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产鳄人-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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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谭主任把关于盛京项目运作的前前后后,包括张河林如何陷入困境直至破产的全部经过做了比较详尽的叙述。最后,他说:“目前最关键的是,由于仝××等人的介入,使问题变得比较复杂了,而且为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带来了明显的负面影响。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仝××并不是不知道如果他要插手干预的话,面临的对手都是些什么人……”
“我插一句,”唐董事长说,“这个姓仝的也很有些来头的哟!以前还是办公厅的一个无名小卒,这几年官运亨通、拉帮结伙,也算有了自己的山头。我听说我们某个领导对他是很器重的哟。同志们啦,任何轻敌的麻痹大意都有可能给我们的事业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哟!间主任,你有何高见呀?”
被唐董事长称为间主任的是一位四十七八,细皮嫩肉的白面书生,一双银光灿灿的白金框架眼镜使其显得尤为高贵和儒雅。
“这个人我认识,是×大的高才生。当年我在办公厅的时候,我的办公室跟他门对门。他的文笔不错,据说还能写一手好字,很善于迎合我们有些领导附庸风雅的心态。唐董事长刚才也提到了,这个人还很善于走夫人路线。他的出生比较贫寒,父母都是工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贪财,在男女关系上好像还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问题。刚才老谭在介绍情况的时候,我一直想,究竟是什么力量在驱使他要跟我们作对呢?一般的好处不至于让他这样肆无忌惮地跳出来。关键是我们能不能拿到有分量的材料。最近中央又开了一次会,反贪、高检、高法还有公安部的头头都参加了。这次会议把贪污腐败、行贿受贿、官黑勾结列为了下一步主要打击对象。这对我们来说应该算是一个机会,可对仝××也未必不是。难道我们就敢保证没有把柄在别人手里?我这个人说话可能不太好听,希望大家不要介意。我之所以把这个问题摆出来,也是处于一种居安思危的心态罢了。”间主任说完,端起了茶杯派头十足地呷了一口。
“我看间主任说得很好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看,谁还有什么意见?”唐董事长环顾四周,期待有人进一步指点高招。
“我来说两句,”说话的人姓董,五十左右,是某部委主管基建的副局长,他说,“我刚才听间主任的意思,是说我们有什么违法违纪的行为?这里面有一个概念问题,正当的商业竞争所使用的某些手段不能跟腐败违法混淆一谈的。有没有利用职权办一些利人利己的事呢?这当然是在所难免。至于有没有过线,我想在座的心里比我清楚。在这次的项目上,出格的事情有没有?有!但好像跟我们在座的没有什么关系嘛,啊?那个黄董事长,还有耿迪这个小子,那都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呀!在座的谁是他们的领导?谁又是他们的亲戚?没有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关键还是在‘欲加’这两个字上嘛。所以我认为,对姓仝的,我们一是不要怕,二是不轻视。只要方法妥当,搞掉个把他这样的,应该还是可以的——”
……
听着众人各执己见,谭主任的内心对这帮只会夸夸其谈、拿腔拿调的公子哥儿们厌恶到了极点。他对唐董事长执意要召开这个不伦不类的研讨会,实在是不以为然。会开到现在,他几乎没听到一句有用的话、一个像样的主意。按理说,在座几位的父辈都曾经是党内颇有才干和功绩的优秀人物,可到了这一代人身上,怎么会变得如此愚蠢自负,还不知天高地厚了呢?在对待仝局长的问题上,几乎没有一个人提到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其实只能是瓦解斗志、争取合作,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吃掉黄晓军而不伤皮毛。“官官相护”的存在有其必然的道理和规律,这一点想必姓仝的更应该清楚。他不打算在这里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他明白,跟这帮人争论,除了引起不必的猜疑和误会,起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作用。盲目的自负和缺乏逻辑的判断是这帮人的通病。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唐董事长为会议的结束做了总结性的发言,他说,“今天这个会只是务虚,大家都提了不少宝贵的意见。下来以后,我会跟老谭仔细再研究研究,集思广益嘛。还是那句话,既然大家这么看得起我,推荐我来负责这个项目,保证大家的利益是我唐某责无旁贷的。今后还需要在座的各位一如既往的支持这个我们大家共同的事业!”
……
黄晓军没有想到耿迪会突然向自己提出辞呈。在此之前,他把所有可能的因素都考虑到了,惟独没有想到耿迪会来这么一手。而且黄晓军坚信到目前为止,耿迪对自己已经掌握的情况不可能有所察觉。既然是辞呈就应该有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总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吧。况且姓谭的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才占据的股份,怎么可能轻易撒手不管了呢?就算老谭要想吃掉自己,单就现阶段的情况来看,根本就不可能。甭管有什么理由和手段,“新维多”的垮台同样也会给耿迪和老谭带来巨大的损失。这些天来,黄晓军一直在苦思幂想一个问题,老谭和耿迪究竟想要干什么?在股份分配的问题上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而且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诚意,尽管最后是在耿迪坚决推让的情况下达成了共识。
……
耿:“我现在退出,对‘新维多’、对你黄晓军也许不是件坏事!”
黄:“迪哥,您怎么能突然撒手不管了?”
耿:“我太累了。当初我答应帮你,现在一切都走上轨道了,我也该撒手了。”
黄:“迪哥,你我肝胆相照,共同创业才有了今天。如果说我黄晓军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或者哪件事做得不仗义,您骂我打我都成。可您不能说走就走呀!”
耿:“你误会了。我答应过薛佳灵,等我有钱了就带她出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黄:“那你就不管我们了?迪哥,你还是没给兄弟说实话。‘新维多’要没你就没有今天,也不会有明天。你要是真走了,我黄晓军也他妈走。我也去他妈的加拿大,爱谁谁吧!”
耿:“你这不是较劲吗?你能跟我比吗?”
黄:“我怎么就不能跟你比?享福谁不会呀?迪哥,我把话给您搁这儿,您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我他妈黄晓军如果还在盛京城多待一天,我就是王八蛋!”
耿:“你怎么了?没我的时候你们干得不是挺好吗?”
黄:“那不一样,没你的时候那是没你,可现在有了。激流勇退是吧,可您这一退就把我和邱建都涮了!”
耿:“话可不能这么说。”
黄:“那怎么说?迪哥,我黄晓军不傻,您要是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算计我们。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耿迪没想到黄晓军看问题如此尖锐。黄晓军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说:“晓军,有句老话‘打江山容易守天下难’。为什么?这里面有一个特别深邃复杂的哲理和无数的前车之鉴。你比我有文化,你琢磨琢磨吧。今天咱们先谈到这儿。有些话我只能点到为止,希望你能理解!”
黄:“好吧,迪哥的话我会考虑的。但我的话也希望迪哥好好想想。还有一点,我扪心自问过自己的良心,我黄晓军没有做过对不起您迪哥的事!”
迪点点头,说:“这一点我比谁都明白!要不我今天就不会跟你说这些了!”
黄晓军咬咬牙,深沉低缓地说:“你迪哥是什么样的人我黄晓军心里明镜似的,有时候我可能会有误会你的时候,但我真的钦佩您的为人和智慧。有您在,我心里踏实!”
这是一个闷热无风的夜晚。耿迪独自坐在护城河的边上,体验那种久违的感觉。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让自己有一种常人的心态。他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做人做官,做到凡事向理不向情就算是基本上做好了……”他又想起很多年以前,那个被他汽车撞伤、后来又把贞操献给了他的女高中生……他想到至今还生死未卜的张河林……想到从来没有活出过激情的前妻……想到一心“巧取豪夺”的唐董事长……想到那个将在大狱里了此一生的预审……想到一心往上爬的何伟姐夫……想到那个可怜可悲的小科长……很多很多,最后他想到了自己……
当他站起来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他发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也坐着一个人,就着昏暗的路灯,他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妇人。见到他走过来,那妇人也站了起来,用一种非常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从她的面前走过去。接着他听见身后传来老妇人的一句自言自语:“唉,这孩子定是有什么难处了!”
耿迪乐了。
唐董事长的办公室充满了美国情调:美国国旗、美国地图、美国家具、美国饮料……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板台后面墙上那幅展翅亮肚的美国大鹰木雕。据他自己说,这叫“文化移位”,属于传播学的一种,而他在美国的公司则是地道的中国风格装饰。
唐董事长一边翻阅文件,一边不时地接电话或打电话,不同的秘书小姐进进出出将一份份文件、报表、传真递交给他,供他审阅、批复……一切都显得紧张忙碌,却又有条不紊。
唐董事长的老板台上有三部电话,分别为红、白、蓝三种颜色。其中红色的为重要的商界、政界、军界朋友们的专线电话;蓝色的则为金融、股票、银行、境外等有关业务方面的电话;白色的是普通常用电话。
电话铃响了,蓝色电话的指示灯闪烁着柔和的亮光。
“我呀,哪位?”唐董事长接电话的开头语永远是这四个字,腔调和语气沉缓、老练、派头十足,还不失礼仪,据说这是从他当过领导的父亲那里遗传下来的。“你好、你好,少见啊……哪里、哪里,万行长言重了……是啊、是啊,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提醒老朋友一下哟……可以再等等看嘛,‘新维多’的实力究竟怎么样还是应该多做些调查研究嘛……那倒没有必要,放心吧,没有把握的仗我们是从来不会打的……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嘛,这些人有句说他们自己的顺口溜,叫着‘拆东墙补西墙——墙墙不倒;借新债还旧债——债债不清’……所以呀,以前我们国内的很多金融制度不健全,信息资讯落后,让一些流氓混混钻了国家的空子,教训还是很深的哟……好吧,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再见!”
挂上电话以后,唐董事长又按响了呼叫铃,不到片刻,秘书小姐进到了屋里。
“你记一下,后天下午在‘千王府’安排一桌八个人的晚宴,宴请万行长;星期五上午召开部门经理会,通知财务部全体人员列席参加;下午安排约见‘上海国际东方投资公司’办事处的杨主任,晚上在‘英华公爵’夜总会预订一个包间;另外,美国和香港公司发来的几个文件明天必须全部翻译打印,并发到各部门经理手里……这个、这个,对了,你马上通知谭主任,请他务必安排好明天上午我跟有关领导的见面。别的暂时没有了。处理完以后尽快向我汇报。你先去吧。”
“什么?迪哥要辞职?”邱建差点没把刚刚喝到嘴里的五粮液喷了出来,“为什么呀?”他直愣愣盯着黄晓军,这个消息太令他意外了。
“具体为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我敢肯定跟最近我们碰上的那些麻烦有关!”黄晓军平静地说,“迪哥好像有些难言之隐,我总担心是不是有人在我们身后搞什么鬼。如果真是这样,那问题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黄晓军试图慢慢地把自己这几天理出的一些头绪跟邱建透个风,让他也有个思想准备。随着局势的渐渐明朗,他希望邱建对事态的发展也有清醒的认识。
“你是说迪哥……可是、可是他怎么会呢?股份的分配不是皆大欢喜了吗?我不明白,究竟出什么事了?”邱建满腹疑团,神色不安。
“邱建,树大招风的道理不用我多讲了吧。我现在正在调查在我们背后捣鬼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那天我跟迪哥谈话的时候,迪哥说了几句很值得让我深思的话。我现在觉得迪哥提出辞职并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像是在试探我什么,但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我还没有想明白。”黄晓军说着,从兜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邱建,“你看看,还记得这家公司吗?”
“香港万业长江投资集团?”邱建仔细回忆了一下,接着说,“这不是跟咱们争过盛京项目的那家公司吗?怎么啦?”
“你再看看那个家伙的名字!”黄晓军用手指了指。
“董事长——唐建国?”
“没错,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这家伙的父亲曾经是个大人物,他随母亲姓。哼,以他的财力和势力,当初他要真想拿这个项目,咱们根本就没戏!”黄晓军肯定地说。
“这不是迪哥从