战胜他们心中的才子,还是用失败证明自己确实技不如人?

第2卷 第55节:第五十五章什么叫开眼

似乎沁兰只能满足他们前者。

头顶高悬着“菊仙叙山图”,再上便是飘渺云雾,散尽现遥遥星空。

今日夜色旖旎,为斗才而画,实在太煞风景。

叹归叹。沁兰收起思绪,闭眼又睁,气势迥然。

笔头蘸了淡墨,再在笔尖稍蘸浓墨,她错落点去,一气呵成,纸上即见浓淡墨痕。

身旁磨墨的小奴讶异盯着,连墨满了都浑然不知。

底下渐渐静了,细细观察。这个孩童似乎真有些本事。

一楼角落里一个伙计样的少年低头说了什么,身边一个侍应点头,打开右边侧门隐身进去。

这边沁兰画到酣畅淋漓。她虽把泼墨用的得心应手,但一幅之中若都用泼墨,即平。所以间以惜墨法,用干墨或燥墨勾出物象,稍加皴擦。再在干笔淡墨之中,镶上几块墨气淋漓的泼墨。稍干后,添加树石,云雾屋宇。

收笔、洗手。沁兰回到座位端起茶碗,凑到嘴边饮了一口。

案前,小奴却圆瞪双眼,一双手不知该如何动作。这、这就算完了?

底下众人开始催促,要他们抬画。小奴回头看沁兰,又瞅瞅太子脸色,无奈两人均未有暗示。只好为难地挑画。

还没完全挑高,底下就震惊了。这、这。。。。。。这画的是什么东西?!

大面积的黑色,似乎有浓有淡,还画了些什么。可谁看得懂呢?稍远一点直接就是黑乎乎一片。

这个所谓的才子不会是露怯了?或者哪是画技高超而根本就是骗术高超,怕被揭穿才拿这么个破东西来糊弄人?

各色情绪酝酿中。。。。。。

太子兴味盎然,注视在吹动碗里茶叶的沁兰,心想他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而凌镜那几位则兴致低落。这么简单就败下阵,还真没挑战性。

沁兰又饮几口,抬头把他们表情一一收入,耳中渐渐起了喧闹。这才端着茶回到画案前。左手伸出栏杆,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一楼侧门打开,一八字胡素衣小老头出来,立在少年身侧。

刚好瞧见沁兰抱歉一笑,“适才忘了,还差这最后一步。”

只见她口中含茶,“噗”地喷向画纸。

随着她的动作,有不少人移眼不忍。这小孩真敢拼,喷了水的画还能看吗。

这一刻,整座楼无人作声,舞者收姿,丝竹既停。

不知谁“咦”了一声,众人才回过神。下一刻的动作就是起身涌至最近处。轰隆隆脚步落定后,几百双眼睛锁视这幅作品。

这才是旷世奇作!

变了、变了!

太子眼中光彩乍现,顾不得身份,快步走到沁兰身边,一瞬不瞬。只叹一句:元气淋漓障犹湿。

凌镜脸色突变,不敢置信。

怎么会。。。。。。?

小老头摸摸下巴,朝身边少年点点头。闪身又进了侧门。

吸引几方目光的‘罪魁祸首’,此刻正褪去璞玉外壳,悄然变化,显出怀中珍璧。

沁兰的一口茶使水墨渗化融合。淡墨退,浓墨淡,干墨润,隐着的众物一一显现。巅峰、山峦、楼宇、云烟。依然暗色,此时却如月光洒射,明暗中,别有一番韵味。

与凌镜不同,沁兰笔下山石嶙峋,重岩叠嶂,如同魑魅魍魉在夜色中张牙舞爪。衬托菊仙楼幽静脱俗,山巅雪莲一般,白玉银光。

众人赞叹同时也疑惑。为何自己从未注意菊仙楼原来是这样一块画中圣地,平日只把它看作档次极高、难以入内的酒楼?纷纷唾自己俗气。

最值得一提的还有画纸上方两行铁画银钩的题诗: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气势之壮,顿时不拘泥于楼宇,而是把视线拓到了巅峰后的崇山峻岭。

何其雄伟,何其妙!

沁兰满意勾唇,声音清脆空灵,“此乃‘夜峻琼阁’,献丑献丑。”

第2卷 第56节:第五十六章天价奇作

众人不知怎样回的位置,直觉心神激荡,难以平静。

“好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看不出,墨笔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襟。”太子褒赞有加。

他平复震撼,举起酒盏欲饮,视线落在画上停顿,思考片刻提出疑虑。

“不过本宫不是第一次来此,怎么从未欣赏到如斯风貌?”

这不就是问题所在嘛。沁兰轻笑。

“太子,敢问您都是何时上山又怎样上山?”

“天色近昏,都是坐辇。”

“那就是了。想必几位公子以及下头官宦富商也是如此。太子殿下,这就是为什么小民能见您所未见。”

“哦,说说看。”凌镜也竖耳凝神,他也想听听到底哪里失误。

“小民喜好登山,所以来前夸下海口,拾阶而上。结果实在力不能及。且愈行愈陡,中途向下望去,摇摇欲坠如立半空,不禁双腿打颤。小民不才,最后是被人背上来的。见到楼宇心才似落回远处。”配合得红着双颊,似乎真的深感惭愧。

“所以,凌公子画中,山貌秀庄,仙气缭绕。而小民只能绘其险阻,视菊仙楼为穷境仙地。”

太子大悟,“原来是身临其境方有独特视野,也难为墨笔有攀陡的胆量啊。”

这么一比,凌五公子的画倒真落了下风,显得平淡无奇。

凌镜面沉,却不得不服。论技法,墨笔出人意料,尤其最后含水喷画一幕更是让人难忘;论构思,新颖独到,反差极大的景色相映相溶,相衬相托。

那么,他也只有接受败局。

太子两手前伸,举平齐肩。看样子有事要说。

其余三位公子相视,几不可查地点头。只要太子一宣布,他们必定力挺凌镜。不能因为一个孩童当真拆了他们四个。

最近凌家暗地动手脚,太子觉察,今天是要小惩大诫。可是唇亡齿寒,同为世家子弟,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眼前暗流湍动,沁兰暗愎。怕是比画为幌,斗权是真。

一切不过在转瞬之间。

有小奴近身通报。太子诧异表情下,一个少年趋步上前,叩拜道:“太子殿下,本楼恳请买下墨公子的‘夜峻琼阁’。掌柜出银五万两。”

楼下再次沸腾。平时看中什么奇珍古玩,几千两就是顶高了。如今五万两天价就这么轻易报出,能不咋舌吗!

“第一楼”可不是虚有其名。菊仙楼不仅花费昂贵,地处山巅,更是由于背后势力不可小觑。幕后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掌柜也难窥一面。今日墨笔公子真是天大的面子,竟使得菊仙楼张口买画。不知太子会作何答复。

太子少年老成,随即笑吟吟偏头问沁兰:“墨笔意下如何?”

沁兰作为难表情:“小民一介俗人,家道中落,自然想价高者得。想必上次太子也出金不少。”对方干笑两声。可不是。

“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事还请太子定夺。”沁兰把问题推回。众人非但不觉他市侩,反而认为这孩子直爽聪慧,实属难得。

太子呵呵大笑,这个精灵鬼。心下想了个主意。

“既然菊仙楼掌柜出高价。本宫就做个顺水人情,把此画让与菊仙楼。也可让往来显贵一睹我承月壮丽山河。诸位看如何?”众人哪敢反对。

有人士看出苗头,感情墨笔才是太子宴请的主角。阿谀之辞顿时不绝于耳。

“墨笔公子今日让大家大开眼界,后生可畏!”“假以时日必成栋梁之才!”。。。。。。

此话正中太子心头。手虚空压了压,待众人静下他才开口。

“本宫向来惜才,故请在座做个见证。”手向左侧伸去。

如意推了推沁兰,后者转头注意到太子洛宽大的手掌。

沁兰配合起立,如意却嗔怪地蹙她一眼,把她的手送至太子洛掌心。

少年手掌包裹住沁兰,凉凉的,有些汗漉。

温润一笑,太子洛牵住她相携进入观众视野。

多年后,太子洛才猛然记起,原来他们也曾在如此相近的时刻,携手并肩。

只是当时年少,他未入她眼,她亦未进他心。

第2卷 第57节:第五十七章叫声贤弟

菊仙楼,三楼栏前。二人相携,一个温雅矜贵,一个眉目入画。

对面满堂宾客,下面舞者乐师,侍者婢女立于其中。落针有声。

“今日起,本太子与墨笔兄弟相称。”玉石之声有不事雕琢的光洁。“我虚长几岁,今年十二。墨贤弟以后只管叫我洛大哥好了。”

“是,太子。。。。。。大哥。”沁兰也笑了。

不选良辰吉日,没有燃香,不需盟誓。这样的‘兄弟’,几分真义?几分假情?

过丑时,宴毕,众人相继散去。

当真有人决定步行,来个感同身受。结果山路上哀叫连连,惊起鸦雀一片。

接过酒楼少年奉上的银票,沁兰毫不遮掩,揣入怀中。

太子好笑地看着。有惊无险的凌镜几个扯扯嘴角,又开始面露鄙夷。

他就这么缺钱。可不,人家说了,家道中落,看谁出得起好价钱。

沁兰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她朝太子一拜:“小弟先告辞了。”

太子叫住她:“墨弟要回城?”

“不,应井空大师邀,暂住寺中。”现在也只有那里能做栖身之处。

太子点点头,“好,我让家奴送你。”

不远处,消失整个晚上的小奴飘然而至。沁兰婉拒:“谢太。。。大哥好意,大师已经替小弟备了马车,正在山下候着。先走一步。”

说罢,再次拱手行礼,走去小奴那边,两人一同下山。

“太子,您真的这么信这个墨笔?”待人走远,四公子中较为成熟内敛的一个上前询问,疑惑之情溢于言表。

太子洛一双明眸在夜色中璀璨生辉,“本宫已派人查实,墨笔确是蒙臾人士。世代书香,根老地实。如果大师所言非真,胥,你可曾想过,危险的究竟是墨笔还是井空?”

叫胥的少年沉吟不语。

太子洛目光投向远处脉脉群山。此处最高,依稀见一抹浅浅红晕现于东方。平旦将至,日月交替。索性多留些时候,‘夜峻琼阁’是看不到了,绝顶日始倒也不错。

通往山脚的石阶前,沁兰往下探头,依旧如渊。吞吞唾沫,她饱含期待:“第一个选择,你可以再嗖的一下送我下去。”

小奴耸肩,表示无能为力:“来时行人稀少,无人注意。现在众目睽睽,你该不会生怕名声不响,再加上豢养高手这一条吧。”

沁兰也无法了:“那就第二,你只能背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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