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传-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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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笑道:“通关文牒在他手中,我若硬抢,只怕损了文书。”
观音道:“东岳此人性刚易折,你倒可想些计策对付他,若是硬碰硬,将五岳帝君全都招来,可就麻烦了。”
悟空点头称是,心里已在盘算,如何才能取回文书。
观音道:“我再送你三枚玉珠,若有急事,你只捏碎它,我即刻便来寻你。”
悟空喜道:“谢菩萨。”观音给了他三根毫毛还未用,这时又给了他三枚玉珠,有了这物事在手,悟空心里踏实许多。
悟空想起了八戒来,问观音道:“猪悟能此人如何处置?”观音道:“他被唐僧贬了,又被你追杀,自然怀恨在心。但他性直无谋,必是受了东华帝君挑唆,才对唐僧下此狠手。玉帝下旨向西扩张,道教中许多老人必定振奋精神,被我释教压抑许多年的抑郁一下子释放出来,还不知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要想让他们有所收敛,必要节节击退,故而你与东岳帝君这番较量,实在是重要的很。东岳帝君威望甚高,你若胜了他,今后道教宵小之辈必将闻风丧胆,再不敢轻易为难你。”
菩萨说到此处,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凌厉光芒,道:“东华帝君,他欲诛唐僧,以为能建奇功。如此不知轻重的做法,自然与我佛家誓成死敌了。他与猪悟能,自然有人去料理,你倒无须担忧了。”
悟空见观音动了真火,恭敬答了一声,菩萨白衣飘飘,上了轻云,直往西面去了。
悟空揣摩观音话中真意,听他口风,原来在如来心中,道教东扩倒算不得什么大事,阻碍取经、图谋唐僧性命才是如来真正的逆鳞所在。
戮仙剑、轩辕弓,观音称之为神兵出世,乱象已生,不知戮仙剑是否是诛仙四剑之一。杨戬曾说盘古斧碎裂变作许多神兵法宝,想来必是威力无穷。
悟空收好了三枚玉珠,便风风火火往车迟国赶去。行到半路,忽闻天上有人叫道:“慢走一步。”
悟空听到这声音,心中一喜,不是别人,正是太上老君。自上次别后,老君听到五类之王一事,便如消失了一般。
老君道:“入我法宝中来!”
悟空向上纵去,见老君若隐若现立于云端,手中持一朱红葫芦,正笑盈盈看着他。悟空不知原因,但也缩了身形,钻入这个红葫芦中去。
葫芦之内,别有洞天,有桌有椅,椅上坐的,竟又是一个老君。
悟空道:“老君玩的什么把戏?”
老君道:“只是个分身而已,在这里交谈,时光几如不动,任谁也不知。”
悟空听老君这样一说,知道必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否则以老君嘻哈性情,从未见他如此谨慎。
老君道:“上次你提起五类之王一事,我心中震惊之下,乱了方寸,千万勿怪。”
悟空见老君竟和他客气起来,一时间却有些不适应,笑道:“老君为何这样说话,那五类之王又有多大秘密,能教老君震惊?”
老君道:“人活得久了,便容易倚老卖老,以实论之,你我应以平辈论交,才合礼数。”
悟空忙道:“不敢不敢,老君德高望重,修为通天,如此可折杀我了。悟空心中,向来以老君为师的。”
老君点点头,道:“造化神猿……论年岁,我虽比你大了些——”
悟空忍不住惊叫一声:“你比我大?”造化神猿先于天地而生,老君居然说他比造化神猿还大,那不是先于天地而生了?记得通风曾经说过,早于造化神猿,只盘古、鲲鹏而已,还有一个造化炉,也算与造化神猿同时生出,其余如蟠桃母树、人参果种等等,都要晚了许多。
老君面上不悲不喜,看上去却有一种难以道明的悲戚,淡淡道:“如此大事,我怎会妄言,今日寻你来,便是要告诉你,这天地初生之前的秘密。”
悟空此时能感觉到,老君身上有着无数岁月沉淀下来的印痕,这种久远亘古自己远远难以触及到的。
只听老君道:“天地会元之厄想必你已或多或少听说,三界之中我等仿造天地,无功而返。这一番忙碌,于会元之厄无甚帮助,对道学体悟倒也精进许多,倒也不算白忙。”
“我三人能创太乙玄门,悟出天地至理,委实不敢独揽其功,却是得了……另一人的帮助。”说起“另一人”时,老君神情颇不自然,想是触及了心中隐痛。
悟空隐隐觉得,老君口中的“另一人”必定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老君又道:“这方天地,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每过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便如回炉一般,内中一切生灵都要重炼,管你什么金仙至圣、法宝丹药、金木水火,都顷刻化作乌有,还成一片混沌。”
“混沌再经几万年,也不知是什么力量,使其萌长生发,又生盘古,又凝盘古斧,这才能开出天地来,而后鲲鹏再出,他仰吸天气,俯吐地息,吞吸之间,将清浊分开,澄明天宇,自此天得以清,地得以宁。天地清明本为静,又造化神猿出,牵引造化气机,使天地始动,出五行,万物乃生。”
悟空听老君所说与鲲鹏叙述一般无二,忽然觉得老君所说的“我虽比你大了些”,极有可能并非虚言。
老君接着道:“如此循环往复,这天地不知毁了多少次,又生了多少次。天地万物如在炉中往复煎熬,寻常人倒也罢了,不过百年便重入轮回,再生时前事尽忘,(W//RS/HU)只道这便是永固之世。最苦的却是那些修仙得道的,本以为窥破天机,得永生之道,却不想大难临头时,终是一场虚空。”
悟空忍不住问道:“难道……就从无一次例外?”
老君定定看着悟空,道:“问得好。就在上一个会元中,出了一个绝顶聪慧的人物,这人,用天纵之才来形容也不为过,一切修道者所向往的境界,在他面前如被摧枯拉朽一般容易,就如探囊取物一般。他修道仅千年,便成太乙金仙,仅仅两万年便入了称圣的境界,又经万年窥破会元奥秘,然后……”
悟空急问道:“他在会元之厄中逃生了?”
老君点点头:“你猜得不错!”
悟空问道:“那他窥破会元奥妙的这些年,他在做什么?”
老君道:“你真是性急,这些我自会慢慢道来,你若直奔主题,中间恐有许多遗漏。”
悟空尴尬笑笑,他确是太想知道答案了。
老君道:“他那时纵横宇内,自然无人能敌。我与元始、灵宝三人本来也是不可一世的人物,在他面前如同孩童一般,只有仰望的份儿了。”
悟空静静听着,忽地蹦了起来:“什么!”
老君愠怒道:“做什么,当心踩坏了我的葫芦!”
悟空哪里还管什么葫芦不葫芦,问道:“你是说,你,你们三个,这——”
这也实在太过震撼,原来三清竟是上个会元中的人物!
老君道:“我三个于那人可谓久闻其名,乍一初见,那是刚踏破太乙散仙门槛,自然心高气盛,便要与他一战!”
“那一战,直至今日,刻骨铭心,他连手指都没动,便将我三人制住,然后他说了一句话,‘你们可愿拜我为师?’”
悟空听了这句话,心里忽然蹦出两个字——“鸿钧”!
听老君前后语意,三清定是拜这人为师无疑,不然他们如何能渡会元之厄,除非这人从中帮忙。
中国上古神话中,除了鸿钧还有哪个能做三清的师父,只是西游之中并无鸿钧其名,莫非是《西游记》全书只是表面人事,触及深处的秘密还未层层剥开?
第二八六章 渡会元
只听老君道:“我三个已被打得心服口服,那时好学心切,哪里有不同意之理。于是便跪倒拜师,随他云游学道。”老君说到这里,语中悔意毕现,好似拜师便是上了一个大当,吃了天大的亏一样。
“这人所学极杂,堪称浩如烟海,且门门精通。他随意捡了三门叫我三个去学,元始挑的是阵,灵宝选的是技,而我专攻于道经。学了许久,我三个才知,这三门学问原来殊途同归,渐学渐悟,我三人立下宏伟志愿,要建一个无所不包、无所不容的大基业。那时我三人在天地间已难逢敌手,当然那人是不算在内的。”
“我三人搜罗门徒,开始兴建太乙玄门之举,那人知道了,也不反对,只任由我们去做。又过万年,在上个会元之时,天地间无处不是道学所在,也直到那时,道教之道方才奠下根基。”
“那人对我等所为丝毫不加干涉,我们再见到他时,他带回了一个女子,这女子后来成了我们的师妹,她的名字,叫做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悟空跟着应道。
“你也曾听说这名字?”老君见悟空表情有异,便问道。
悟空如实道:“三界中,大禹前辈曾和我说起这个名字,并说玄空法秘诀便是九天玄女所创!”
老君听了“玄空法秘诀”几个字,喃喃念了几遍,似是神游天外的样子,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悟空问道:“玄空法秘诀,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老君摇了摇头,道:“九天玄女聪颖不下于那人,这法决号称玄女两生所学之大成,实话实说,我也不知内中奥妙如何。”
悟空问道:“为何称作两生?”
老君道:“自上一会元到此会元,可不就是两生。”
悟空道:“我明白了,定是那人收了你四人为徒,然后在会元之厄到来之时,又以大神通助你们渡厄,但他自己却因此而身殒,故此此天地中不闻那人之名,只知有三清与九天玄女。”
老君笑道:“你倒真是一厢情愿,那人心意神鬼莫测,就连我也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悟空道:“老君只‘那人那人’的称呼,不知这人可有姓名?”
老君想想道:“有,只是我不愿提起。”
悟空见老君不说,也不好强问,只当这是老君隐伤。老君所说虽不多,但这次谈话实在透漏了太重要的信息,悟空将之与先前所知联系起来,一时间头脑里一片混沌,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二人沉默了一会,老君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是如何渡过会元之厄的么。”
悟空不答,反问道:“老君为何与我说起这许多?”
老君道:“我行事向来道法自然,从不去过多思虑,觉得你可托可信,便与你说了。”
悟空又问道:“是因我是灵明神猿?灵明神猿与其他几只神猿又有何不同?”
老君道:“混沌之中,你最先孕育,而后有阴阳神猿,有五行神猿。自混沌而灵明为生,自灵明而混沌为灭,或生或灭也只瞬忽之间,你可明白。”
悟空不假思索道:“不明白!”敢情灵明神猿代表着混沌,这论调倒似是无极生太极,然后生阴阳两仪一般,乍听上去似是天地之理如此。但仔细想想,天地之理为何偏偏是如此,为何许多理都暗合规律,为何三清及道教中人只笃信这便是无上至理?悟空越想越是觉得,这看似天经地义的理论,似乎并没那么简单啊。
悟空既然是穿越之身,自然有着旁人无以比拟的优势,那就是——敢于怀疑,怀疑一切!人对万物的认识,从来都是囿于环境,即使是三清也不例外。他们自遇见“那人”之后,便真心实意敬服,敞开求知的大门,接纳了“那人”的本领。而追本溯源,“那人”的思想也从此植入三清心中,并生发萌长,渐渐成了参天大树。
悟空知道,三清心中已完全被道学占据,绝无可能再更改的了。若非要强加改变,恐怕三清都会变成疯子,故此他心中所想,只可自己一人咀嚼消化,不可为旁人道。悟空带着这种眼光再看老君,心中生出了些许悲哀,自然有一个念头凭空升起:三清,恐怕也是被人利用了吧。
老君道:“那时,我等尚不知会元之厄,只每日尽心尽力兴旺道门,到了最后,天下人十之八九尽归于我教,纵三尺孩童亦能出口成章,句句道德真言。”→文·冇·人·冇·书·冇·屋←
“说来也怪,自建教之后,我三人修为增长极为迅速,竟隐隐都有了称圣的资格。我三人不知所以,自认兴旺道教乃是第一功德大事,便身心不辍来做此事。”
悟空忍不住道:“这时,九天玄女在做什么?”
老君道:“她虽是我们师妹,与我们交往却不多,似乎再做一件隐秘之事。但当时我们几如狂热一般,哪里顾得上管别人。”
“终于有天,那人将我四个聚在一起,说起了会元之厄的秘密。”老君不自主身子微颤,接着道,“说来也不怕你笑话,你知道我三个当时是如何心情吗?”
悟空沉默不语,他自然能想像得到,三清耗毕生之力建起道教,将全部心血倾注其中,却不想只换来一场空梦。这已经完全与个人生死无关,而是内心深处受了极大的欺骗,而这欺骗不是来自于人,不是来自于物,乃是来自天地。
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力感?纵平地落渊、晴空雷殛也难以表述万一。
忽地,悟空听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